第六百三十五章 平陽王府(兩更並發—濤媽媽長老和氏璧+
十二月十四,平陽王妃四十大壽。
明思算著時辰出發,沒有太早也不會晚。到了平陽王府門前,隻見三三兩兩的馬車被仆人引向後巷。她來的時辰算是正正合適,不會失禮也不會打眼。
平陽王妃是宗親,自然按大胡的規矩,來府賀壽的也都是一些宗親貴婦女眷。
明珠生辰、溫娜兒生辰,太後生辰,再加上榮烈的生辰,這些榮氏的宗親貴婦,明思大多都朝過麵兒,十之七八也應酬過。故而見明思下車,幾位差不多同時到的王妃郡王妃也都過來招呼。
正巧十六王妃也在其中,她同明思更要熟絡些,兩人寒暄兩句後便一道攜手入內。
引路侍女領著兩位王妃一路行到花園,還未入內,明思便聽得園內一片熱鬧,戲台上已經開始在唱戲。伶人抑揚頓挫的聲音夾雜著眾人的說話聲,很是一片喜氣的感覺。
兩人正當走近圓形洞門,一個藍衣丫鬟從一旁忽地從身後斜刺裏穿出,腳步匆匆神色也有些異樣,大約也未留意便從明思身畔擦身而過。雖未碰著,但措不及防之下,明思還是愣了一下。
十六王妃是將門之女,性格是出了名的潑辣。見這個丫鬟驚了明思卻恍若不覺還直直地朝前衝便出言斥道,“站住!哪兒來的規矩禮數,不見禮還敢衝撞!”
引路的丫鬟回首一看,正當那藍衣丫鬟經過她身邊,聽得十六王妃喝問,那藍衣丫鬟也停下回首。見得十六王妃麵色不善,一眼又看見十六王妃身邊的明思,臉色遂一變,倒也見機,旋即便斂衽行禮,“奴婢失禮。還請兩位王妃恕罪。”
十六王妃冷眼看她,心裏還是不大舒服正欲再度嗬斥,明思見她神情不善忙攔住先開了口,“日後小心些。”
那藍衣丫鬟看了明思一眼垂了眸,倒也是個聰明人,很快就接了口,甚是低眉順目,“多謝王妃恕罪。”
明思微微一笑。“無事了,下去吧。”
藍衣丫鬟再行一禮,轉身進了園子。
待她離開,十六王妃湊近明思低聲問。“你同她主子有交情?”
明思根本不認識這丫鬟哪裏知道她主子是誰,遂搖首,也輕聲道,“到底是平陽王妃的好日子,她也沒撞著我,也就算了。”
十六王妃這才笑了笑,餘光瞥了一眼園門方向,“我還以為你同寶光相好呢。”
經方才這麽一茬兒,兩人都住了腳步。明思聽十六王妃這口氣。又見她麵上隱隱有些嘲弄之色,顯然這嘲弄之色不可能是對她。
明思心下一動,再搖了搖首,淡淡道,“我同她並無來往。”
十六王妃輕輕一笑,挑了挑眉,湊近明思耳畔低聲道。“我同你說個事兒,你可別說是我說的。”
明思一怔,點了點頭,十六王妃左右看了一眼,見四下無人,才用帶了些鄙夷的語氣壓低了嗓音道,“這個寶光你可要小心著――這女人原先一直打著十七弟的主意呢。”
這個消息對明思自然不算新聞,但她卻驚奇十六王妃竟然也知曉。而且看十六王妃這神情,對莫清清還真不是一般的看不上眼。
見明思愕然不語,十六王妃以為明思不信,“我可不是哄你的。外頭的人不知道,可我家十六同十七弟打小便一塊兒,這事兒一百個真!這個寶光可不是什麽好玩意兒。我跟你說真的――你反正提防著點就沒錯兒。”
明思一愣後也很快反應過來,看來十六王妃同莫清清之間隻怕是有些私怨才對。不過她同十六王妃也打過幾回交道,也知道她雖不是如同明珠那般直爽的人,但她同明思之間並無利益糾葛,同她說這個,應該也是存了大半的好心和親近之意。
這地方也不好多言多問,明思沒有做聲,微微頷首,“多謝十六嫂提醒,我明白了。”
十六王妃見明思這般沉穩鎮定,心下也暗暗讚了一句,笑了笑,挽起明思的手,兩人朝園門行去。
明思沒有猜錯。十六王妃同莫清清的確是有些私怨。明思回去後問了榮烈才知道,原來十六王爺在娶十六王妃前曾對莫清清動過心思。莫清清為了接近榮烈同十六王爺這幾個同榮烈年紀相近的王爺都刻意交好過,其中同十六王爺尤其親近些。十六王爺初時以為莫清清對自己有意,也多少有些烊唬也對莫清清暗示了自己的心意。可莫清清一直都不說好也沒拒絕。後來日子長了,十六王爺經十五王爺提醒後才看出端倪。心裏自然是有些被利用的不快,但礙著皇後和莫氏,也就未有將不快表現出來。
十六王妃嫁過來後聽說十六王爺原本想求娶寶光郡主便打翻了醋壇,十六王爺隻好將原委道出。十六王妃一聽,妒火便成了怒火。
今日同明思透露這個消息,一半是同明思套些親近,另一半也多少有些私心在其中。
兩人進了園子,沿著小徑轉了幾道彎便到了地頭。
一人高的戲台上正演著一出《喜相逢》的武戲,數個伶人在台上翻著跟頭,一個女伶在台前將一根彩棍舞得密不透風,口中還唱著詞兒,氣息絲毫不亂。
明思看了一眼將目光移向台下。雖未曾見過平陽王妃,但隻一眼明思就認出了第一排當中那著一身深藍緞地團花大褂貴婦人應該就是平陽王妃了。
榮烈說平陽王妃體型能當她三個還真沒多少誇張。接到丫鬟稟報的平陽王妃扶著身畔一個丫鬟一個婦人的手站了來朝明思和十六王妃望來。遠遠一照麵,明思心道,這平陽王妃少說也得有個一百八十斤吧。
心裏想著,她同十六王妃也帶著兩人各自的丫鬟行了過去。
走近了才發現平陽王妃中風的後遺症還是挺明顯的。說話見禮間,她非但表情不對稱,連說話也要很仔細才能聽清楚。好在平陽王妃也知道自個兒如今不便,寒暄兩句後便吩咐她身邊攙扶她的那個華服年輕婦人,“麗兒,我如今不便。你就替我好生招呼著,照應周到些,不可怠慢。我這裏不用你伺候,去忙吧。今個兒可都是交給你的。”
聽平陽王妃這一說,明思便知這婦人就是采萍了。榮烈給采萍安排的身份閨名便是古麗兒。
明思看了她一眼,隻見她容顏娟秀,神情溫婉,倒是同她想象中差別不大。明思看她時。她應了平陽王妃一聲,抬眼朝明思望來。兩人目光一對視,她幾不可查地朝明思點了點點頭,眼神中也帶著打量。似乎還有一絲別的什麽情緒,不過看著也不像有惡意。明思也回了她一個笑意眼神。
“兩位王妃這邊請。”古側妃柔聲道,引著明思同十六王妃到位置上入座,“兩位王妃先看會兒吸,用些點心茶水。若有吩咐隻管喚兩邊的丫鬟就是。”
十六王妃不掩好奇地打量了她幾眼,“你去忙吧,我同睿親王妃做伴兒,不用費心。”
待古側妃含笑離開,十六王妃挨近明思低聲笑道。“沒見著那一位呢――瞧平陽王妃那模樣,今日這場麵竟是交給了這側妃打理……這可是場好戲。”
明思也奇怪沒見著莫清清。
按理,她是正室,這種場合無論如何也是要出現的。明思留心看了下平陽王妃左右,隻見平陽王妃右側連著兩個空座位,而左側卻是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長相甚是嬌美的紫衣婦人。一個七八歲左右,看長相應是她兒子的華服男童正抱著她的手臂撒嬌說著什麽。一旁的平陽王妃也用那看起來很是怪異不自然的笑臉。神情和藹看著母子倆好似打趣兒一句什麽,那男童頓時害羞了,將臉埋在母親的懷裏不肯起來。
見明思看那對母子,十六王妃笑道,“那是京兆尹柯查的夫人。雖不是宗親,不過她是認了平陽王妃當幹娘的。”
難怪看著眼生,原來並非宗親。聽說是柯查的夫人,明思不免又多看了一眼。隻見那夫人相貌嬌美。五官都長得很好,神情很是嫻靜婉柔,相比周遭的其他貴婦,她卻別有一番動人韻味在其中。
“弟妹,你可知如今這大京裏最招人羨慕的女人是誰麽?”十六王妃忽地輕聲笑問。
明思一怔,朝她搖了搖首。
“一個是你。這另一個啊,”十六王妃笑了笑,湊近明思耳畔道,“――就是這一位柯夫人。也不知從來找來的,真正當了心肝一般疼。怕人嫌棄她沒個出身,還特意求了平陽王妃收了她當義女。早些年聽說身子不大好,柯查也隻守著她一個,府裏連個侍妾都沒,成親好幾年才生了這個兒子。”
明思真有些意外。她同柯查是碰過麵的,還真是想不到那相貌粗獷的柯查竟然還有這樣的一麵。不免又轉首打量了那柯夫人一眼,收回目光時卻突地察覺到還有另外一道視線。
餘光一掃,明思驀地一怔!隻見顎敏站在一堆侍立在側的侍女丫鬟中,身形筆直,目光卻直直地盯著那柯夫人。麵上並無多少表情,可一雙眼中,那眼神說不出來的冷,也說不出來的複雜。
柯夫人?顎敏?
明思怔了一瞬,忽地心中一動,轉首朝柯夫人麵上細細看了一下,又轉首看了顎敏片刻,若有深思的垂了垂眼簾。
十六王妃是個多話的,說了柯夫人的八卦後,又想起先頭的話題,四下張望了片刻後,不無嘲諷地輕笑道,“該不是拉不下臉麵,連婆婆大壽也不出來了吧。”
這說的自然是寶光郡主了。
明思回神過來,“應是來了的。平陽王妃那邊兒空著兩個座兒。”
一個應該是古側妃的,另一個就應該是莫清清這個正室兒媳的。
“對了,”明思這一說,十六王妃也反應過來,“方才撞你那奴才就是她貼身伺候的,那應該在這兒才對啊,怎沒見著人?”
明思笑了笑,一抬眼便見右側小路上過來的兩人,正是莫清清同方才那藍衣丫鬟。
十六王妃也看見了,撇了撇嘴,哼了一聲。用隻她們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嘲諷道,“瞧她那模樣,莫氏的臉都被她丟盡了,還好意思笑――裝得倒挺像!”
莫清清一身鵝黃宮裝,看起來身形倒比半年前纖細了一些。她唇邊噙笑淺淺,蓮步輕移緩步過來,走路姿態很是優美。
走得近了,她一眼看到明思。腳步頓了一刹那,很快又恢複,目光卻不躲不閃的同明思對視,末了。竟然還笑了笑。
明思自然不會對她笑,對莫清清,隻一想到她竟然要對牛牛這樣一個嬰孩下毒手,明思連同她做戲的心情都欠奉。對視一眼後,明思便無視般的轉過頭同十六王妃說話。
十六王妃見狀會意一笑,“你倒是個不動如山的。”
明思笑笑不接話,不承認也不否認。
她清楚莫清清定是將她當成來看她笑話的,說實話,她真的對莫清清過得如何毫無半分觀賞的興致。不過既然榮烈也開口讓她願來便來。那說明榮烈應是有十分的把握,她在平陽王府應是極安全的。
不過見到莫清清還真是比想象中還要讓她覺得泛惡心,明思幹脆不朝她的那方向轉首,直接同十六王妃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閑話打發時間。
直到身後的帽兒忽地俯身低語,“小姐,顎敏不見了。”
明思心頭一跳,也顧不得莫清清。趕緊轉首朝顎敏先前站的地方望去,隻見方才的那些個丫鬟侍女都在,就獨獨不見了顎敏。
明思又朝平陽王妃身側望去,莫清清在右側,柯夫人在左側,古側妃的位置還是空著的,想是午宴快開了,去查驗各處下人的差事去了。
收回目光之前。明思又望了莫清清的側臉一眼,隻見平陽王妃自始自終都沒向過她一眼,不是看台上唱戲便是同柯夫人說話,對莫清清的態度倒是同明思無形中一致――全然無視。
雖見關鍵人物都在,明思還是有些莫名心中不安。暗忖片刻,她尋了個藉口起身。帶著帽兒朝園子深處行去。平陽王府的這處園子占地頗大。從聽戲的位置朝內左右各有兩條小徑通往深處。
帽兒說她沒見顎敏不見,從明思所坐的位置看,若是顎敏出了園門,不可能能逃過她身後帽兒的視線範圍。既然帽兒沒看見,那定是朝內走的。
明思出於本能的選擇了右側的小徑朝內行。
園子果然很大。明思同帽兒行了一盞茶的時間也不見半個人影,正想著是否回轉時,前方一座假山後卻忽地傳來些聲響。可“”碎響後,又沒了聲音,一片安靜。
帽兒一驚,“誰在哪兒?”
明思也有些生疑,但卻是止住了帽兒,悄悄做了個眼色,口中道,“想是貓狗之類的,走吧,有些冷了。”
明思自然比帽兒想得要多些。
這裏畢竟是平陽王府,她雖是尋自家的丫鬟,但大戶人家的後院裏,還真是什麽事兒都有可能發生。倘若同顎敏無幹,那假山後的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她都不想知道,也更加不想讓旁人知曉她知道。
說完這句後,明思領著帽兒便往回走。走出一段後,明思忽地一拉帽兒躲到了路邊的涼亭後。方才她過來時就看過了,這亭子地基高,位置也好,躲了兩個人在後麵一點也顯不出蹤跡。
若假山後是其他人,被驚了後定是回尋其他的路,或者再躲一下再出來。但若是顎敏,馬上午宴就開了,她定是要回戲台同她這個主子匯合的,而要回戲台,這座小亭則是必經之路。
沒等多久,腳步聲果然出現了,聽起來卻是有些異樣。明思輕輕探首一看,立時便驚住!
顎敏手中抱著一個頭破血流的閉眼孩童,臉色蒼白,腳步匆惶朝著來路快步行著。明思看得很清楚,顎敏正是從假山所在的方向出來的。雖隔著數十米的距離,明思也一眼認出了顎敏懷中抱著的男童正是柯夫人的愛子。
“小姐?”帽兒探首一看便驚呆。
明思定了定神,快步從亭子後麵繞過,當她走到小徑上時,正好顎敏也抱著那孩童繞過了那道彎。
沒想到明思出現得這般突然,顎敏一抬首便呆住,看著明思,唇動了動,卻沒說話。
明思定定看著她。隻問了一個問題,“孩子可是你傷的?”
顎敏一愣,臉色雖蒼白卻也堅定的搖了搖首,“不是我。”
明思也不多言,轉首對帽兒飛快吩咐道,“你趕緊去尋人,讓人趕緊請大夫,在讓人來接我們。”
情況緊急。帽兒也不廢話,點了點頭就飛快轉身走了。
明思轉身再看向顎敏,“你怎麽遇上這孩子的?”
說話間明思用目光在孩子身上搜尋了一圈,隻見身上有些擦破的髒汙痕跡。但傷口卻隻右側額角一處。流了不少血,半側臉頰都染了血跡。
顎敏垂眸咬了咬唇,目光在孩子緊閉的雙目上一落,可下一刻便似燙著一般的驚慌抬眼起來,“王妃,他流了這樣多血,會不會……會不會有事?”
明思也正想查看下,“你放他下來,我看看。”
說著。明思將披風解下鋪在草地上上,顎敏將孩子放了上去。明思掏出絹帕替他擦了擦臉上的血跡,撥開蒳淶耐販19邢縛戳絲矗隕苑帕誦┬模懊簧說焦峭罰巰孿缺鴝卻蠓蚶純戳嗽僖貧!?
沒傷到骨頭算是過了一關。眼下就需要擔心是否會有腦震**了。
明思暗暗鬆了口氣,看向顎敏,“他是從假山上摔下來的?”
雖是問話,語氣中卻是帶了幾分肯定。
顎敏默然頷首。
明思歎了口氣,“你是不是也該同我這個主子說說怎麽回事。這孩子的身份也是不同一般的,好好的孩子突然傷成這樣,待會兒我怎麽同人家母親交代?”
顎敏垂著眸,也看不清她的眼神。沉默了良久,才輕聲道,“奴婢出來更衣,走著走著便迷路了。走到那假山後就見這孩子摔在下麵。後來就聽王妃同帽兒來了,可奴婢一時嚇著了,也不敢出聲。後來見這孩子流了那樣多血。又怕沒人理會,他會傷了性命,就抱著他出來找人救治了。”
顎敏的話聽起來合情合理,並無破綻之處,可明思卻直覺她隱瞞了一些內容。不過眼下也不是尋根究底的時候,明思望著她,“這孩子醒來該不會指認你吧?”
救人是要救,但明思需要再度確認不會沾染上麻煩。此際孩子的睫毛在動,想必應是快醒了。
顎敏搖首,“我去的時候,他已經摔暈了。”
“娘……”孩子緩緩地睜開了眼,一開口便是喚娘。
明思如今最是母愛泛濫,一見孩子這可憐樣兒便憐惜起來,拉住他的手,柔聲安撫他,“別怕,你娘很快就來了。”
孩子相貌隨了柯夫人多,髒汙血跡之下也足見有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
聽得明思這樣一說,他愣了愣,下一瞬卻哭了起來,“娘,我要娘――”
還有力氣哭鬧,那說明問題應該不會太嚴重。
“別哭,你若哭的話,你娘就不來了。”明思小小威嚇了一下,那孩子果然止住了哭,睜著一雙眼想哭又不敢哭的望著明思。
“告訴姨姨,你的頭疼不疼,眼睛看東西可清楚?”不哭鬧了,明思正好問他。
“疼。”那孩子癟了癟嘴,“我要娘――”
這時,一陣紛遝的腳步聲從身後快速靠近,聽起來人數不少。
明思轉首一看,一群人中,走在最前麵的正是麵色發白的柯夫人同帽兒,柯夫人身後半步遠卻是古側妃。三人身後跟著好些個丫鬟仆婦。
“順兒――”見得這邊情形,柯夫人驚呼一聲便撲了過來將孩子攬住,麵色驚嚇,“怎麽回事?這麽多血――”
孩子一見母親出現,再也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起來,“娘,順兒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