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仲霖,我回來了

六月的最後一天,董小葵回到錦城,並且在心底下決心,不再回到京城,與許二就此淡了。

七月的最後一天,天微明,她就起身,檢查了一遍行李。其實昨晚都收拾好了,但是總是不放心,又檢查了一遍。

其實行李裏,並沒有什麽。隻是一些衣服,以及自己的一些證件,手提電腦,以及那本一直伴隨著自己的記事本。

在檢查行李時,媽媽問她要不要帶些別的東西,因為她剛去京城上學那會兒,老是抱怨沒有正宗的辣椒和花椒。

她想了想,點點頭,於是媽媽又為她裝了一些花椒和辣椒粉。

裝好後,媽媽端了醪糟雞蛋羹做早餐。說是昨天下午去外婆那邊,外公弄的。董小葵坐在木桌前喝,低垂著頭,說:“這次回來太匆忙,都才去看過外公外婆一次。”

媽媽坐在桌邊,猶豫了幾番,才說:“小葵,你向來是有分寸的,如今也長大了,有些事,你自己掂量清楚。我也不好多說。不過,你走得這樣匆忙,可有告訴你那個朋友李斂楓?”

董小葵手中的湯匙一頓,頓時明白媽媽對於什麽事其實都看得清楚。比如李斂楓對她。

“還沒有,決定得太突然,所以有些來不及。”董小葵喝了一口醪糟雞蛋羹,回答媽媽。

“那你總得要說說,這樣走,似乎很不禮貌。”媽媽說。

“嗯。我會給他打電話的。”董小葵喝完一碗醪糟雞蛋羹,站起身瞧了瞧窗外,晨光刺目,從高大的碧樹間撲下來,帶著清晨特有的霧氣。

“打電話始終不是很禮貌,在祖屋這件事上,他幫了我們很多。”媽媽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對董小葵說。

她聽到這事有些不耐煩,說:“媽,有些事。別看表麵。再說,他公司董事會來人,都不在鎮子裏。”

“那倒也是。”媽也是一頓。

董小葵心裏很清楚,弟弟和媽媽對於她和陳佳川分手。其實很高興,因為當年,他們就不太喜歡陳佳川,覺得他對他的媽媽太過涼薄,性子不是太好。

而對李斂楓的印象卻是很不錯的。隻是有些人。外人看來適合,卻未必是適合的。她與李斂楓一起,也不是說不高興,但就是不自在,而且這人似乎捉摸不透,動不動就生氣。並且,有時候說著說著,忽然就沒話說,那種靜默尷尬得可怕。

她吃了飯,上樓在廳堂裏看著爸爸的照片。站了好一會兒。

爸,我又要去京城了,我對未來也沒有把握。可是,我會努力走下去的,你的女兒絕對不會給你丟臉的。她默默地說,對著爸爸的照片笑了笑,提了行李下樓。

許書廷的車早就在門口等著,黑色的轎車。看到董小葵出去,他下車幫董小葵放好行李,又開了車門。又對著站在門口的董媽媽說:“阿姨。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葵的。”

董小葵看到媽媽隻是勉強露出笑,臉上全是擔心。她也不忍看,坐到車裏。

車顛顛簸簸出了雲來鎮。她看著車窗外一言不發,其實什麽都沒有想。在候機大廳,她給李斂楓打電話。

電話兩響,李斂楓就接起來,高興地喊了一聲:“小葵,這麽早起床?”

她頓了一下。說:“嗯,是的,今天比較早起。”

她沒有說出話來,機場裏溫柔的女聲在通知航班起飛。李斂楓大約是聽到了,忙問:“你在哪裏?”

她頓了一下,輕聲說:“機場。”

李斂楓沒有說話,隻是過了一會兒,才說:“去哪裏?”

“回京城一趟。”董小葵回答,覺得氣氛又是這樣的尷尬。

“嗯,也好。早去早回,好了,要開個會,你到了京城給我打電話。”李斂楓的語速很快,然後掛來電話。

她拿著電話坐在那裏,到底覺得有些莫名的難過。許書廷卻在一旁安排行程,說下飛機就先去醫院,他二哥在醫院,今天是葉三陪著他。

董小葵沒說話,許書廷問了一句:“不反對吧?”

她搖搖頭,說:“原本就是要去看他的。”

“嗯,你上道最好。我二哥可是我們家最忙的人。”許書廷合上筆記本,已經開始登機。

飛機很快起飛,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等到醒來,已經下飛機了。提了行李出去,陳俊等在機場外,看到董小葵,總是有些尷尬,低著頭喊了一聲“董小姐”。

“嗯,好久不見。”董小葵略一笑。

“陳俊,你先將董小姐的行李拿回寧園。葉三少會來接我們去醫院的。”許書廷吩咐。

董小葵卻是一步跨過去,拉著行李,說:“不用。”

許書廷恨鐵不成鋼,十分不耐煩地說:“董小葵,你都到京城了,難不成你還想期期艾艾的,不去看我二哥?或者惹我二哥生氣?”

董小葵護著行李,輕聲說:“我忘了他叮囑的日子,他在生氣。這到底去不去寧園,還得他首肯了再說。現在去醫院吧。我也想看看他。”

許書廷與陳俊聽聞,也覺得在理,不再勉強,於是給葉三打電話,說不用來接,這就過來。

陳俊開的車是許二的路虎,一路開進醫院。

醫院裏靜悄悄的,花圃裏的花開得此起彼伏,董小葵站在電梯門口。許書廷說:“1813號,我就不上去了。陳俊陪你上去。”

許書廷一說完,還沒等董小葵回答,就往醫院外跑,一邊跑一邊說:“記得找個合適的時間告訴我二哥,我去意大利給他挖白鬆露了,讓他別找我,短時間內我都不會回來。”

董小葵從快要合上的電梯縫隙裏看到許書廷快步往花圃那邊走。那家夥的身影,怎麽看怎麽有陰謀的感覺。不會被這小子算計了吧?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不過,從開始到這刻,她其實有很多時間去懷疑他的,可是她沒有,也不願意。說到底,她很明白自己。不過是想找個足以支撐自己的借口回來看他。

於是,董小葵問陳俊:“你家許少到底什麽傷勢?”

陳俊一頓,說:“傷了手,還有槍傷….”

聽見這事。董小葵心裏也不由得**一下,然後就是疼。她低聲問:“他如今如何?”

陳俊低著頭,說:“度過了危險期。那天,我是沒辦法,所以。對不起,董小姐。”

那天,也就是許二生死未卜的時刻,所以陳俊才不顧一切地離開。她搖搖頭,說:“我沒怪你,換作任何人,都會那般的。倘若真要責怪,我隻怪你不告訴我。”

“許少他說的,我不能。”陳俊說。

董小葵也知這理。這男人決定的事,哪裏會有人敢違抗的。於是一時無聲。隻看著電梯數字跳升。想到就要見到他,心裏竟然有些緊張。

終於,電梯打開,這一層靜悄悄的,沒什麽人。走了兩步,有個長相斯文的黑衣男子走過來,看了看陳俊,不悅地問:“這是誰?”

“許少要見的人。”陳俊瞧了一眼。

“許少今天說了不見任何人。”那男子伸手一攔。

陳俊臉色不悅,不理會,對董小葵說:“你去吧。1813號房間。”

董小葵見那黑西裝的男子不悅,看眼前形勢劍拔弩張,並沒有挪動腳步,而是對陳俊說:“你還是去告訴許少一聲。就說我來看看他。”

不知為何,陳俊並沒有聽董小葵,隻是對那黑西裝的男子,說:“有些事,要有些分寸。這是董小姐,三少請來的。”

那男子一聽。仔細打量了一下董小葵,也沒在阻攔,便是站在一旁。陳俊也是站在那裏,說:“董小姐,1813號房。”

董小葵沒說話,隻是往走廊那邊走。空****的走廊,沒有一個人。這裏也沒有醫院那種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她走著,沒來由的緊張,腳步盡量的輕,瞧著門牌,一間間過去,到後來,雙手已經因為緊張而緊緊握著。

走到1813的門前,她深呼一口氣,抬頭敲了敲門。裏麵沒有人應,她在門口站了一會兒,也不見有人來開門。於是又抬手敲門,力道比先前大一些。裏麵倒是有人應聲,正是許二在說:“中午不吃,拿走。”

這人居然不吃午飯。董小葵抿著唇,推了一下門,發現門並沒有鎖起來。於是,她也懶得得到他的許可,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這哪裏是病房,分明是裝潢舒適的居所。談不上豪華,但是看起來很安靜,很溫馨,采光也不錯。許二穿著睡衣,背對著門口坐著,正斜靠在泥土色的沙發上,手中拿著什麽文件之類的東西正在看著。

董小葵站在門口,反手將門掩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隻覺得那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日光太強烈,讓她有一些眩暈。

“說了,中午不吃的,拿出去。”許二的話語裏有些許的不耐煩。可是並沒有轉過頭來,還是背對著她,繼續看著手中的資料,桌上的電腦開著,流水般的音樂在房間裏流淌。

董小葵站在原地沒有動,隻是瞧著他的背影,想到這個男人在鬼門關來來回回地轉著,心便微微疼痛。

過了許久,大約是覺得身後的人沒有動靜,他有些不悅地轉過來,說:“叫你出——”

一個“去”字還沒有出口,便是看見了她。他麵色倒是平靜,一如既往波瀾不驚。隻是眉頭略微蹙了起來,近乎咬牙切齒地低聲嘟囔了一句:“這些多管閑事的。”

董小葵假裝沒聽見,也假裝他們之間什麽都沒發生,慢慢走過去,站在他麵前瞧著他,一言不發。

“看什麽看。私闖進來,是可以判罪的。”他掃她一眼,語氣有些不悅,但是她聽得出不冷,心裏一酸。卻見他伸手將桌上的電腦合上,音樂聲戛然而止。他卻是換了個姿勢,側身對著她,看著角落裏青花瓷瓶子。

董小葵還是站在原地,沒有說話,隻看著他的側臉。這一刻。她忽然說不出話來,之前一路上在心裏反複練習的對白全都用不上,認真調整的心態全都亂了。

原本,應該問他身體情況的。應該說對不起的。可是,全都說不出口。

她站著,他坐著,屋外是盛夏猛烈的日光。而他們一時無聲,兩人也一動不動。似乎就要這樣坐化成仙。董小葵也不知過了多久,就是倔強地跟他耗著。因為已經在他身邊了,心就格外的寧靜,再也沒有以前的慌亂。

終於是許二熬不住了,挪了挪姿勢,靠著沙發,說了一句:“倒是千裏迢迢搬了個泥塑木雕放到這裏屋裏來礙眼了,那群人失算了。”?話語裏有著淡淡的不悅,雖然語氣一如既往的平靜。

他說著,略略一轉身。靠著沙發,將手邊的文件往旁邊挪。董小葵並沒有答話,而是看著他的手,他挪文件,翻文件,端水都是用左手。那麽就是右手受傷了,可是他的右手就那樣放著,一動不動,也不知到底傷成什麽樣,不過看那外形沒變形啥的。似乎連傷口都沒有,應該沒有大礙吧?董小葵暗自想,隻盯著那隻手。

“你走吧,我要休息了。”許二喝了水。站起身,就按了桌上的鈴,然後往房間裏走。

董小葵一聽,沒有理會他的話,反而是快步走到他麵前,說了一句:“仲霖。我回來了。”

許二腳步一頓,掃她一眼,並沒有理會,這時,門外響起敲門聲。他一邊繞開她往臥房裏走,一邊說:“進來,送客。”

四個字,言簡意賅。董小葵看到他掩門進去,這才有些慌亂,在他伸手掩臥房門的那刻,快步上前撐著,不讓他掩住。

不過,這男人的力道真是大,即便是單手,她也推得有些吃力。

“放開。”許二明顯不悅,咬牙切齒的。

“不放。”董小葵斬釘截鐵,使勁推著。

“陳俊,拖走。”許二在門內果斷吩咐。

剛剛進門的陳俊大步走過來,很是失望地瞧了董小葵一眼,說:“董小姐,走吧。”

“讓你拖走。”許二在門內說。

董小葵在之前是使勁推門,之後是使勁地拉著門,對陳俊說:“你先出去,五分鍾後,再進來。”

陳俊十分為難地看了看許二,許二一臉不悅地看著陳俊,說:“你要反了?”

陳俊自然不敢,所以動手去拖董小葵。她橫眉冷對陳俊。陳俊一遲疑,看了看許二。

“快拖走。”許二幾乎咬牙切齒的,然後咳嗽起來。

陳俊臉色一變,喊了一聲:“許少,你怎麽樣了?”

董小葵的心一下子沉下了去,喝了一聲:“去找醫生來,順帶弄點吃的來,這都幾點了,病人怎麽可以不吃東西?”

陳俊一聽,許二這時在咳嗽著,也沒空說話,立馬趁勢離開這風暴的中心,一邊跑一邊說:“董小姐,你照顧一下許少,我去叫醫生。”

其實,這樣的病房,哪裏用得著跑出去叫醫生護士的,摁一下鈴,就會有很周到的服務的。

陳俊肯定知道,但是董小葵這麽一說,他扒拉著這台階,“哐當”地下去了,留了董小葵和許二在病房裏。

許二還在咳嗽,隻是沒有方才劇烈,他鬆了手,略略彎下腰。董小葵這下輕易地推門過去,扶著他,急切地問:“仲霖,怎麽樣了?”

他沒有回答,漸漸平複了呼吸,站起身,就在她的麵前,離得那麽近,呼吸就在周圍。他低頭看著她,沒有說話。

她卻是微微一笑,說:“仲霖,你終於回來了,真好。”

是啊,真好。她之前略略知道他的身份,便總是擔心著。知道他整日整夜地勞累,便是心疼。

許二眉頭微蹙,沒有說話。她卻又是一笑,說:“仲霖,我回來了。”

許二呼吸有些急促,卻還是沒有說話,隻是那樣看著他,眸光幽深。她等著他的回答,略帶笑意地看著他。

“舍得回來了?”他終於說話,還是有些賭氣。

她沒有回答,而是伸出手輕輕托起他的右手,仔細看,到底是看到掩映在袖子下手腕處的傷痕,似乎是整整一圈。

他往後縮,有些遲鈍。董小葵鼻子一酸,問:“還疼嗎?”

聲音不由自主地沙啞,許二將那隻手抽回去,冷然地說:“已經不疼了,別那副樣子,好了,你回去吧。”

理會你才怪。董小葵知道許二這男人在賭氣。就偏不能跟著他的步調走,否則自己就走死胡同去了。所以,他毫不理會他的逐客令,而是說了一句:“仲霖,有沒有吃的?我餓了。”

許二瞧著她,臉色有些難看。

不理會,絕對不理會。董小葵打定主意,於是繼續說:“我早上走得早,隻吃了一碗醪糟雞蛋羹,飛機上的,我沒吃幾口。這會兒,真是餓了。你到底管不管飯?”

她都有些無理取鬧,他卻是反應遲鈍,過來好一會兒,才說:“董小葵,以後不許跟男人說你餓了。”

這話神馬意思?她狐疑地看著他。

他咳嗽一聲,然後走到旁邊摁鈴,說:“不用進來,我沒事,另外,弄些兩人份兒的飯菜。”

“仲霖,這話到底什麽意思啊?”董小葵不太明白。

許二有些惡狠狠的,左手拉著她往廳堂裏走,一邊走,一邊說:“總之不能對別的男人說。不過,可以對我說。”

(今天有點暈,所以更一更五千字,謝謝大家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