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選擇
這句話讓董小葵連呼吸都屏住了。許二也一動不動,雙手支撐在她身體的兩側。兩人維持著一種奇怪而曖昧的姿勢。
屋外風聲又盛大起來,呼呼的,此起彼伏。黃暈的路燈在閃電退卻後,終於從墨綠的窗簾外透勁一點微弱的光。
暗夜裏,他的臉隻能看到好看的輪廓,那五官長相便看不清,那雙沉靜幽深的眸也是看不見。不過,他的氣息就在董小葵的周圍飄**氤氳。
她聞著他的氣息,那氣息如同夏天午後,日光和暖的山野,植物散發出的——清香裏混雜著一種荷爾蒙的狂野。
兩人這樣奇怪地僵持良久,他才慢慢翻身躺在她身旁,低聲說:“睡吧。”
董小葵這才吐出一口氣,放鬆了一些,於是略略往床的裏側挪動,與他拉開一點距離。許二卻是挪進來,與她並排挨著,側身在她耳邊,低聲說:“不要多想。隻是這裏不適合。”
“誰多想了,快回屋去睡。”董小葵一直往裏側挪,想到剛才的一幕幕,亂得不成樣子。
“不回去。我就在這裏睡。”許二拉了薄被蓋住兩人,手還是握著她的手。
她倒不是怕他又有什麽別的舉動。畢竟這個男人的忍耐力她是見識過的,倘若是真要將她如何,她早已不是完璧之身。並且,他向來是說一不二的主,他說不碰她,便不會。
可是,他若睡在這裏,很可能會被媽媽或者弟弟發現。而他與她之間的關係,還沒有發展到向家人公布的地步。
“求你了,回去睡了。”董小葵有些哀求地推了推他。
他摟住她,說:“不過去睡。好了,別擔心。我不會讓你難做的。”
她搖搖頭,表示不信任,堅決要求他回去。他自然不肯,有些不悅地說:“誰都知道我許仲霖說一不二的。我何曾對人食言?”
“人生總是充滿意外的。”董小葵回答。
“那就更應該珍惜生命。正好告訴你媽:我是你愛的男人。”許二回答。有些無賴。
董小葵一聽,有些生氣,說:“你明知不是時候。”
原本兩人都知道不是時候,可兩人都固執別扭。尤其許二聽到董小葵說這句話。更不樂意了。一下子半支撐著身子,問:“我就那麽讓你說不出口?”
“哎,你不講道理的。你明知我不是那個意思。現在真不是時候的了。”董小葵也有些生氣。這男人對誰都講理,對她就常常不講理。
“我把你睡了。生米熟飯了,就是時候了。”許二冷冷地說。也不像剛才那般壓著嗓子。
董小葵聽他說這麽大聲,慌忙伸手去捂住他的嘴,低聲說:“小聲點,我的許二公子啊。”
這舉動似乎讓許二更生氣。他將她一摟,再次伏在她身上,輕笑一聲,說:“看來沒把你睡了,你確實是心裏不踏實。原本,我還想這裏不適合。雖然多少有點**的刺激。但到底怕你留下不美好的記憶的。現在看來,勢在必行。”
這句話徹底將董小葵嚇著了。聽他的意思是要來真的。而她真沒做好準備。尤其是這前途渺茫的時刻,況且他也沒有給她肯定的回答。
她開始推他,低喊:“仲霖,你不能這樣。”
“本公子要睡了誰,還沒有人跟我說不能的。”許二似乎真生氣了,說出這樣的話來。
她心裏生生的疼,知道他真生氣了。可是,她沒辦法去說,去順他的意思。
過去的歲月,她跌倒了很多次。而跌倒的經驗教給她的是不能輕易去任性,因為自己所持有的資源不多。她要用這有限的資源去過想要那種生活——平淡安寧、相夫教子,看歲月靜好的生活。
她想要這種生活,這種能夠看得見幸福來臨的生活。而今。跟許二這一場還看不見幸福會來臨的跡象。雖然,她對他其實已經身不由己,他的一舉一動已經掌控她的喜怒哀樂。
所以,一向英勇果決的董小葵在遇見許二之後,在處理他與她之間的關係上,有諸多考量。總是小心翼翼的。因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內心,她不想失去這個男人。
董小葵怕一步錯,滿盤輸。她想要暗自努力,然後達到一個合適的境界,合適的時機,若那時,他還確定要她,她便願意拿出所有去為彼此砸鍋賣鐵一把。
而今,卻真不是時機。不管對於許家,還是媽媽,抑或者是她自己。如果,他們之間真有身體的糾葛,以後的事情處理起來,就不那麽單純。
所以,她近乎哀求地喊:“仲霖,你知道不能這樣的。”
“我什麽都不知道。我隻知道,本公子想要的,誰都阻止不了。”他冷冷地說。伸手去撩起她的睡衣。
這個男人真是怒了。董小葵心裏頓時蒼涼。憑著她對他了解,這時候說什麽都是無益的。所以,她索性不再掙紮,因為掙紮是毫無意義的事。
這樣不掙紮,如果他冷靜下來,放過她固然是好。但如果他執意要她,也便就這般了。
原本,自己是喜歡他的。與他那樣相處,實際跟戀人已經無差別。她習慣了他的氣息,喜歡他的擁抱,喜歡他的親吻,喜歡在他懷裏成眠。他不在身邊,自己會感到空落落的,有些失魂落魄的缺失。
於是,她閉上眼。感受他的手指在她肌膚上劃過,像是彈拔古箏的琴弦,一路過處,星火燎原,如歌蛻變。他的吻落在她的眉間,輕柔得如同夢裏的落花,無聲無息,光影模糊交錯,卻分明美得讓人掉下淚來。
他無言的對待裏,指尖、親吻、擁抱都有無上的憐惜與疼愛。她能清楚地感覺得到這個男人這樣疼惜她。於是,不知不覺流下淚。
在模糊的意識裏,她到底是歎息一聲,喃喃地說了一句“我到底是太珍惜你,於是便小心翼翼。我隻怕太過急躁,你我不得善果。我便恨了你,我怕我會想要將認識你的這段記憶都抹去。那樣,多難過。”
這一句讓他停了一下。然後,他俯身而下,親吻她的唇,一寸一寸。纏綿到極致。最後,他替她理好衣服,摟她在懷裏,然後蓋好被子,對她說:“睡吧。”
董小葵還是閉著眼。覺得有些事必須得說清楚,問清楚。於是說:“我去q大那天,你大哥找過我。”
“嗯。”許二回答,也不說他知或者不知,然後問:“所以呢?”
“他說你有訂親的人。”董小葵試探著將這枚重磅炸彈丟出去,想看看他的反應。
此話一出,許二的手微一抖,沒說話,依舊那樣躺著。
“想必是不錯的女子。”董小葵問。
“還可以。”他言簡意賅,語氣有些冷。
“必定是適合的。”她說。心已涼了一大片。
“門當戶對。”許二平靜地說,惜言如金。
董小葵沉默。“門當戶對”的真理,眾人皆懂。那不僅僅是說財富地位的相當,而更是思想意識能相互理解。當年,她看《金粉世家》,總是在想金燕西和冷清秋原本那樣轟轟烈烈的愛情童話如何就走到那般艱難。其實不是誰的錯。
錯就錯在門不當戶不對。冷清秋太過看中自己,太過清冷,對金燕西到底少了很多溫暖關心;而金燕西作為富家公子,自然有其毛病,玩的吃的看的都不是冷清秋所能理解與認可。
而自己與許二。到底有多少的差距?董小葵不清楚。隻是這一刻,她十分痛恨起以前引以為傲的董家祖訓——那個世世代要求低調做人的祖訓。
她竟然有些傻傻地想如果董家從來不是那樣低調,也是與他許家門當戶對。那麽,何至於今日?隻不過。那些都是無法發生的。
沉默一會兒,她到底是坐不住。問了一句:“我也算了解你。”
“是嗎?”許二還是摟著她,語氣依舊平靜。
“你是一個有責任感的人,寧願苦自己,都要維護著家族的榮譽,國家的利益。總是那樣奮不顧身。”她輕聲慢語。語氣裏越發心疼。隻要想一想她為這些犧牲了多少。她就無法淡然。
“那又怎樣?”許二語氣平靜。
可董小葵卻從這平靜裏聽出幾許不悅。她輕聲歎息,說:“有些事,你我都懂的。上一次,你帶我去陳少的別院的用意,我到底是知道。”
許二沉默不語,大約是真的。他當初真是有過那樣的想法,讓她做那樣的女子,跟在他身邊的。可是,他終究沒有那樣做,要不然,不會任由停車場的事發生,也不會惹得許家老爺子進醫院,更不會惹得許大親自來找她談話。
過了一陣,他低聲說:“你怪我!”
“我從沒有怪過你。所有的錯,不過是形勢的錯,命運的錯。”董小葵慢慢地說。也覺得是這般,他們之間的阻隔,不過是世俗的阻隔。包括橫著的那個與許二訂親的女子。
“世上不可能任何事都十全十美。我們所要做的,所能做的,隻是修補‘傷口’,並且在傷口上開出美麗的花。知道嗎?”許二將她摟過去,讓她枕在他的胸口上,像是憐惜女兒的父親那般輕輕揉著她剪短的頭發。
他的話向來富有哲理。他似乎從一開始認識,就在將他所有的智慧都教給她。
“我知道,所以,即使我偶爾頹廢悲觀,但是不到最後一刻。我從不放棄。”董小葵回答。
許二將她整個抱起,揉著她的碎發,說:“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
“我從不忘記我說過的。”董小葵回答,她知道這句話近乎承諾。
“那就好。”他輕笑。董小葵的心卻隱隱疼痛,因為她終於是按捺不住,要問他這一句。她慢慢地問:“如果你的家族和我之間非得要選一個,你會選誰?”
許二不出所料,選擇了沉默。是的,這才應該是許二,家族榮譽高於一切。她知道結果,可是直麵,還是有些難過。不過,隨即她又慶幸他選的是這個。那麽,至少他還是那個有著絕對權力,絕對威嚴的男人,還是那個即便平靜如水,也光芒奪目的許少。
好吧,這是最好的答案。她伸手摟著他,淡笑著說:“睡吧,你明天還有事。”
許二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將她抱緊,而後又放開,慢慢往屋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