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謀

清風橋是從縣城到錦城的一座老橋,屹立許多年,沒有任何的損傷,無論是再大的水。因此,後來的高速路,也是從清風橋旁邊過去,依照清風橋的模樣修建。清風橋的地勢本來高,如果清風橋都垮塌,那麽旁邊的橋大約也是幸免於難的。

董小葵十分焦急,又撥打了好幾次電話,依舊沒人接聽。正當她準備攔一輛車,從另外的國道輾轉回去瞧瞧時,有從京城打過來的陌生號碼。

她接起來,那邊是個溫柔的女聲,在說:“請問是董小姐嗎?”

“是的,你是那位?”董小葵問,語氣有些敵意。她不是傻子,最近一係列的事,夜間的騷擾電話,那封主題為“仲霖”的郵件,以及那個叫VIVIA的人,還有許二的態度。她隱約能將一係列的事情串起來,暗自猜測在京城一定有一番跟自己有關的風起雲湧,而周圍所出現的人和事都讓她有些草木皆兵。

電話那邊的女子大約也是聽出的防備,立刻笑了一下,做自我介紹,說:“董小葵不知可記得我?我是李斂楓先生的秘書,曾經去Q大找過你。”

原來是李斂楓的秘書,董小葵的語氣緩了一下,問:“可有事?”

那女子十分有禮貌,說:“李總剛剛跟我們聯絡上,說你媽媽沒事,讓你不要擔心。”

“什麽?他怎麽跟你聯絡上的?”董小葵自然有些不相信。

“加密的衛星儀器。”那女子回答。

董小葵不再詢問下去。因為這些高科技的東西,李家四少是玩得起的,何況他還有一幫各種本事的發小。於是她問:“你家李總在雲來鎮?”

“是的,這邊的開發有了新的舉動,前天,李總就過去了。也知道有雨,卻不曾想竟然是這樣的大雨。我們也是著急,昨晚一直在聯絡李總,最後不得不動用衛星儀器。李總在那邊處理事情,讓我務必告訴你,你媽情況。之前,我給你打電話,一直在通話中。所以,這才通知到你。”那女子語氣十分的柔婉。

董小葵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是落了下來,對這女子說謝謝。不過,到底沒有親耳聽到媽聲音,沒親眼見到家裏的情況,她還是有些記掛。

不過,隻是記掛而已,並沒有想方設法跑回雲來鎮去瞧,畢竟道路毀壞,要回去一趟並不方便。何況她還有一堆的工作要處理。

她打車回到許二的房子,將房子收拾一下,又將自己的物品收拾幹淨。那株葛巾紫果然是沒有活過來的跡象。董小葵象征性地為它澆水。然後在書房鋪開潔白柔軟的宣紙,十分寧靜地磨墨,然後落筆,是飄逸俊秀的歐體,她寫的是薛濤那首《贈遠》:知君未轉秦關騎,日照千門掩袖啼。閨閣不知戎馬事,月高還上望夫樓。

這是薛濤與元稹離別,最終元稹移情別戀後寫下的。那時,元稹對她說辦完公事就回來找她。可是,他離去後,仕途坎坷,又與別的伶人ji女交往,自然移情別戀。與薛濤通信也是應付了事,薛濤隻能掩袖悲歎,等待著他回信轉意,於是有了“月高還上望夫樓”這樣的句子。

董小葵如今寫這首卻是另有目的。於是,她寫得很慢,秀美飄逸的歐體,帶著香味的墨汁在潔白的宣紙上開出行雲流水的花朵。

她寫好了之後,用鎮紙將四方鎮住,等待墨跡慢慢地幹。在這過程中,她踱步到窗邊,負手而立,看著遠處雲層裏隱隱透出的日光。隻想了一個字:謀。

轉過身來,卻是十分沉靜的神色。她瞧了瞧桌上的那首《贈遠》,徑直揉了,往書房的角落裏一扔。然後從包的最裏層翻出幾頁紙,那是她從記事本上撕下來的。上麵有許二的字跡,尤其是落款是“仲霖”兩個字。這是那時,許二留給她的,她將這頁紙珍藏起來,隨時攜帶。想念他時,會用手指輕輕地撫過這字跡。

這一次,她依舊用指腹摩挲這兩個字。然後,她將這頁紙放到書桌最底層的那個抽屜裏,那裏有許二最喜歡的宣紙。

做好這一切,她又四處轉轉,確信這個屋子不會留下任何自己的蛛絲馬跡之後,輕輕掩上門,將鑰匙從留的窗戶縫隙裏扔進屋子裏。

走出門來,天氣已經轉晴。她掏出電話來給許二打電話。電話響了很久,許二才接起來,聲音有些疲憊,問:“怎麽了?”

“葛巾紫看來是要死了。”董小葵說,語氣有些難過。

許二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淡漠,說:“遲早都要死的。誰都逃不過。”

“嗯。我跟你說一聲。還有,你的鑰匙,我扔進你屋裏了。”董小葵說。

許二沒有立刻做出反應,反而是過了片刻,才問:“為什麽?”

“我得為我打算。”董小葵回答,這無疑是一次鋌而走險。

“什麽打算?”許二聲音冷冷的。董小葵覺得他是怒了,卻還是假裝不知,隻是一笑,說:“因為是朋友,所以我很想繼續幫你整理房子。但是,人言可畏,我總得為自己以後打算。”

這話極其隱晦,因為說白了會讓許二覺得她在脅迫他,可是不說,他便是覺得董小葵應該是一尊雕塑,放在那裏,就在那裏了,不該有喜怒哀樂的情緒。

“你——,什麽打算?”許二的聲音更冷,還是問這個問題,似乎並沒有聽董小葵剛才說的話。

“我開始工作了,自然是打算找個靠實的人,結婚生子,過這一輩子的。”董小葵雲淡風輕的語氣,還略略帶著笑意。

“隨你。”許二吐出這兩個字,語氣冷到極點。

“嗯。那你以後,找別人替你整理房子。”董小葵很好心地建議。

“你放心,很快就有的。”許二說,竟然有些賭氣。

董小葵恰恰是輕歎一聲,那一聲很淡,卻足以讓敏銳的許二聽到。然後,也不等許二說什麽,她說:“好了,我去上班了。”

“好。”許二回答,言簡意賅。看樣子是真的生氣了。

董小葵掛了電話,看著車來車往,兀自垂了眸子。是的,要死不活的狀態真是讓人十分的憋屈。

許二的優秀,許二的溫柔,許二的霸道,許二的不幸與不易…..如同是千絲萬縷的線將她勒得呼吸不過來。董小葵覺得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斥著這個男人的一切。這樣的感覺讓她覺得十分害怕。她隻覺得自己是墜落樓下的人,耳畔是呼呼風聲,明知會與大地相撞,零落成塵碾作泥,但自己卻無能為力。

董小葵很清楚,自己的喜怒哀樂都被許仲霖全麵掌控。而被人掌控是十分危險的事,即便是夫妻之間,即便甘願被掌控。

她覺得自己混亂了,必須要從這樣的情緒中跳出來,哪怕是冒著失去他的危險。何況,自己如果因為害怕失去他,那樣患得患失,變得已經不是當初果決的董小葵,那麽,他還是喜歡她的麽?

痛定思痛,於是做了這樣的決定的。隻是那幾天,她到底下不了狠心去走這一步,盡管那個VIVIA寫了那些話,盡管他沒有回電話過來。

而這一次,她主動打電話過去,他問“什麽事”,而不是像往常一樣那樣,輕笑問:“舍得打電話來了?”

這樣的轉變,加上那一句背景,以及以前隱約聽到許二訂婚的事。她多少有些明了許二的猶豫與搖擺。也陡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與許二之間的感情並不足以讓彼此奮不顧身。

愛情,有時需要頓悟,有時需要磨難,有時需要計謀。

董小葵這樣認為。所以,越愛這個人,便越要果決,越要下狠手。而這一樣的一步,是她的出招。

隻是,這樣出招之後,她到底是迷茫了。許二是那樣驕傲的那人,她這樣來做,會不會就此斷了退路?

想了片刻,無果。於是給夏可可打電話,有氣無力地說了一通,然後問:“我是不是錯了?”

夏可可聲若洪鍾,大聲說:“毛的錯了,你要真喜歡這臭男人,喜歡得緊。那麽,就得這麽下狠手,他連這關都過不了,還談狗屁的未來。”

“得了,你淑女些。”董小葵終於被夏可可震得來了精神。

“我呸。老娘去電台應聘了,明天麵試,哼哼。”夏可可忽然天馬行空地來了這麽一句。

隻是,這樣出招之後,她到底是迷茫了。許二是那樣驕傲的那人,她這樣來做,會不會就此斷了退路?

想了片刻,無果。於是給夏可可打電話,有氣無力地說了一通,然後問:“我是不是錯了?”

夏可可聲若洪鍾,大聲說:“毛的錯了,你要真喜歡這臭男人,喜歡得緊。那麽,就得這麽下狠手,他連這關都過不了,還談狗屁的未來。”

“得了,你淑女些。”董小葵終於被夏可可震得來了精神。

“我呸。老娘去電台應聘了,明天麵試,哼哼。”夏可可忽然天馬行空地來了這麽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