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情分
董小葵思考那殘棋良久，許爺爺也沒有說話，更沒有針對她那句“我不準備退讓”提出任何的話。隻是見她思考太久，才說：“這一局殘棋，小葵可看出解來了？”
“請爺爺見諒，我棋藝是在粗淺。無法解這死局。還請爺爺明示。”董小葵回答。是的，橫豎看不出這一局棋的玄妙在何處。
“如果，這兩軍對壘，兵臨城下，換成小葵，應當如何？”許爺爺詢問。
“不外乎生、還是死罷了。”董小葵回答，拋開這棋盤，自己似乎化身成領兵的將領。
“哦？生應該如何，死應該如何？”許爺爺問，似乎饒有興趣。
“生為上策，死為不得已為之。若對方兵臨城下，這形勢嚴峻，要想生，第一，拖，虛以委蛇，等援兵；第二，擒賊擒王；第三，找尋薄弱點，殺出重圍；第五，虛晃之，不讓對方看出有多少兵力。如若不行，對方並非圍而不攻，直接攻城，那城破而死，便是最後的歸宿。當然，這些都是冷兵器時代所適用，現代戰爭，人的意義已經很小了，拚的就是裝備和錢。兵臨城下這種情況，隻適用於所謂的逼宮，至於戰爭，不適用。”董小葵回答。
許爺爺哈哈一笑，說：“你這一次，視野開闊了不少。能想到現代戰爭的情況。不過，現代戰爭越來越沒意思了。那種智謀的對壘少了許多。”
“戰爭越來越簡單，人的傷亡越來越少。藝術就被弱化了。不過，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現代戰爭的藝術又在戰爭本身之外，科技的發展本身就是人類研究的藝術，隻不過太過倚賴高科技必然也有其弊端，如果有朝一日，再度回到冷兵器的戰爭狀況，太過倚賴的那一方就是劣勢。”董小葵一邊說，一邊低頭看那棋盤。這殘棋真是無解，看來看去，似乎都是死局。
“哦？現在那穿越可是瞎扯淡的。如今的科技，又怎麽可以回到冷兵器戰爭的狀況呢。”許爺爺來了興趣。聲音裏都充滿愉悅。
看來這位昔年赫赫有名的將領，到底放不下他的戎馬生涯。這才是這個男人英姿颯爽的所在。董小葵嗬嗬一笑，說：“不用穿越也有可能。比如，太陽係的磁暴現象發生，隻要得到一定的量與覆蓋麵。不就可以讓人回到冷兵器的年代，或者說回到狹路相逢的年代了。現代戰爭的意義就會被磁暴所消磨。”
她到底是愛天馬行空的女孩，要不然怎麽跟得上許仲霖那家夥的思維。那家夥的思維隨時都在跳躍，不認真的人，或者說思維不敏捷的人根本跟不上。董小葵記得有一次，她和許仲霖在說話，似乎是在爭論問題，夏可可、戴元慶、葉三、歐陽都在場，到後來，幾個人麵麵相覷就那樣看著董小葵和許仲霖。兩人感覺不對勁。問了一句怎麽了？
葉三嘖嘖搖頭，說：“你們倆妖孽，雖然說的是中文，但我們一群人在這裏聽半天，卻是一句都沒有聽懂，你們可聊得起勁了，火星來的？”
葉三話音剛落，戴元慶撇撇嘴，說：“我們當然聽不懂了，一分鍾轉換話題無數次。也隻有董小葵才能跟上許仲霖的步伐了。”
一群人哈哈大笑，董小葵不好意思，許仲霖處之泰然，半垂著眼眸。瞟了眾人一眼。
如今，董小葵跟許爺爺說話，算是真的放開了，居然從棋局說到戰爭，這一會兒又說到磁暴現象。果然，許爺爺點點頭。又蹙起眉頭，思考一番，才緩緩地說：“磁暴確實能起到大功率的幹擾作用。可是要讓整個地球都進入磁暴狀態，那難度似乎很大。”
“嗯，難度是很大。不過，太陽的劇烈活動大約可以做到這一點。如果能加劇太陽的活動，就可能產生我們想要的磁暴現象。”董小葵緩緩地說，已經忘卻這一次來到許宅的目的。也沒有去想許爺爺是否會阻止自己跟許仲霖在一起。
“這個理論上可以，實際上，很耗費人力物力的。不比登月花的金錢少。沒哪個國家為了體驗最初的戰爭樂趣而去做這個。再說磁暴對人終究沒有多少好處。”許爺爺回答，眉頭也略略皺起，似乎十分遺憾。
“這倒是。，不過，有時候迫於形勢。也許有一天，我和爺爺在這裏閑聊的會被應用呢。畢竟誰也說不準，我跟爺爺可不是在牛鬼蛇神地亂說一通呢。”董小葵安慰許爺爺。
許爺爺點點頭，悠悠地伸了個懶腰，說：“葵丫頭，跟你聊天倒是開心。我可許久沒這樣跟人聊了。”
董小葵調皮一笑，說：“我跟爺爺也聊得開心，最開始來之前，還忐忑不安的。因為看仲霖平時板著臉，又聽人說仲霖頗像爺爺，心裏——，到底是有些不安的。”
“能有什麽忐忑不安的。好好做你自己就好了。你也不是個小家子氣的家族出來的。”許爺爺安慰。
董小葵料想許爺爺早就調查過自己，這也不足為奇，正要回答。許靈秀從屏風後轉過來，說：“爺爺，該吃藥，睡覺了，您這一聊，可是好幾個小時呢。反正小葵最近也沒有什麽大事，明天繼續聊唄。”
許爺爺有些不樂意，也沒有說話。許靈秀將水杯放在一旁哄了許久，他才吃了藥，這才要起身去休息。臨起身前，對董小葵說：“兵臨城下，那就將對方的兵調動，直指對方主帥得了。”
“可是，不能贏。”董小葵回答。
“有時候，不輸就是贏，和棋未必不是好境界。人生與打仗一個道理，並不是隻有輸或者贏兩種結果。和棋也是一種結果。”許爺爺說，話語有些意味深長。
董小葵瞧那棋盤，果然是活絡了。隻不過，許爺爺那句“和棋也是一種結果”在暗示什麽嗎？她一時想不出。
許靈秀安頓好許爺爺，這才帶董小葵去沐浴更衣。因為是老宅，鮮少住人，所以，很多房間並不適合住人，拿李老頭的話來說陰氣太重。於是，董小葵和許靈秀同住在一間房。
夏天，雖是夜間退暑了，但到底還有些熱，兩人躺在竹席上，半卷窗簾，點一爐熏香。都算是累了一天，許靈秀有些困倦地喊了一聲：“二嫂。”
“嗯？怎麽了？”董小葵翻個身，瞧著她。
“看你跟爺爺談得不錯，到底談到解除二哥那門親事的事了麽？”許靈秀問。
董小葵搖搖頭，輕歎一聲，說：“沒有，我不想操之過急。再說，爺爺其實很孤單，跟他說話時，不太想蘊含太多的考慮。”
許靈秀並沒有立刻做出反應，而是過來好一陣子，才歎息一聲，說：“你倒是一下子就瞧明白了。前段時間，我想幫二哥來打探，才說了幾句就被爺爺給轟走了。這又過了一段日子，我跟大嫂聊天，大嫂才說爺爺怪可憐的，一個人住著，平時說話的人總是怕他，懼他的。奶奶又不在了。我這才明白過來，我們跟他說話，唯獨就缺了真誠。一個個都有目的回去的。聽大嫂那麽說，我便試著跟爺爺這樣相處，可是大約因為有前科，爺爺跟我總是生疏。今天看到你和爺爺聊得開心，甚至聽到爺爺哈哈的笑聲，那樣舒坦。那一刻，我真是服氣了。以前因為歐陽薇，因為疼惜二哥，我總是不太喜歡你。即便後來，逐漸喜歡，但一直不服氣為何二哥會這樣看中你。現在算是徹底服氣了。你對待爺爺，隻是對待家人，對待家中長者，而不是許家家長。大約你對待二哥也是這樣，並不因為他是讓人害怕的許少，讓人覺得可以獲得權勢與財富的許少。你對待他，他便隻是一個男人，一個你疼惜的，愛的，無關乎其他的。是吧？”
董小葵輕輕笑，想到許仲霖，輕輕笑了，緩緩地說：“因為愛一個人，就隻是疼惜這個人罷了，那時候，你就看不見其他的東西。比如，權勢，財富。他即便再寵愛你，你也對這寵愛波瀾不驚。如同楊玉環對待唐明皇的寵一樣。愛這個人就夠了，對他的給予的愛全身心接受就可以了。”
許靈秀一聽，嗬嗬一笑，一下子過來抱著董小葵，說：“那好，過兩天，我就去羅馬。”
董小葵聽她那語氣，似乎是要去找誰似的，八卦因子一下子蹦出來，悄聲打趣：“羅馬？是去找白馬？”
“二嫂，你就知道取笑我。”許靈秀害羞地說。然後在董小葵的引誘下，終於說出一段豪門糾葛的糾結的愛情。聽到後來，董小葵都疑心她在講八點檔的狗血劇。不過，自己跟許仲霖不也有點狗血劇的意味？
董小葵忍不住無聲笑了。許靈秀還在說：“許家是一個相信愛情的家族。”她一邊說，一邊過來親了董小葵的臉龐一下，說：“謝謝二嫂，讓我豁然開朗。”
“啊？”董小葵訝然。
她隻是笑，嘿嘿地說：“現在有你照顧爺爺，我很放心。我明天就去羅馬。對了，還可以取道去瞧瞧李四哥的身體狀況，上一次，你跟二哥都在掛念呢。”
董小葵聽到說李斂楓，心裏一沉，想到發出去的電子郵件一直石沉大海，不由得十分擔心。窗外一輪月懸掛。
良久，許靈秀輕微的鼾聲起，董小葵這才輕歎一聲，給許仲霖發了一條短信：仲霖，我一切安好，和爺爺聊得甚為愉快。勿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