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北邊戰事傳回來後,皇帝龍顏大悅,直接在金鑾殿上誇獎燕王‘英武果敢’。

自從先太子死後,大臣們還是第一次見皇帝笑得如此開心。

收回失土,大臣們自然很高興,但有一部分人卻是笑不出來。

儲位至今未定,如今燕王勢大,對於皇孫一派和魏王一派自然不是什麽好事。

這兩年皇儲之爭隻是暗底下較量,但隨著燕王歸來,一定會愈演愈烈。

下了朝,不少人愁眉苦臉。

錢由拉住身旁的宋侍郎和幾位大臣道:“現在該如何是好?”

錢由乃三品詹事,太師之子,皇孫的親舅舅。

此時宋侍郎小心翼翼地觀察周圍一眼,然後向幾人道:“我聽說昨日大理寺少卿去拜訪了葉丞相。”

“大理寺少卿,他不是魏王的人嗎?”錢詹事說完,猛然反應了過來:“魏王想要拉攏葉丞相?”

葉丞相對立儲向來持中立意見,要是投向魏王一派,不就……

錢詹事眉頭緊鎖道:“不成,不能讓葉丞相倒向魏王一派!我們也得做些什麽!”

宋侍郎搖了搖頭。

旁邊的幾位大臣道:“前不久蘇少師才參倒了紀榮,紀榮是葉丞相的左膀右臂,葉丞相恐怕不會站皇孫這邊。”

蘇青源是先太子少師,所有人默認把他歸為皇孫一派,現如今禦史大夫紀榮倒台,想必葉丞相對蘇青源不會有什麽好臉色。對皇孫一派也不會多加親近。

幾人沉默許久,宋侍郎突然道:“我們沒辦法拉攏葉丞相,但可以試試別人。去年吏部尚書致仕,目前這位新上任的顧大人,大家如何?”

幾人對視一眼,顯然心中已經有了成算。

江州。

戚映歡睡了個午覺,起來時已經快要傍晚。

在知夏幫助下,戚映歡換好了衣服下樓。

下樓後便看到謝喻舟和一群陌生人坐在大堂中談論著什麽。

“我聽說燕王殿下孔武有力,能掄得起一兩百斤的大錘,那些蠻子就是如此被殿下嚇跑的。”

“等明年我就去北方那邊做買賣,估計能掙上一筆。”

同坐的人中大多是商人,他們喝著酒,三五成群的聊著天,氣氛顯得十分熱烈。

戚映歡一頭霧水。

知夏便把下午聽到的消息告知了戚映歡。

原來是北邊打了勝仗。

不過周昂能掄起一兩百斤的大錘是什麽鬼?就他那個身板?估計是以訛傳訛。

這時謝喻舟瞥見了戚映歡,對她招了招手。

走過去後,戚映歡才發現謝喻舟身旁坐著一位麵相儒雅的商人。

謝喻舟起身,向商人介紹道:“毛大哥,這位是內子。”

又給戚映歡介紹:“映歡,這位是毛成達,毛大哥。毛大哥此次運貨去金陵,正巧與我們同路,便答應順路載我們一程。”

原來是找到了搭順風船的門路。

“見過毛大哥。”戚映歡向他施了一禮。

“弟妹有禮了。”毛成達虛虛受了一禮道:“下午的時候謝兄弟幫了我個大忙,不過是載你們去金陵,小事一樁小事一樁。”

沒想到這毛成達長相儒雅,但是行為舉止倒是頗為豪爽。

“你幫了毛大哥?”戚映歡好奇地問:“這是怎麽一回事?”

“是這樣的……”毛成達說。

毛成達雖然是商人,但愛好頗為文雅,喜歡收集字畫。下午的時候,街上有個書生在兜售字畫,引起了毛成達的關注。

字畫是佩蘭先生的作品,佩蘭先生是四年前出世的字畫家,這幾年才聲名鵲起。

因為世麵上流通的作品不多,毛成達一時也確認不了是否是真跡。

賣字畫的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書生,書生道他準備去金陵參加會試,一路來到江州沒了盤纏,才不得已拿畫出來兜售,他一屆讀書人萬萬不會賣假畫。

書生言辭鑿鑿,賭天發誓,毛成達便信了幾分。

正當兩人準備交易時,被路過的謝喻舟阻止,並指出了畫是假的。

書生不肯承認。謝喻舟又點出書生根本不是這次參加會試的舉子,若是報到官府,冒充舉子的罪名也夠他吃上一壺。

那假書生聽後,當即心慌意亂逃走了。

毛成達這才知自己差點被騙,於是對謝喻舟千恩萬謝。

等得知謝喻舟正在找船去金陵時,便自告奮勇說要搭他們一程。

毛成達問:“謝小兄弟,你到底是怎麽看出對方不是趕考的舉子?”

“他一雙手,手指關節粗大,顴骨附近有曬斑,身上還有一些淡淡的腥味。”謝喻舟道:“江州靠河,不少百姓以捕魚為生,他的這些特征比起書生,更符合附近的漁夫。”

下麵的話,謝喻舟不必多言毛成達便已經明白。

“那小兄弟又是怎麽認出字畫不是佩蘭先生的筆跡?”毛成達又問。

“我也是聽朋友說的。”謝喻舟淡然道。

他隨口提了兩點,引得毛成達讚揚:“小兄弟真是博學多才。”

戚映歡聽著兩人的談話,不由偷笑。

別人不知道,難道她還不知道嗎,佩蘭先生就是謝喻舟的小馬甲啊。

她突然有些明白為什麽小說中男主角都愛裝逼了,看別人被耍得團團轉,的確別有一番滋味。

謝喻舟不愧是老奸巨猾、心思縝密,戚映歡猜他肯定是發現了毛成達也是去金陵,才會在出手相救後與他攀談,不然就以他那個性子怎麽可能與陌生人相談甚歡。

太心機了!

戚映歡暗自睨謝喻舟一眼。

這被謝喻舟收入眼底。

別以為他不知道,小姑娘在心裏說他壞話。

謝喻舟給戚映歡續了杯茶,挑眉道:“夫人,喝茶。”

戚映歡甜膩膩地朝他一笑:“謝謝夫君。”

外人看不出兩人之間的暗潮湧動,隻當這是一對恩愛夫妻。

正當大家隨意聊著天時,客棧外走來一人引起了謝喻舟的注意。

正是下午冒充舉子向毛成達售賣假畫的人。

那人已經換了一身粗布裋褐,他一臉喪氣走到大堂中的一桌,剛坐下假書生身邊的人就問:“怎麽了?垂頭喪氣的。”

“別提了,今天差點被人送去官府,幸好我逃的快,不然你們今天就見不到我了。”假書生長籲短歎道:“該死的讀書人,害我放跑了一條大魚。”

“大魚?”假書生身邊的人提起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