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悶歸納悶，戚映歡還是把門打開。
戚老二依舊是印象中尖嘴猴腮的臉龐，三白眼，八字眉。與往日不同，今天他身上穿了件棉布做的鼠灰色短衫，衣服嶄新，頭發被打理的一絲不苟，頭上居然還插了一枝花。
在古代頭上插花，並不是女子獨有的權利。歐陽修在《洛陽牡丹記》中曾提到過：洛陽的風俗，大抵好花，初春時節，城中百姓無論貴賤，皆插花。就表明了這一點。
但是吧，小稻村裏都是農民，哪裏來的閑情逸致去插花臭美。
再加上戚老二那賊眉鼠眼的樣子，戚映歡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
戚老二手中還提著一疊油紙包，不知道裏麵裝著的是什麽。戚二丫站在戚老二身邊，眼裏帶著怒意，滿臉的不情願。
“二伯這是打鎮上回來了嗎？”戚映歡問道。
隻聽戚老二說：“三妞好眼力，二伯我這不是剛從鎮上打短工剛回嘛，一聽大丫說你和二丫的事，屁股都還沒落座，就急急忙忙帶著二丫來給你賠罪。”
戚老二站直了身體，動作十分刻意地拍了拍那身鼠灰色的短衫，然後用期待的眼神看向戚映歡三人。
“二伯言重了，都是小打小鬧，不礙事。”
戚映歡說完，戚老二沒吭聲。
他輕咳一下，又拍了拍那身新衣服：“我連衣服也沒來得及換。”
這意思不要太明顯。
謝母有些無語，隻好問：“這身衣服是？”
戚二丫插嘴，語氣得意極了，隻差拿眼白看人：“是縣城裏的裁縫做的，爹爹花了老大的錢呢！”
“嗬嗬，是嗎。”
戚映歡扯著嘴角，心底暗道，這哪裏是來賠罪，分明是扯著賠罪的話題，上門炫耀來了。
戚二丫的話成功拍到了戚老二的馬屁，戚老二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
“二丫，別那麽大驚小怪的。不就是件新衣服嗎，回頭爹也給你和大丫大偉做一件。”
大偉是大丫和二丫的哥哥。
他戚老二向來喜歡吹牛，做出的承諾也不怎麽可信，但哪怕抱著萬分之一的期待，二丫還是信了。
“我和姐姐也有？”戚二丫眼神鋥亮，戚老二對她和大丫基本是有無可無的態度，沒想到這次居然會那麽大方，她雀躍道：“爹，我不要新衣服，我隻要吃的，我想吃肉！”
“成，也帶你吃肉！”戚老二意氣風發的瞥戚映歡和謝母，漸漸提高音量：“我在鎮上得了掌櫃的賞識，以後你想要什麽爹都買給你，我有錢。”
說著戚老二拿出一串銅板，大概有一貫多。
金錢的**，讓戚二丫看得眼睛發直，她連十文都沒拿到過手，更別說一千文。戚二丫咽了咽口水，這個平時並不親近的爹，此時猶如戲文裏的神明一樣，無比的高大偉岸。
“爹，我以後是不是也能天天吃大白米了？”她說著話，眼神卻挑釁地看向戚映歡，那眼神就像是在說，你有什麽了不起，你有的我也有。
以己度人，儼然一副小孩子的攀比心態，戚映歡沒做出任何反應。
“那是當然！”戚老二也得意的挑眉。
戚映歡又不是吃貨，也不像二丫那樣沒見過場麵。
她根本沒有露出戚二丫理想中的反應，皮笑肉不笑地說：“那就恭喜二丫姐姐了。”
“哼。”
對著戚映歡冷哼了一聲，戚二丫似乎是為戚映歡的無動於衷感到不悅。
戚老二則裝模作樣道：“二丫，怎麽可以這樣對三妞！之前把人推進河裏的事我還沒和你算賬。”
“又不是我的錯。”戚二丫身形僵硬，委屈道：“誰讓她們用肥皂水潑姐姐！”
明明是她占理為什麽所有人都幫戚映歡，戚二丫握住自己的拳頭。
戚映歡可沒時間去搭理對方的心情，隻問：“大丫姐姐眼睛沒事了嗎？”
“哦，清洗過後已經沒什麽問題。”戚老二裝作一副和藹可親的樣子：“多謝三妞關心。不過二丫也做錯了事，我代她像你賠罪。”
“二伯，不用。”戚映歡忙搖頭。
心中卻大喊古怪，印象中戚老二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無聲獻殷勤非奸即盜，此次帶著戚二丫來道歉，一定懷揣著什麽目的。
戚映歡不露痕跡地打量戚老二，想要從他的表情中查詢到一些蛛絲馬跡。
“要的，要的。”戚老二說：“這是我在鎮上買的點心，就當賠罪禮。”
說著戚老二把牛皮紙遞給了謝母。
“爹……”戚二丫想也沒想便要阻止。
“閉嘴。”戚老二凶狠地瞪了戚二丫一樣。
被吼了一聲，戚二丫很快回憶起以前被戚老二暴打的日子，梗著脖子不敢再多話，隻是眼神裏透露著火光。
戚老二按著戚二丫道：“二丫，道歉。”
礙於父親的餘威，戚二丫底下了那顆倔強的頭顱：“三妞，對不起。”
“沒關係。”雖然能看見對方眼裏的不情願，但這個時候戚映歡也不好拆太好，隻能搖了搖手說自己不在意。
戚老二又問：“喻舟不在家嗎？”
“他去村塾了。”謝母道。
“見不到侄女婿，還真有點可惜。”戚老二又不經意問：“前幾天三妞是去桃園鎮了嗎，我好像在街上看到過你。”
話音剛落，戚映歡的心咯噔了一下，猛地想到一件事，她第一次去鎮上賣肥皂時看到過戚老二，莫不是戚老二發現背後做肥皂的就是謝家！？所以假借賠罪的名義來偵查一二？
戚映歡的腦子飛快的轉動起來。
“那可真巧，前幾天剛和娘她們去鎮上買了些東西，不過就是些羊毛、棉花、棉布……”沒有否認，最近謝家來往於城鎮的事隻要留心打聽便能知道，她沒必要故意隱瞞。
“冬天也快到了，提早做點準備。”
說著話戚映歡一臉平靜，仿佛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不想被戚老二看出一絲端疑。
緊接著戚映歡巧妙地扯開話題：“原來二伯是在桃園鎮打短工？是哪家鋪子？我回頭也好去光顧下生意。”
這話讓戚老二的眼神一滯。
“那……那倒不必，店裏賣的東西侄女用不上。”似乎沒想到戚映歡會問這個問題，戚老二的表情頓時變得不自然。
說話的同時，他的眼神微微向右上方飄去，他道：“就不要破費了。”
對方的反應自然逃不過戚映歡的窺探的雙眼。
她心中冉起一絲疑問。
戚映歡以前曾經讀過微表情心理學，聽說人類在撒謊的時候眼睛會不由自主向右上方飄去。戚老二似乎是不想和戚映歡說打短工的事，是否是在隱藏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