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將軍看著眾人不可思議的表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他走到靠近帳篷門口的位置,伸手摸了摸大宛馬的腦袋。

大宛馬眼神十分嫌棄,但最終沒有拒絕宋將軍的撫摸,這還是它第一次接受宋將軍的愛撫,或許它是讀懂了宋將軍對它的關心。

宋將軍眼神溫柔了下來,對宋將軍而言馬不僅是下屬,還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他道:“之前它就十分喜歡謝夫人,還讓謝夫人摸了頭,說實話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它這麽親近別人。”

“馬官告訴我,謝大人和謝夫人去馬廄選馬騎的時候,它有些躁動,等你們騎著棗紅馬出去的時候,它的心情變得時好時壞,連飼料槽都被它踢翻。後來它一直盯著棗紅馬的馬廄方向,見它一直沒有回來,脾氣就變得十分暴躁,最後它掀翻了馬廄的門跑了出來。”

“跑出馬廄後它就像眉頭蒼蠅一樣亂轉,直到看到謝夫人才追了上去。再加上謝夫人補充的細節,我認為我的推斷應該是正確的。”

宋將軍看向戚映歡問:“謝夫人有說過它一直在撞棗紅馬,是嗎?”

因為宋將軍的言論,讓戚映歡眼中多了幾分迷茫,但她還是點了下頭。

宋將軍無奈地笑笑道:“這就沒錯了,這家夥就是吃醋了,它不想讓你騎棗紅馬。”

“聽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議,但其實它也隻是個小孩,你們想想,如果一個小孩看到自己的母親去抱別的孩子,是不是一樣會鬧別扭?”

“它就是嫉妒棗紅馬,作為一匹馬,它沒有和我們一樣明辨是非的能力,它隻要覺得不開心,就會依照自己的脾氣去發泄,根本就沒想過會造成這樣的後果。”

宋將軍的一番話,讓幾人陷入沉思。

結合大宛馬的所作所為,好像還真是這麽回事。

說它‘發狂’吧,它從始至終沒有攻擊任何人,它攻擊的對象隻有棗紅馬,追著戚映歡和謝喻舟跑的時候,它發出的嘶鳴更像是憤怒與警告。

難不成真是因為不想看戚映歡和別的馬親近,所以才做出的過激反應?

怪不得宋將軍想要把大宛馬送給戚映歡,都因為嫉妒要去和別的馬打架了,宋將軍不把它送給戚映歡,還能怎麽辦,留在京營做怨婦嗎?

動物的情緒最為直接,沒有任何掩藏。

陸萱痛心疾首,原來幾顆飴糖就能把大宛馬騙到手?不就是幾顆糖嗎,早知道出門的時候她買上一車過來,就不信大宛馬不上鉤!不讓她騎別的馬她願意啊!有了大宛馬,她還要什麽摩托車啊!

宋將軍的話雖糙,但道理卻是沒有錯。

也許在潛意識裏,戚映歡已經認同了宋將軍的話。

戚映歡一直沒有說話,保持著沉默,她看向大宛馬。

大宛馬用濕漉漉的眼神看她,似乎是想討好她,它低著頭,把腦袋靠近戚映歡的身體,它小心翼翼地用鼻子拱了拱戚映歡的衣袖。

低聲下氣的姿態與討好奉承的眼神,十分明顯。

它雖然不知道究竟做錯了什麽,但也知道自己闖禍了,它並不是意識到不該那樣做,而是針對人的情緒做出的反應。

見它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戚映歡心中就算有再大的火氣,也被它澆滅。

她歎了一口,終於在大宛馬的攻勢下,麵無表情地舉起手,在它長長的鬃毛上揉了一下。

戚映歡的動作,在大宛馬眼裏仿佛就是原諒的信號。

它‘噅——’低吟了一聲,耷拉的腦袋立刻昂了起來,帳篷外的馬尾快速掃動,眼神雀躍地就像是收到生日禮物的小孩。

要不是戚映歡還板著臉,它說不定還會蹬鼻子上臉,湊上去舔戚映歡的臉。

戚映歡啞然失笑,這還讓人怎麽生氣?

就像是鏟屎官的口頭語一樣:小貓咪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同樣,大宛馬能有什麽壞心眼呢。

宋將軍爽朗地笑了出來:“謝夫人,我說的沒錯吧,它就是喜歡你。”

戚映歡已經默認了宋將軍的說辭。

這件事並沒有什麽陰謀化,陸敏也是臨時起意把幾人帶來的京營,一切都是意外。

氣氛終於緩和了下來。

謝喻舟試著去摸大宛馬。

大宛馬盯著謝喻舟看了好半天,才心不甘情不願地低下頭。那姿態,那眼神,似乎是在說:看在你因為我受傷的份上,勉強讓你摸一摸吧。

陸萱看得眼睛都直了。

陸敏摸著下巴,十分手賤地嚐試去摸大宛馬,後果就是他差點被大宛馬咬了一口。

陸敏道:“還是原來的崛脾氣。”

實驗的成果很明顯,宋將軍不是無的放矢。

大宛馬就是喜歡戚映歡,想和她親近。

宋將軍說:“謝夫人,你們把它帶回去吧,哪怕是帶回去教訓它一頓,我看它也毫無怨言。”

宋將軍滿臉無奈,這一個多月,算是幫別人做了嫁衣,這如同嫁女兒的心酸感是怎麽一回事?

戚映歡猶豫了,她可以接受大宛馬的無心之過,它不能以人類的標準去要求一匹馬。

但是它到底是害謝喻舟重傷的罪魁禍首,看著謝喻舟右臉上的傷口,她又有些不甘心。

大宛馬沒有行為約束能力,她能理解,可謝喻舟就該為它的行為買單嗎?

手傷成這樣,春蒐估計沒戲了,皇帝還特地給謝喻舟假期練習騎射,弄成這樣,也不知道皇帝會不會怪罪?

才剛得了皇帝的青睞,若是立刻就被厭棄,謝喻舟也太冤枉了!

或許唯一能責怪地就是沒把大宛馬看住的馬官,然而事情已經發生了,再去責怪別人又有什麽用。

大抵是察覺了戚映歡的情緒,謝喻舟用完好的右手握住了戚映歡的手,隔著包紮的布料,對方溫熱的溫度傳遞了過來。

謝喻舟側過頭,漆黑的眉眼如同靜寂安寧的夜,沒有一絲陰霾。

他用清泠如月般聲線道:“那就把它帶回家吧,謝夫人不是說想學騎馬嗎?我想它很快就能派上用場。”

“你真的不介意?”戚映歡問。

謝喻舟就不怕它再發一次‘瘋’?

“謝夫人會做好一個主人應盡的職責,不是嗎?”謝喻舟反問。

既然受害者本人都這麽說了,她還有什麽拒絕的理由。

“既然如此,宋將軍的好意我就接受了。”

戚映歡揚起一個狡黠笑臉,摸了摸大宛馬的腦袋:“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成一個懂事的孩子!”

這世上沒有熊孩子,隻有熊父母,她就不信在她鐵血教育下,還收不了它這壞脾氣。戚映歡絲毫不承認自己的報複心理。

宋將軍幾人登時察覺了戚映歡的不懷好意,都憐憫地看向大宛馬。

大宛馬渾然不覺危險靠近,還昂著頭蹭了蹭戚映歡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