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的衙役與村民舉著火把,把半座山照亮。眾人看到那個身著長袍的少年背著小姑娘走了過來。
“姐姐沒事嗎?”幾個孩童問道。
“隻是睡著了。”
趙縣令對著謝喻舟和戚映歡深深鞠了一躬。
戚映歡一覺睡了過去,留給謝喻舟處理的事卻還有很多。
在通知趙縣令人販的方位後,謝喻舟把戚映歡交給了謝母,又跟著一行人押送馮老大與戚老二去了趟縣衙。
等到天有些蒙蒙亮時,謝喻舟才打著哈欠回到謝家。
謝母燒了一大鍋水讓他洗澡,昨日又是淋雨又是找人,謝母怕他支撐不住,順便還讓胡大夫為他把了脈。
謝喻舟自然不敢違抗謝母的好意,匆匆洗了個熱水澡。洗澡水裏放了艾草,美曰其名去晦氣。
盡管謝喻舟覺得去晦氣的人不應該是自己,但這種時候他也就默默受了。
回到房間時,戚映歡還在昏睡中。
謝母為她換過了衣服,脖子上也敷上了藥。
謝喻舟躺在她的身邊,心神安寧,很快睡去。
戚映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當天中午。陽光正好,光線照進室內,為一切事物籠上一層輕柔的紗幔。
謝喻舟沐浴在陽光下,青絲被染成暖黃色。他穿著一襲湖藍色長袍,像是畫卷裏的人。他一如既往拿著一卷書,默默譽寫。
戚映歡一時不忍破壞這個場景,托腮靜靜地看了半晌,直到喉嚨間難耐的幹澀使她咳了出來。
“咳咳咳……”
謝喻舟手上的動作一滯,馬上放下了手中的狼毫:“醒了?有哪裏不舒服嗎?”
她總覺得謝喻舟的語氣比以前溫柔了些,可能是她睡太久,產生了錯覺。
“我……”剛想說話,喉嚨就痛得一抽一抽,聲音也像是被拉扯著的皮筋,又啞又粗。
謝喻舟倒了杯溫水地給她,又拍了拍她的背。
戚映歡一邊喝,一邊聽著謝喻舟交代昨天的事。
謝喻舟說馮老大是個硬茬子,在他離開縣城前,仍舊硬扛著不肯開口。
“他背後的人也沒查到嗎?”戚映歡問。
謝喻舟搖頭:“還沒有線索。”
戚映歡遲疑了片刻,慢慢道:“我有聽到他提過紀校尉之類的話。”
就是不知道這位紀校尉是背後的買主,還是一切的策劃者。
“紀校尉?”
兩人對視,戚映歡點了點頭。
謝喻舟皺眉,心中已然有了眉目。
姓紀的校尉?現如今校尉早已不是實職,多數隻是加封個名頭,所以能稱作校尉的人屈指可數。
難道是他?他對著這個人有些印象。
此人名叫紀長坤,授承信校尉。目前駐守武昌所,任正千戶,正五品。
武陵隸屬荊州,荊州又為武昌府下級。
不過紀長坤最大的倚仗倒不是身上的職銜,而是他大伯——當朝禦史大夫紀榮,葉丞相手下第一副手。
想把紀長坤繩之以法,光靠趙士揚一個小小地縣令大抵是非常艱難。
謝喻舟來回踱步,一言不發沉默了許久,一刻鍾過後,他的目光在戚映歡身上定住。
謝喻舟道:“戚姑娘,可否借《西遊》一用?”
“嗯?”戚映歡滿腦子的問號。
下午,謝喻舟又去了趟縣城,拜訪趙士揚。
在縣衙逗留了一個多時辰,謝喻舟走後,趙縣令喊來宋捕頭。
“幫我去找個人來,悄悄的,不要讓人注意。”
“好嘞,老爺。”
第二日正值重陽,家家戶戶插上茱萸。村裏也舉行了祭祖儀式,隻是戚映歡還下不了床,沒辦法去參加。
謝喻舟也婉拒了友人的邀約,留在家中。
重陽節的隔天,謝家門外來了輛馬車。
馬蹄聲‘篤篤篤——’的從大老遠傳來。
村裏的孩子們圍著馬車看熱鬧。
“馬車來啦!”
“看大馬呀!”
馬車的款式較為常見的兩輪,門簾為暗紅色的綢緞。一邊的車窗被打開,露出一個小女孩的麵容,馬車前麵坐著一個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馬車很快在謝家門口幾米處停下。
車裏的小女孩衝下車,跑到謝母跟前:“嬸嬸,這是歡歡姐姐家嗎?”
原來這個女孩便是被馮老大拐走的五個孩子之一,季心語。
此時馬車上又下來一個肥胖的身形,那人沒跑兩步便喘一下,身上的肥肉也一步一顛。
他嘴裏喊著:“心語,別跑啊。摔著怎麽辦!哎呦喂,我的小祖宗啊。”
季心語向他吐吐舌頭:“爹,你太慢了!”
被季心語叫做爹的男人,站在謝母麵前行了一禮,擦去額角的虛汗道:“這位大嫂好,我是季心語的父親,季大發。今日前來乃是感謝戚姑娘對小女的救命之恩。”
他指著馬車後的大包小包道:“這些都是我準備的謝禮,還請大嫂收下。”
“乖乖,那麽多謝禮!那綢緞真漂亮,值老大的錢了吧。還有那些個小盒子,裏麵裝的什麽呀。”
“誒呀,這下謝家要發達了。”
“謝相公這衝喜還真衝對了,可不是把福氣衝進家裏了嗎。”
左鄰右舍的鄰居議論道。
“不可,不可。”謝母忙擺手。
“要的,要的,這些都是我給歡歡姐姐的。”季心語探頭探腦道:“歡歡姐姐呢,我能去看看嗎?”
“歡歡還躺在**養傷。”謝母這才想起把幾人引進門:“進來說,進來說。”
謝喻舟被喊出來招待季大發,季心語去房間看望戚映歡。
“歡歡姐姐,我來看你啦。”小女孩活潑極了,一掃那日的頹廢。
她搬著椅子坐到戚映歡床前道:“那日我不是說要還姐姐一百個饅頭嗎,我現在來兌現了。”
她微微仰著下巴,一臉驕傲的小表情,讓戚映歡忍不住笑。
“是了,是了,你有心。”戚映歡附和道。
季心語聽後更是得意,然後她露出一個神神秘秘的表情:“姐姐,其實我還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
“什麽好消息?”戚映歡順勢問。
季心語道:“姐姐得給我點好處,我才能告訴你。”
戚映歡失笑:“你想要什麽好處?”
季心語眼珠子一轉,表情靈動:“我想要聽那天接下來的故事,姐姐說的故事我都沒聽過,天底下真的有葫蘆成精的事嗎?如果我養的葫蘆成精了,他們是不是要喊我娘?”
小孩就是小孩,想象力豐富。
“娘大概是不會喊的。”戚映歡笑著調侃道:“大概會喊你姐姐。”
季心語的表情中流露出一絲可惜。
戚映歡又指了指脖子道:“等我喉嚨好了,再給你講故事吧。”
“那姐姐的身體可要早些康複呀!”季心語情真意切道。
“多謝心語的關心。”戚映歡點頭,又問:“這下心語能告訴我有什麽好消息了嗎?”
季心語道:“我爹想要和你談一筆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