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壇內的眼珠子氣息起伏不定。

神色有些狐疑, 隨即又暴怒了起來。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神壇內站著的人還不等在附近的牆壁上摸索,猛然間就被什麽東西打了出去,一群人狠狠的落在了地上。

“這是怎麽回事?”

被扔下來, 暗中試探著想要解開繩索的馭鬼師們神色驚訝, 不知道剛才發力的是什麽東西。

分明沒有觸碰到他們,但是他們卻都被狠狠的甩到了地上。就像是天上憑空出現了一股可怖風力一樣,而他們就是被風力刮起扔到一邊的。

幾個人撞在牆上骨頭都斷了,吐了口血出來。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眾人。

這時候, 沒有被“風”刮起, 在下來的一刻就解開手中東西的幾個馭鬼師目光往旁邊一看,借著手上避障珠的微光, 隱約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麵容。

這時候聲音陡然陰毒了起來。

“一定是他們搞的鬼!”

“是他們!”

“論壇那群人也下來了!”

他們被扔下來的早, 不知道上麵發生了什麽事情, 也不清楚裴正等人是被貪婪的邪神一起視為了祭品扔下來的。

這時候看到害他們進入這裏的罪魁禍首也在這兒, 這時候都激動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麽進來,但上麵多半是發生了什麽意外, 幾人在一聲之後, 包圍住了裴正等人。

裴正在被卷入時臉色難看, 但是這時候已經進入了那個孽畜的範圍, 他們也隻能冷靜下來。

不過還有機會,不在上麵擺陣法也一樣。

裴正心中想著, 皺了皺眉。

他們對這孽畜的了解非同一般,那東西即使是將他們也關在這兒, 也無法阻止計劃!

那孽畜恐怕想不到它今天必死不可了。

裴正目光陰沉盯著前麵深洞,這時候, 在察覺到耳邊細碎的聲音之後, 冷笑了聲, 回過頭來,卻開口道:

“就憑你們也想殺我?”

仿佛終於肯賞目光給這些螻蟻一樣。

他心神一動,手上驟然捏了一個符咒。

這時候靠過來的幾個馭鬼師原本不知所以,突然之間卻麵色大變。

剛才的憤怒和陰狠瞬間頓住,一股未知的戰栗感從腳底躥到頭頂,在無名的恐懼來臨時,一瞬間他全身的血液就被抽幹了。

白色的珠子落在地上,在黑暗中發出“啪”的一聲,這時候滾動了幾下。

那走在最前麵的馭鬼師忽然之間變成幹屍,倒在了地上。直到死,他都睜大眼睛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其餘本來看到這些論壇裏的人同樣落難過來想要報仇的馭鬼師頓時停下了腳步,驚恐的看著這一幕。

神壇中的血腥味兒濃鬱到久久不散,現場一片死寂。

裴正低頭撿起地上的避障珠,上麵已經有了一絲血絲映在其中。他冷聲道:“現在誰還敢過來?”

“避障珠!”

“是避障珠有問題!”

有人驚叫了聲,終於發現不對,剛才的馭鬼師是被避障珠給一瞬間吸幹的!

眾人反應過來連忙拿出避障珠來想要扔掉,然而裴正身後的長老卻冷笑了聲。

“避障珠在你們身上呆夠了二十四小時,已經和你們融為一體了,扔了也沒有用。”

即使是他們將珠子毀了,這東西在掉落的最後一刻還是會扒著他們吸幹最後的血,這就是避障珠的厲害之處,也是他們陣法符咒的關鍵,可惜這些蠢貨不知道。

二長老心底嗤笑了聲。

老人的話叫神壇內眾人眼神又恨又憤怒。

死亡被人掌握在手中,叫所有人都無法冷靜下來。

“我們和你們無冤無仇,你們為什麽要算計我們?”

他們是因為論壇的招募來的,之前也替論壇做了不少害人的事情,本以為是一條船上的螞蚱,卻沒想到他們會落到這個境地。

這群人到底要幹什麽?

然而在他們質問之後,裴正等人卻沒有理他們的意思。

本來都是要死的人了,何必和死人解釋那麽多。

裴正隻是神色古怪道:“我要是你們,現在就不會愚蠢的問這個,而是向前探探看能不能出去。”

他有意誘導,目光看向前麵。

他們掉下來的入口被徹底封死,這時候完全沒有上去的可能。要想出去,現在隻能順著前麵去看了。

在裴正說話之後,幾人臉色憤怒不甘,恨不得生吃了他們。

然而卻沒有絲毫辦法,生命掌握在別人手中,他們隻能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向前走,隻是心底還提防著身後的人。

葉渡在黑暗之中歎了口氣,沒想到這些人到現在還這麽會操縱人心。

不過他們被卷入這裏居然還有恃無恐,恐怕是有什麽倚仗。

想到前輩說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事情。葉渡眯了眯眼,一瞬間徹底同化成鬼母霧氣,和山洞融為一體,在無人注意時落下隊伍,靜靜地看著前麵去山洞裏麵的人。

過了幾分鍾,他神色微動,有些奇怪他們落入這麽久,怎麽那個眼珠沒有動作?

葉渡剛這樣想著,心底就響起前輩的聲音。

“你以為那個邪神沒有動作?”

“那會兒那群人撞在牆壁上就是它的動作。”

直接在心底響起的聲音雌雄莫辨,聽不出男女,有一種莫名的神性。

葉渡恍惚了一瞬,回過神來。

“前輩的意思是?”

他試著在心底和前輩對話,就像剛才前輩出聲一樣。

果然前輩也能聽見他的話。

祁元坐在沙發上邊喝咖啡邊借著避障珠上的視角看著四周。他總覺得這個神壇好像有些古怪。

四周的牆壁土地什麽的,莫名的有種維和感。

以那個眼珠暴躁無腦的神性,不可能這麽安靜的等著。

除非……

除非他們本來就在那個眼珠的“肚子”裏!

祁元忽然想通這一點,避障珠微微亮了亮看向四周。

果然,周圍牆壁的物質很像是之前在那個邪神身上看到的黑洞能量。

他們現在就是在眼珠四周的黑洞中。

神壇,難怪呢。

他就說裴家人是怎麽祭祀這東西的。原來整個神壇都是人家的肚子。

祁元將自己的猜測告訴葉渡。

“前麵那些論壇的人恐怕早就知道這件事。”

“隻是沒打算告訴那些人。”

葉渡眉頭皺了皺,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果。他們一下來就進入了那個眼珠的“腹中”。

這腳下的山洞觸感在前輩提醒之後變得有些詭異,葉渡似乎都能想象到蠕動的胃部。

祁元這時候不由慶幸自己真身沒來,隻是映了條小龍魂在珠子上。他要是真身來,恐怕非得惡心死不可。

嘖。

他這時候看著葉渡踩在地上,都有些同情他了。

似乎知道前輩也有潔癖,這時候葉渡在知道真相之後,將珠子包裹住,往掌心收了收,不讓前輩被那個眼珠汙染到。

神壇最深處,直通黑洞的眼珠還在四處亂嗅著,想要將剛才莫名的氣味給找出來,然而那個黑洞就是他的胃部,他自己鑽進肚子也找不出來。

這時候隻能憤怒的嘶吼著,時不時的用氣勁摔打著肚子裏的人。

往常並不用眼珠邪神怎麽動作,扔進他肚子裏的人都會在黑洞之中迅速融化成一灘水。不過……這次的人類好像堅持的久一點。

他們穿過黑乎乎的入口,摸索著往前走。

裴正等人神色嚴肅,他悄悄打了個手勢。

裴家的人就都知道了,互相看了眼之後,目光緊盯著前麵的馭鬼師們。

在越往深走時山洞裏的空氣越來越稀薄,漸漸的所有人都有一種無法呼吸的感覺。前麵的馭鬼師陡然掐住自己的脖子,臉色漲紅的跪倒在地上。

過了會兒被人扶起來,喂了顆什麽東西之後才好。

然而並不止是他一個人有這種反應,漸漸的,出現呼吸困難的人越來越多。

裴正心底暗罵了聲,沒想到這些人這麽廢物。

不過,他們雖然知道許多信息。但是事先也沒有親自下來過神壇中,竟然也不知道裏麵居然沒有氧氣。

裴正等人這幾年軀體其實已經半鬼化了,這才能夠勉強撐住。但是前麵的馭鬼師卻接二連三的倒下。

在倒在地上之後,迅速被牆壁吞沒。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人表情驚駭,顯然沒有想到牆居然會吞噬屍體。

而隨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原本還算寬敞的通道這時候居然開始收窄了起來。兩麵的牆壁緩緩收縮,一點一點的將眾人壓碎想要融合在一起。

“救命!”

有些馭鬼師還沒有來得及後退,就被牆壁吸收,而裴正這時候臉色也變了。

“該死。”

原本想要到前麵接近邪神真源的地方再動手,誰知道死了這麽多人反倒還助長它的貪心了。

那東西今天的脾性完全出人意料,不知道為什麽居然像瘋了一樣暴躁。

裴正等人和那些馭鬼師們擠在一起,這時候要想活命就隻能現在動手。

在他點了點頭後,身後的裴家人這時候不約而同的都劃開自己手掌,這時在地上畫了一個符咒。

在避障珠上的祁元敏銳的注意到這一點。叫利用鬼母同源氣息躲在黑暗中的葉渡稍微靠近一些。

“我看看他們在畫什麽?”

葉渡看了前麵一眼,握著珠子悄無聲息的靠近。

隨著十幾個裴家弟子一起畫咒,那些在牆壁前尖叫咒罵的馭鬼師們陸續死亡,竟然比被牆壁吞噬還要更快一步。

葉渡眼神暗了暗,這些馭鬼師每一個都稱得上是作惡多端。也不知道他們今天死在這裏算不算是報應。

不過,他關注的卻不是這個。

想到前輩的話,他隱入黑暗,將自己盡量和牆壁融為一體,悄然看著。

在裴正一瞬間抽幹所有人的血時,緩緩合攏的牆壁就慢了下來,整個黑洞之中一片血腥。

那些人利用死去的馭鬼師喚醒避障珠,將符文狠狠刻下。

這是……

召喚眼珠邪神的符文?

祁元仔細看了看,發現了其中一些端倪。

這些人將召喚眼珠的符文給改動了,其中在召喚的一瞬間,將邪神符文中關鍵幾條替換成了祭司能力,利用幾十條馭鬼師的血液,讓這個符文在召喚生成的一瞬間居然可以瞬間自爆。

這些人倒還是有些本事,祁元微微有些詫異,覺得自己之前有些小看裴家了。

不過僅僅是這樣也還不夠,畢竟還有裴懸在。

祁元百分之百確定裴懸在其中做了手腳,不過具體是什麽他還不知道。

時間爭分奪秒,隨著最後一筆符文完成。

裴正這時候赫然發現避障珠居然少了一個!但是情況緊急,現在已經容不得他再找那個躲起來的人了。

這時候他雙手不停的動作著,臉色陰沉死死的盯著前麵。

“牆壁”地動山搖,幾個裴家人畫的符文像是血咒一樣從漆黑中亮了起來。

暴怒中的眼珠隻覺得身體像是被喂入了什麽東西,往常祭獻給他的祭品極速湧入,叫它身形不停的膨脹。

裴正臉上剛出現一抹笑意。

這時候,忽然之間紮根在眼珠上的血咒居然失效了!

在膨脹中本應開始爆裂的眼珠卻像是被喂了興.奮.劑.一樣,更加興奮!

他原本渾濁的眼珠變得更加血腥,哀目山上整個天空的顏色都變了,血色籠罩著上空。

眼珠的力量居然在不停的增長!

“這怎麽可能?!”

裴正失聲道。

他們多年以來針對這個邪神研究出的符陣是讓它膨脹蛀空他的能量,怎麽可能叫它反而增強了?

這根本不可能!

不隻是裴正,裴家所有人臉色都變了,不敢相信怎麽會變成這樣。

然而眼珠的力量確實在一寸寸的往上蔓延,由不得他們不信。

隨著神壇深處眼珠的身體不斷膨脹,黑洞中的血霧卻更加濃烈。站在符咒旁邊的一個裴家長老這時候還沒來得及跑就被血霧籠罩,一瞬間化為血水。

葉渡心中警惕著看著這群人自食其果,不過眉頭卻皺了起來,他心中總有種不好的預感。

祁元則是搖了搖頭。

“果然。”

他就知道不可能這麽簡單。

在力量膨脹的一瞬,眼珠邪神終於清醒了,它低頭看著自己軀體。

眼中閃過一絲恐懼,這時候求生的本能叫它反應過來眼前的變化不對勁,可惜已經停不下來了。

祁元看到這兒,皺了皺眉,準備叫葉渡先撤。

這會兒的眼珠已經快要被喂成完整的邪神了,在吞噬了裴正他們之後,很快就會發現他們。

然而葉渡悄然一動,耳邊卻轟然響起了一道嘶啞血腥的聲音。

“小賊!你要去哪兒?”

該死的小賊,在反應過來自己被算計之後,眼珠邪神終於在自己黑洞肚子裏找到了之前交手過的小賊!

是那天把自己踩在腳底下的那個鬼東西!

它以為自己是被對方算計,這時候在恐懼之中驟然發狂,居然開始剖開自己的肚子。

祁元目瞪口呆,沒想到這眼珠子這麽狠。全身就剩下個眼珠黑洞了還敢挖自己。

他抽了抽嘴角,對這眼珠子對自己仇恨這麽深也是無語。

他那天不就是把它踩了一下嗎?

至於嗎?

黑色的漩渦從黑洞之中開始出現,隨著眼珠邪神開始剖開自己,整個神壇在一陣地動山搖之中,也隨著猛地晃了起來,開始坍塌。

祁元歎了口氣,微微眯起眼睛。他本來不準備和這個眼珠子對上的,誰知道它對自己執念那麽深。

走又走不脫,祁元也不是怯戰的人。

這時候閉上眼睛,心念和避障珠上的龍爪相連,準備狠狠的再次將這個眼珠踩在爪下。

然而在鋒銳的龍爪即將占據整個避障珠破珠而出時,時間和空間都仿佛在此停滯了。眼珠邪神身上的供給在這時候隨著裴正的死亡已經達到了極致。

他布滿血絲的眼珠通紅,這時候猛地停了下來,從它的身上散發出可怖的氣息。

它的神明位格,徹底成形了!

缺失的力量因為瘋狂被填滿,眼珠邪神驚恐的看向天上。擔心天上蓄積的雷劫一瞬間將它劈的灰飛煙滅。

這世上不允許再存在真神,沒有人能夠例外!

眼珠拚命的想要撤掉力量,可是卻已經來不及了。

隨著天上烏雲蓄積,它巨大的眼球之上全是絕望。

這時候已經坍塌的寂靜黑洞之中卻響起一聲輕笑。

“終於成神了啊。”

裴懸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不得不說,這群人比他想象的動作還要慢些。

他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這兒的,在場的人中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他。

在裴懸出來的一瞬間,祁元瞬間收斂了自己的爪子,乖乖的隱藏著自己做個裝飾物。隻是心中驚訝這怎麽悄無聲息的。

居然連他都沒有發現!

祁元這時候不由有些慶幸自己之前和葉渡交流都是從心底交流了,不然他鐵定暴露不可。

他屏住呼吸,安安靜靜的偽裝著,葉渡也在同一時間被停滯住了。

能夠凝滯時間?

巨大的眼珠驚駭的看著憑空出現的人,然而隨著時間停滯,它連恐懼都不能。

裴懸笑了笑,在天雷劈下來的一瞬間,一把抓住了祭壇上的眼珠。

這時候眼珠已經不是原本的樣子了,在被強行催發成神明之後,它這時候變成了一個可怖的黑洞。

可是這個黑洞卻被人一瞬間破碎,輕輕鬆鬆的抓了過來。

在抽出本源之後,變成了一顆小丸藥的樣子。

天雷憤怒的在上空閃爍著,像是要將整座山夷平一樣。

裴懸卻神色自若的伸手在磨滅了本就死的不能再死的眼珠生機之後,將這東西送進了嘴裏。

眼珠的本源力量湧入喉間,裴懸察覺到自己屬於邪異的力量恢複,微微笑了笑,抬頭看向天上。

天雷要劈死徹底不存在的力量被截胡,還被人徹底吸收,天上的烏雲幾乎沸騰,比之前要劈死眼珠的還要恐怖的雷電直直地往祭壇上去。

裴懸挑了挑眉,忽然想到了什麽,這時候在黑暗中回頭看了眼角落裏還存在的唯一活口。笑了一下,突然漫不經心的消失在了原地。

電光火石間,找不到目標的雷電瞬間就向著唯一的生機劈去了。

看完全程反應過來的祁元:……

臥槽,這個老.陰.比.,自己吸收完了轉身就走,把雷劫甩給別人?

這是要劈死葉渡啊!

祁元嘴裏罵罵咧咧的,在裴懸消失的一瞬間,趕快閉上眼睛集中心神。從避障珠中迅速的伸出龍爪來,迎麵擋住死死劈下來的紫色天雷。

在珠子裏大聲催促:“快走快走!”

這特麽再不走成就替死鬼了!

葉渡反應過來,在遮天蔽日的巨爪擋住的一瞬間,動作很快的迅速從祭壇上掠了出去。

出祭壇的一瞬間,祁元一把用龍魂爪子抓住葉渡飛遁。

在逃離天雷範圍之後他剛鬆了口氣,這時候,別墅外卻忽然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裴懸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