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好的人生中, 好像還沒有為誰這麽千裏迢迢的奔赴過。
陳嘉卓是第一個。
從港城機場出來,是晚上十點出頭,路上的車不多, 她穿一件薄薄風衣站在航站樓外愣了會兒,在想自己真是經驗不足,連驚喜都準備得如此不熟練。
她根本不知道陳嘉卓住在哪兒。
難道不可能在不聯係他的情況下出現在他麵前嗎?
一陣晚風拂過,薑好忽然想到了某天陳嘉卓在她手機上存下的何助理的聯係方式,和她說如果有急事找不到他可以找何原。
她解鎖手機,在通訊錄裏找到何助理的號碼, 撥通前默念了一聲對不起,下班時間還要打擾人家。
電話通了之後, 何助理公事公辦地說一句“你好,請問是哪位”。
薑好站直, 先禮貌問好, “你好何助理, 我是薑好。”
“薑小姐?”何助進入工作狀態,“您是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
薑好飛快說明來意,末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叮囑:“我想給他一個驚喜, 麻煩你先別和陳嘉卓說。”
“那當然。”何原其實也才到家沒多久,幾小時前兩人通話時他就在副駕酸溜溜聽著。
能不能加薪, 就看今晚了。
何原迅速周到縝密的替薑好將計劃完善,“薑小姐, 陳總住的住宅區一般情況下的士是進不去的,我現在去機場接您,直接送您過去。”
經他提醒, 薑好也想到自己遺漏的一點。
現在稍微高檔一點的小區都有門禁卡,他家怎麽可能給人隨意進出。
她感激地道謝, “那麻煩你了。”
何助效率很高,沒出半小時便接到薑好。
坐上車,薑好係上安全帶,帶了點慶幸的語氣感歎:“好順利,還以為要多打幾個電話才能聯係上你呢。”
畢竟是陌生號碼,又是下班時間。
何助客氣地說出真相:“可能是因為,陳總留的是我的生活號吧。”
他老板還真是百密無一疏,不然他可能真的接不到。
薑好更不好意思,但又很夠義氣地保證:“放心吧,我一定找機會讓他給你加工資。”
何助爽朗一笑,“那我就提前謝謝薑小姐了。”
薑好彎彎唇,卻在下一刻忽的想起陳嘉卓停職的事,一些因擔憂帶來的低落又浮現,她試探著問何助理:“前些天你們公司是不是出了點事情?”
何助理說是,“薑小姐您知道?”
“我看到新聞了。”
“很嚴重嗎?陳嘉卓會不會受影響?”
何助理溫和安慰:“確實有點棘手,好在都能解決。”
“可我聽說……”薑好沒說完,眉間凝出淡淡憂慮,她對事實一無所知,甚至無法分辨流言的真假。
“聽說陳總停職的事?”何助理替她將沒問出來的話補全。
“對。”薑好看向他,“是真的嗎?”
“這件事有些複雜,不過我想薑小姐您不用太擔心。”何助理麵露遲疑,但還是很客氣從容。
薑好點點頭,不為難他,起碼現在是知道了些確切信息的。
她不繼續這個話題,轉過頭去看外麵的街景。
小時候薑好跟在她媽媽身邊來過港城,但是記憶已經模糊,後來認識陳嘉卓後總想再來看看,卻一直沒找到機會。
港城的夜景很漂亮,是和西城不一樣的風格,機場附近紅色的士繁多,沿途自成一道風景,高樓林立,無數亮著燈的小窗朦朦朧朧。
“晚上下過雨嗎?”薑好問。
“下了一陣,這幾天都是陰天,斷斷續續的下。”
從機場到陳嘉卓的住處,車程半個多小時,越接近目的地,薑好越難平靜。
原來給喜歡的人製造驚喜的過程,自己會比他先感到開心。
她想,她會永遠記得這個夜晚。
駛上環山公路後,薑好降一點車窗,聞到空氣中雨後鬱鬱蔥蔥的植物香,春木截截,依山傍水,靜謐中處處浸著低調的闊綽。
往上轉了幾個彎,在半山處占地極大的獨棟別墅闖入視野。
車子停在別墅正門前,隻從車窗朝外看,難以窺見整棟房子的全貌,但足以叫人感受到裏麵靡衣玉食的那股奢氣。
薑好沒有太多心思去欣賞,迫不及待地下車。
何助替她將行李箱送下來,又及時攔住她撳門鈴的動作。
輕咳一聲,他微笑道:“我有陳總這邊住處的密碼,薑小姐可以直接進去。”
薑好雙眸微微撐大。
好像也可以?
進去之前,薑好不忘和何助再一次道謝,然後揮手道別。
何助目送她走進,作為一個旁觀者竟然也跟著有些激動,邊往回走邊在心裏感慨。
戀愛真好啊。
……
薑好將行李留在客廳,偌大的別墅,隻留了幾盞燈,她按照何助的說法上了二樓,看到其中一個房間的房門半掩著,有燈光從門縫瀉出。
她屏息,適時停在門前,輕輕叩響房門。
等待的每一秒,都在設想陳嘉卓看見她那一刻的驚訝神情。
然而過去將近一分鍾,裏麵仍舊靜悄悄,沒有任何動靜。
不是這個房間嗎?
薑好開始懷疑自己,甚至湧出淡淡後悔,在想是不是有些冒失,也擔心會弄巧成拙。
但已經走到這兒,好像也不能回頭了。
一鼓作氣,薑好推開房間的門,往裏走了幾步。
在看到靜靜睡在**的陳嘉卓時,她鬆了一大口氣,又笑起來。
傍晚的電話裏,他說喝了一點酒,但肯定不止,因為他這樣愛幹淨的一個人,甚至沒有換衣服就躺下睡著,房間的燈也徹亮。
薑好蹲在床邊,輕輕推一推他,叫他名字。
陳嘉卓睡得不沉,隻是酒勁沒過,頭還暈著,睡夢中聽見熟悉的聲音,他徐徐睜開眼,眼底有些微的紅,被頂燈的光刺得皺眉。
眼前由模糊變清晰時,他看見了薑好。
他麵上無驚無喜,就這樣靜靜看著她,凝望許久。
久到薑好等不及地出聲,摸摸他仍微微蹙著的眉,問他是不是還在醉著。
然而沒等到回複,下一秒,她被攥住手腕拉至他胸前,後頸受力,被溫熱掌心壓低,帶著淺淡酒氣的吻虔誠的落下。
這個吻又回到第一次的吻法,親密中帶著些恪守不渝。
薑好主動拿舌尖抵開他的牙關,胳膊攀上他的肩將吻加深。
該沉溺著享受其中的陳嘉卓卻倏的一愣。
這感覺太真實了,真實得不像一個夢,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唇齒之間的灼熱觸感讓他漸漸清醒。
得不到回應的薑好睜開眼,怔怔地問怎麽了。
陳嘉卓啟唇,嗓音低啞,“我不在夢裏嗎?”
“當然不是夢。”薑好退開些讓他看清自己,笑著問:“開心嗎?我給你的驚喜。”
她映在頂燈落下的光裏,比天使更像天使。
眼眶泛熱氣,他舍不得移開眼,“開心。”這些天最開心的時刻是從她出現在他眼前開始計算的。
原來黃粱美夢醒來,不是一場空。
陳嘉卓撐起身,將薑好拉起來坐在床邊。
“怎麽找到我這兒來的?”
“麻煩了何助理。”薑好沒忘記給他美言幾句,“還好有他幫忙,不然我的計劃就中道崩殂了。”
她的回答在陳嘉卓意料之中,但他還是誇她:“很聰明。”
“但下次不要這麽晚趕過來了,不安全。”
薑好立刻毫不猶豫地點頭,聽話得像個好學生。
擁抱了一會兒,他聞到自己身上的酒味,再低頭看一身發皺的襯衫,“我先去洗個澡,在這等我一會兒?”
“好。”
去浴室之前,陳嘉卓先下樓將她留在客廳的行李箱拎了上來。
他去洗澡時,薑好才開始仔細打量這個房子,站在臥室的陽台,視野曠遠,能將山腳下的城市風景納入眼中,再近一些是開春後逐漸濃鬱的山間景色。
一樓的花園大到離譜,方才進來時要不是有何助帶路,她甚至找不到正廳的大門在哪兒。
隻是太空了,他好像沒有一點心思去布置這個大到會有回音的家。
薑好想到那個晚上,他回答她的話。
他說他會一直一個人,如果她和別人結婚了的話。
她當時根本沒有心情去判定那句話的真假,隻是無端心痛,仿佛真的順著那句話想到了他獨自過完一生的人生。
現在再想起,薑好覺得他可能真的會做到。
因為他好像已經習慣一個人了。
陳嘉卓洗過澡,換了幹淨衣服回來時,薑好已經等得有些犯困。
她今天其實很累,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幾乎沒有做任何休息又立馬啟程。
“今晚就在我這個房間睡可以嗎?”
陳嘉卓去床邊把被子鋪開,然後走到坐在軟椅上的薑好身前,耐心等她回話。
薑好沒說話,抬手抱住他。
分開太久,對他的想念和關心堆疊在一起,她甕聲甕氣道:“陳嘉卓,我真的好想你。”
陳嘉卓聽出她語調裏的難過,心上像被一根細線係緊,拿指腹撫她薄薄的眼皮,問她是不是被誰欺負了。
薑好搖搖頭,“你呢,有沒有受委屈?”
他笑了下,“不順利的事或多或少會有,但不會受委屈。”
她不放心地叮囑:“你要對自己好一點。”
陳嘉卓神色一怔,像是在聽什麽處世箴言,認真答應她:“好,我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