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咱們住客棧!”
代替楊德功在前開路的田逢春長鞭破空,興奮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上房五兩,中房三兩,下房一兩,通鋪是五十文一個人,沒錢的就睡客棧後院!”
謝姝都被這價錢給驚呆了,旁邊一直跟著牛車的宋珩卻是皺眉,“朝廷規製,流犯投宿不是免費的麽?”
聽見這話的楊德功一愣,“當然免費啊,不過免費的是後院草棚,這價錢還是我們跟老板商量的,要不然,誰會讓流犯住進客房裏?”
宋珩還想再說,謝姝卻搶先道:“楊差爺,這上房下房,都有什麽區別啊?”
沒等楊德功解釋,那邊田逢春已經又喊了起來,“上房有熱水可以洗漱,中房有軟床軟被,下房是硬板床,至於通鋪麽,比下房再差點就是。”
四周並沒有看到村落,這家客店也破爛的很。
謝姝嚴重懷疑他們所說的軟床軟被,但想到能有熱水洗漱,還是果斷選擇了五兩銀子的上房。
雖然滿打滿算,她也才三天沒洗漱,但有條件的情況下,謝姝並不打算委屈自己。
可她才從牛車上下來,柳氏跟二夫人就一起圍住了她。
“七弟妹,我跟二嬸錢不算多,想拚一間中房,但能不能讓我們到你的上房去,洗漱一番?”柳氏難得放下姿態。
謝姝也沒跟她為難,“我原本就打算開兩間上房,一間我跟夫君住,另一間給宋玖,既然大嫂跟二嬸也拚了一間屋子,不若你們跟宋玖住一間,那間中房就給方姨娘他們住吧。”
“給他們做什麽,既然你開了屋子,那我們這間就不開了。”二夫人毫不掩飾對方姨娘母子三人的鄙夷。
柳氏倒沒說話。
謝姝無奈的歎了口氣,“我才進宋家,並不知府裏的過往,但如今咱們一起被流放,到了朔方還得過日子,別家都是同氣連枝擰成一股繩,咱們卻亂如散沙,隻在自己落難時才想要家人幫忙,你們都是長輩,難道還想不明白這些麽?”
柳氏好歹還有個碩哥兒,方姨娘有宋瑞,但二夫人的親生兒子都死了,她隻剩一個宋瑾,太平盛世下兩個女人都不一定能過安穩日子,更何況他們要去的還是大夏的邊境。
“七弟妹,我懂你的意思。”柳氏突然掏出個荷包,塞給謝姝,“這是我娘家送來的錢,全在這兒了,都給七弟妹你保管,往後的路,我就聽你跟七弟的。”
謝姝掂了掂,二十兩算一關了,但捏著手感,裏麵應該還有銀票。
旁邊的二夫人見柳氏如此,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謝氏,我的錢,以後也由你來分配,但願到了朔方,你跟珩哥兒不要忘了今日之言。”
竟是張一百兩的銀票。
謝姝看得一驚,剛好解差過來問他們要不要屋子,謝姝果斷要了兩間上房,一間中房,打開柳氏的荷包準備給錢,才發現裏頭隻有一些散碎銀子,確實有張銀票,不過麵值就十兩。
撿了三兩碎銀並那張銀票遞給解差,謝姝很快收緊了荷包。
很顯然,柳氏藏私了,她應該是一早就盤算好了要把錢給謝姝,畢竟她帶著兩個孩子,拿這十幾兩銀子換自己跟宋珩幫忙照顧孩子,她賺大了。
但二夫人那一百兩,謝姝也不覺得會是全部,想來是沒有準備,所以不能像柳氏那般給的有零有整,她隻能給出一張銀票來。
無論怎樣,這盤散沙現在麵子上是攏在一起了。
謝姝他們跟著客店夥計去房間,宋珩則去喊方姨娘他們。
說是五兩銀子的上房,但推開門就是一股子黴味兒,擱平常估計一兩都沒人住。
謝姝對比了下,五兩銀子的上房跟三兩銀子的中房,床鋪構造都是一樣的,區別就是上房裏多了個浴桶,可也僅僅就是個浴桶,連個遮擋的屏風都沒有。
如今天雖回暖了,但早晚還是冷,這屋子又潮又濕,哪怕熱水管夠,洗著也容易生病。
謝姝關上房門,就去找客店的夥計,一問之下,還真有火盆,不過一兩銀子一個,得另外加錢。
加就加吧,總比生病了好。
謝姝果斷要了兩個,然後跟夥計要了熱水。
往回走時,正碰見陳三在給大家夥發那黑麵窩頭。
“剛好,這是你們家的。”陳三遞給謝姝的,是一包白麵饅頭。
“差爺,我們沒要這個啊?”謝姝從空間裏取出來的白麵饅頭都還沒吃完呢。
“這是我們老大送你吃的,不用再給錢。”
謝姝一愣,想起白天楊德功說的人情,“楊差爺現在在哪兒呢?”
“在外麵吃飯呢。”
謝過陳三,謝姝提著那袋子白麵饅頭就走出了客棧。
一排帶重枷的犯人並排坐在門口,旁邊又是酒又是菜的擺滿了一桌,解差們圍坐一圈,正吃得痛快。
“楊差爺。”
謝姝側身施了一禮,楊德功知是有事,也沒多說,隻放下筷子同謝姝走到了一旁,“怎麽了?”
“多謝您送的白麵饅頭,不過我還有一事,想同差爺商量。”
“何事?”楊德功極有耐心,也不全因為謝姝救了他一條命,更多的還是顧忌謝姝身後的謝家。
“方才聽差爺們說,要去鎮上采買,我們這一家子女眷帶著孩子,實在艱難,就想著能不能去鎮上買一輛牛車,忙時能幫差爺們拉拉物件,閑時也能給我們自己些方便。”
聽完這話,楊德功禁不住笑道:“前頭你要坐馬車,如今還要買牛車,謝大姑娘,你如今是在冊的流犯,不是出來郊遊的。”
“難道楊差爺的人情,還抵不了這一輛牛車?”謝姝的聲音軟軟的,卻異常堅定,“再說我自己掏錢,也不用差爺們破費啊!”
楊德功笑容漸漸凝滯,猶豫了好一會兒才道:“謝氏,你救了我一命,這牛車我不能不允,但這樹大招風,你不會不明白吧?”
“多謝差爺!”謝姝全當沒聽見後麵的話,又行了一禮。
楊德功也不好再說什麽,“明日一早,田逢春去鎮上采買,你跟著去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