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旨意上後日才啟程，可你如今也算是宋家婦，私出監牢是大罪，我跟你爹商量著，趁夜色送你回去，也免得夜長夢多。”

謝姝一邊點頭，一邊接過謝夫人整治的包袱。

謝夫人本以為她這就要走，不想謝姝卻把那包袱扯開，一樣樣翻撿起裏頭的東西。

兩雙厚底鞋，一件細棉衣，還有個荷包，裝了些銅板碎銀子，謝姝掂了掂，估摸著十兩都沒有。

“這都是你爹問了人，許讓流刑犯人帶的東西。”謝夫人有些尷尬得搓著手。

謝姝卻將荷包一丟，“這樣的細棉衣煩請母親給宋珩也備一件，還有這厚底鞋，男人穿得也備兩雙，宋珩身體不好，現成的丸藥母親也沒幫我準備，再有這錢……銀兩不好帶，可我一條命搭進去，母親連張銀票也不舍得給麽？”

“這……你是去流放，拿得多了恐惹人眼紅，橫生事端。”

謝姝幹脆往**一坐，“兩千兩銀票，還有剛才我說的那些，什麽時候準備好，我再回牢裏。”因著太後撐腰，謝姝索性獅子大開口了一回，況且這錢對謝家來說，也不算特別為難，就當是自己的賣命錢了。

謝夫人臉色一沉，盯著謝姝好一會兒，到底什麽也沒說就走了。

是夜醜時，京都城北外獄。

這裏原是朝廷存物的庫房，臨時拉來幾架木柵欄隔成監牢，雖然分了男女牢，可這木柵欄不擋風，人就跟睡在野地一般。

不過，犯人在這裏待不了太久，調配齊人手以後，很快就會跟著解差上路了。

謝姝按規矩換上囚服，跟著差役往裏走。

每個監牢裏都關著不少人，為了禦寒擠成一團，沒走多遠，差役就停下打開了其中一間，謝姝忙不迭跟上去，才發現裏麵關著的手一群陌生女人。

沒有宋珩。

“進去啊！”

差役不耐煩地推了她一把，關上牢門。

謝姝踉蹌幾步，好在手裏有包袱緩衝，這才沒摔疼。

“官爺，這是哪兒？宋珩呢？”

饒是她緊跟著發問，那差役卻還是走遠了。

謝姝沮喪的回過身，對上那些個直勾勾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哆嗦。

這裏關的都是女子。

春寒料峭，她囚服裏麵套著細棉衣都覺著冷，更別提這些女子隻穿一層囚服，可人各有命，謝姝並不打算多管閑事。

她抱緊自己的東西，沒往那些人身邊擠，就著門口的沒人角落，拿包袱墊著坐下來，閉上了眼睛。

想來在這外獄，宋珩便沒了特殊待遇，男女囚犯分開關，也不知他在哪裏。

但許是真困了，謝姝還真睡著了。

直到孩童的哭鬧聲把她吵醒，迷迷糊糊間，謝姝身子猛地一歪，屁股底下堅硬的觸感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

手往下摸了個空，我包袱呢？

謝姝睜開眼，一個穿囚服的女孩正大張雙手擋在她麵前。

謝姝側身，就看見一抹包袱皮的淡色，她起身想去搶，那女孩卻突然撲在了她身上，“哎呦！哎呦！我扭到腳了！快幫幫我！”

女孩身量不重，可謝姝也隻是個姑娘家，猛地被人砸在底下，還真沒站起來。

等她靠著木柵欄使勁兒推開這女孩，就看到自己的包袱被扯得七零八落，那幾個女囚抓著裏麵的棉衣布鞋正往自己身上套。

“光天化日你們就敢搶東西！”

謝姝氣不打一處來，攥緊拳頭就撲了上去。

對方人雖多，可世家貴女被折磨了這些天，一個個弱不禁風還沒勁兒，謝姝雖然也是按貴女的教條長起來，可一直都很注意鍛煉，力氣本就大，再加上發了狠，三拳兩腳還真就把那幾個分東西的給打趴下了。

“呸！強盜！”

得虧金銀細軟她都提前放進了空間裏。

謝姝恨恨得搶回衣服，彎腰撿起掉在地上的布鞋，轉頭去找包袱皮。

淺藍色的錦緞在灰突突的牢房裏十分顯眼，謝姝目光一掃，就看到了牆角那小女孩屁股底下的一抹淺藍色。

女孩看著也就五六歲，依偎在婦人身邊，那婦人懷裏還抱著一個年紀更小些的男孩，此刻頭臉通紅，止不住的哼哼，顯然是病了。

作為等待流放的犯人，這孩子病成這樣，基本就是在等死。

謝姝不由想起自己空間裏那口靈泉，覺得這畢竟是一條命，然而心軟那一瞬，腦海中猛地浮現出那夜夢中，宋家嫂嫂同差役那猙獰到被血染紅的臉。

宋家嫂嫂柳氏，不正是眼前這帶孩子的婦人。

謝姝猛地一怔，回過神來。

如今這監牢裏攏共六七個婦人，有老有少，難不成……

“你們是宋家女眷。”

聞言，對麵幾人也是一愣。

剛才撲上來阻攔謝姝那女孩更是笑著湊過來，“你知道我們家？我是宋家大房的宋玖，你是……？”

“我是謝姝，是宋珩新娶的妻子。”

宋玖奇怪，“你是跟我七哥訂婚的那個謝姝？”

“這麽說，咱們都是一家人啊！”

一個年長婦人衝過來就抓謝姝的手，“咱們都是一家人啊，往朔方這一路不得互相幫扶，你瞧我這麽大年紀了，這幾天都凍病了，咳咳，我看你還帶了件棉衣不如就讓我……”

謝姝側身躲開，惡狠狠得瞪她一眼，“滾開！”

年長婦人還想再說，謝姝直接揚起拳頭，她這才噤了聲。

人群走出一個年輕女孩，把那婦人給拽了回去。

“什麽嘛，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裝什麽清高啊……”

謝姝沒理那婦人，抽出昨夜來時換下的衣裙，把自己的東西胡亂一包，也沒再去搶那塊包袱皮，重新坐回角落，打量起宋家這些女眷。

除開年齡不對的，宋家有兩個跟她差不多年紀的女孩，一個清高些，另一個怯生生的，正是剛才出來拽那年長婦人的。

宋琳琅是宋家二房的庶女。

剛才那年長婦人潑辣市井，應該就是宋琳琅的生母方姨娘了。

但看宋琳琅現下這副姿態，顯然這本書的真正女主角，還未穿進這具身體。

謝姝不由得鬆了口氣，但也知道，書裏麵原身之所以會惹禍上身，就是因為她心疼柳氏懷裏那孩子，拿出了空間裏的靈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