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葉千千乖乖從小睡中醒過來時，李蘇禾已經在嚐試著把筆記本電腦連在旅店房間裏的電視上了。聽見身後小動物似的響動，她回過頭來，看見已經從**坐了起來、正在揉眼睛的小呆瓜。
李蘇禾忍不住笑了一下，放下手裏亂七八糟的線，走過去坐在床邊，摸摸她的頭，拉下她正在虐待自己眼睛的小爪子，柔聲問：“醒了？”
“唔。”小呆瓜眼睛不舒服，於是抬起另一隻爪子繼續揉。
李蘇禾有些好笑地繼續捉住她的手，用自己的拇指揩了揩千千被揉得有些發紅的眼睛，微笑：“餓了沒？”
小呆瓜愣了一下，揉揉自己的肚子，抬頭：“有點。”
“唔……吃什麽呢……”李蘇禾用手背托著自己的臉，努力想著——她並沒有發現，和千千在一起的時候，她自己也會變得輕鬆起來，甚至做出這麽些有點孩子氣的動作。要知道，這樣的她要是被她的學生看見了，可是會大跌眼鏡的。
半晌，終於有了點想法，她拉住葉千千的手，睜大著眼睛看著她，有點興奮地問：“我們喝粥怎麽樣？皮蛋粥！”她好久沒做這個了。自打入伍那年開始，也一直在喝沒有味道的白粥什麽的，今天居然突然想起來要喝這種有點味道的粥，不容易！
“皮帶粥？”小呆瓜呆呆地重複一遍，可惜沒說對。
啥？皮帶粥？李蘇禾“噗嗤”一下笑了出來，笑得幾乎直不起腰來，也不管小呆瓜坐在旁邊一臉納悶地盯著她瞅。笑了好半天，覺得臉都疼了，才慢慢平息下去，上氣不接下氣地看著小呆瓜：“什麽皮帶粥！是皮蛋粥！”
“蛋。”小呆瓜乖乖模仿，表情認真得不得了，差點叫李蘇禾又笑出聲來。
“嗯，蛋。”李蘇禾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摸千千的腦袋，“我去熬粥，乖乖等著我。”
“我也去！”小呆瓜剛睡醒就坐不住了，一聽李蘇禾又要把自己丟在這兒，急忙三下兩下從**骨碌起來，急急地表態要跟去。
李蘇禾想想有自己在，也不怕廚房裏的火什麽的傷到她，也就點點頭答應了。
帶著小呆瓜一起到旅館的特別為部分客人準備的廚房裏，找齊了材料，李蘇禾開始熬粥。千千也一直乖乖地站在旁邊看著，瞪大了眼睛仔仔細細瞧著她的每一個動作，叫李蘇禾看著好笑。
“怎麽？你在學著做啊？”李蘇禾攪攪還很稀的粥，故意逗她。
誰知小呆瓜真的很認真地點了點頭：“以後做給我媽吃，還有我爸，還有Julia，還有Christian……”念叨念叨著就開始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把什麽亂七八糟的街坊鄰居親戚朋友都數了個遍。
李蘇禾半天都沒聽著自己的名字，心裏不知為什麽有點不太舒服，想問怎麽沒有自己，又不好意思問，但想來想去對小呆瓜有什麽不好意思的？於是就沒忍住，用連她自己聽了都嚇了一跳的某種語氣問了句：“我呢？”
“啊？”小呆瓜停止掰手指的運動，習慣性地愣了一下，回答道，“你會做啊！”
李蘇禾覺得自己真是自討沒趣，心裏翻了個白眼，嘴裏含糊地“唔”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熬粥。
被無視什麽的，真是不舒服……
“……也給你吃……”早說小呆瓜其實有時還聽有眼力見的，微張著小嘴愣了有一陣子，終於有點反應過來了，小心翼翼地說了這麽一句。
李蘇禾斜了她一眼，嘴角卻忍不住翹了起來。
不過愉悅情緒隻持續了一小會兒，因為當某隻沒見過世麵的呆瓜看見了熱騰騰的粥裏黑糊糊的蛋的時候，跟要她上刑場就義一樣死活都不肯吃——這叫辛辛苦苦熬粥的李蘇禾上尉黑了臉。
“吃不吃？”有點凶相畢露。
猛搖頭。
“再問一遍：吃——不——吃？”要咬人。
狂搖頭。
“哼！以後再不做給你吃了！”李蘇禾也不知道這招湊效不湊效，但對小呆瓜不妨把所有想法都嚐試一遍，反正她是會積極配合作出相應的反應的。
果然，小呆瓜不搖頭了，耷著眉梢為難地看了看李蘇禾，又皺起眉毛瞅了瞅碗裏的粥，終於慢慢拿起了勺子，舀了一勺粥，端到嘴邊，靠近，拿開，再靠近，再拿開，終於在看到李蘇禾黑得嚇人的臉之後，猛地一閉眼一張嘴，啊嗚一口把粥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好像……沒看起來那麽難吃哈……
小臉兒上痛苦地皺成一團的五官漸漸舒展開，慢慢咀嚼，咽下，然後衝李蘇禾做了個不好意思的笑臉。小呆怪垂下頭，一口一口靜靜喝粥。
“好喝麽？”李蘇禾一副大冰山臉，語調慵懶地問一句。
“好喝。”小呆瓜認真地點頭，對漂亮姐姐的手藝表示肯定。
“哼！”李蘇禾有點控製不住地得意地撇撇嘴，端著自己的碗優雅地喝著粥，卻被冷不防突然伸到自己麵前的手嚇了一跳。
“還要。”
窗外的天色黑了下去，李蘇禾給保拉打了電話，說想讓葉千千留在她這裏和她住一夜，保拉又和千千說了幾句，然後便同意了。撂下電話，她便扯著千千坐到**，圍著被子看電影。
倆人兒裹在一條大被子裏，周圍烏漆麻黑的，電視屏幕上發出幽幽的光照在臉上，照得人看起來都麵色發青，這都影響不了人家的好心情，一個眼睛直勾勾一眨不眨地盯著屏幕上的畫麵，另一個閑的無聊，一會兒給人家緊緊被子，一會兒又把方才準備好的熱牛奶遞到人家手裏——不得不說，李蘇禾照顧起人來還是很有一套的。
小呆瓜看得很投入，一會兒對裏麵前半拉腦袋剃光光後半拉腦袋留著大辮子的人感了興趣，一會兒又對可以飛來飛去的功夫起了好奇，在看到羅小虎扯著脖子喊的那一段，還一時興起跟著喊了起來，對著李蘇禾聲情並茂地吼了兩嗓子：“小龍——！你是我的——！我是你的——！”吼得李蘇禾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你喊就喊唄，衝我喊算啥呀？總之是看得不亦樂乎。
但是在看到最後，玉嬌龍跳崖了的那一段的時候，小呆瓜開始哭了起來，趴在李蘇禾腿上，雙手抱著她的腰，眼淚不停地掉，全滲進了李蘇禾的褲子裏，濕濕的，不是很舒服，卻沒有叫李蘇禾像開始一樣覺得厭惡，反而有一絲絲的心疼——這孩子……看個電影也能哭成這樣……
“小龍……”千千把臉埋在李蘇禾軟軟的大腿上，哭得起勁兒，嘴裏還一直嘟囔著玉嬌龍的小名兒。
李蘇禾歎了口氣，把她從自己腿上拔起來，無奈地淡笑著，用手幫她拭幹淨哭花了的小臉兒：“好啦！別哭了好不好？隻是電影而已麽……”
小呆瓜抽搭了幾聲，讓李蘇禾以為她就要好了，結果這家夥突然一把抱住李蘇禾的脖子，又“哇”地一聲哭了出來，還順便吼了一聲：“小龍——”
李蘇禾徹底無語了。
算了……哭吧哭吧……
也不知道小呆瓜到底哭了多久，反正李蘇禾醒過來的時候，就覺得肩膀濕漉漉的一片，還微微發酸。電視已經自動關上了。動一動，才感覺到另一個人的存在。
仿佛呆得太久了，兩個人都變成了一個人似的，不刻意去感覺一下，就有點反應不過來。
李蘇禾扶起抱著自己脖子又趴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的千千，在黑暗的房間裏，無奈地抿嘴笑了下，慢慢把她放平在**，在她腦後墊上個枕頭，自己也躺在了她身邊，拉上被子，閉上眼睛，不由自主地伸出胳膊圍住身邊最溫暖的熱源。
小呆瓜的身體和她的手一樣軟綿綿的，很舒服。李蘇禾忍不住彎著嘴角。
突然，她在黑暗中的表情變了一下，變成慣有的嚴肅模樣——她想起，自己接近她是為了救李慕白，怎麽……怎麽可以這樣開心地近乎享受這個過程！？她明明是在騙葉千千啊！她是在使詐，奪取她和她的家人的信任，這樣，等到她徹底信賴她的時候，就可以要求她貢獻她珍貴的、可以救命的血液……
但克裏斯蒂安說過，她會有生命危險……其實李蘇禾並不能完全不相信克裏斯蒂安的話，她隱約覺得，這個預言並不是老麵具師為了保護葉千千而胡扯出來的，但是……李蘇禾！你在想什麽啊！你要救慕白，就必須這樣做！難道你可以看著爸媽為慕白變成這個樣子而痛苦麽！？如果真的有人要死掉、而且必須是慕白和葉千千之間的一個的話，那麽……那個人隻能是葉千千……
李蘇禾皺起了眉頭，鬆開了環抱著千千的手臂。
黑暗的房間裏，隱隱透進微薄到虛無的月光，將她原本明亮的眼睛裏的光線幾乎全部奪走。
李蘇禾，這是你必須選擇的答案，沒有二解。
但是……我怎麽會感到……心被重重地刺痛了呢……
作者有話要說：第二更。。。今天更完~俺要死了。。。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