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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可薇——早就同你說莫要與她一處,最近終於想通了?”薛暢靠在躺椅上,姿態慵懶,攔著一旁的念春,問道。

念春在自家小姐麵前不太習慣,挪了挪身子想要避開,卻被他用更大的力度攬入懷中,明擺著是故意做給梁婉清看。

梁婉清隻是微微皺眉,但知曉他們二人你情我願的事實,不好開口勸說些什麽。

“她既從未拿我做過朋友,我又為何要以德報怨?”

“不錯,想清楚了就好。我和白越去年還說,你非得吃個大虧才能明白呢。”薛暢肯定道,更加得寸進尺的想要牽念春的手。

念春一下子不耐煩了,猛地將他推開,道:“小姐能想明白就好,奴婢是打心底替小姐開心。薛暢你能不能別像個小孩子一樣,手拿開。”

“撲哧。”梁婉清莞爾一笑,自嘲道,“好啦,知道你們倆感情好,就別在我麵前裝甜蜜啦。”

“你知道就好,那我過段時間就去侯府拜見一下嶽父嶽母,小婉婉記得給我行個方便。”薛暢得寸進尺道。

“薛暢——說正事呢!你別打岔。”念春嬌嗔地打他。

梁婉清沒打斷他們二人,隻是新奇地看向一側,淩柏正豔羨地盯著他們二人,逗他:“怎麽,十七歲也想成婚了?”

“沒,沒有。”

淩柏不自在地端起茶杯,想要以此掩蓋情緒,但臉頰、耳廓的紅暈還是暴露了他的心思。

“誒,弟弟想要美人,早說啊,告訴哥哥,哥哥現在就叫幾個來陪你。”

“薛暢!”

梁婉清、念春一起警告地喊他。

薛暢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手勢:“你們人多,我不說了。”

“好了,不說閑話,這個消息你賣不賣?”梁婉清嚴肅道。

“賣!當然賣,”薛暢拾起圓桌上的攢珠長簪,放到念春手邊,搖頭道,“就是這消息,他比較大,你這區區一隻長簪,怕是不夠。”

這隻點翠攢珠長簪,是梁婉清偶然從一位僧人手裏得到的。它相傳是某武林教派的聖物,長簪上每條紋路均為線索,最終指向一處億萬寶藏。數十年前,有一家皇商想以三百萬兩白銀,購買此物,隻是當時的賣家沒有答應。

這樣的寶物,薛暢都閑不夠,那這條消息……

“你還想要什麽,隻要我給得起,你盡管說。”梁婉清自知不會那般順利,主動妥協道。

薛暢作勢想了想,道:“唔,一時也想不出什麽,要不你先欠著,等我想好再來找你。”

“薛暢!你驢誰呢!”

“別生氣嘛,我的小婉婉,我這不就來告訴你消息了嗎?”薛暢安撫道,卻又扔出了另一枚炸彈,“這個消息,有人來找我買過,雖說問法不同,但我的回答一樣。我收了那人更多的價錢,到你這就給打個折扣,你怎麽還心不甘情不願的。”

“誰?誰來找你買這個消息?”淩柏身體前傾,出聲問道。

“不用問他,我知道,”梁婉清把少年的身體拽了回來,平淡道,“我姑母找你買了這條消息,對嗎?”

“誒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薛暢遞了個讚賞的眼神。

念春大抵實在看不下薛暢這副做派,主動替他把話說完:“昭貴妃半月前曾遣人來過一趟錢莊,買的是大皇子的消息。”

自己是從姑母那得知了春獵的消息,姑母又是買的大皇子的消息,那大皇子又是如何同西戎人搭上線的呢?其中肯定有蘇可薇的手筆。

一想到蘇可薇現在就同西戎人有牽扯,梁婉清不由得一陣心悸,那上一世的亡國,她是不是也有參與?

“薛暢,我並不是誤打誤撞地來找你買這個消息,我心中已有思路,但我需要你將你所知道的全部,都告知於我。不論你信或不信,這次春獵若是不能重創西戎,它以後勢必會成為北朝的心腹大患,你不能置身事外。”

“我為什麽不能置身事外?”薛暢拿起羽扇肆意道,“這個北朝還有什麽我值得留戀的嗎?”

淩柏猛地拍案而起,俯身向前,一把拽起薛暢地領口,嗬道:“閣下是這話何意,難道要謀反嗎?”

“我就是要把這天翻了,你待如何?”薛暢反手拽住淩柏的胳膊,咬牙道。

“夠了淩柏!鬆手,”梁婉清輕輕拍著他的背部,柔聲道,“聽我的先鬆手,咱們先等他把話說完,好嗎?”

淩柏氣焰未消,右手上的青筋不停的竄動,但在梁婉清一次又一次的拍撫下,漸漸失了力道,將薛暢推回了對麵,隻有薛暢已經擰巴的領口,昭示著少年方才有多麽生氣。

“這小子,氣性不小啊。”薛暢理好領口,陰陽道。

梁婉清親自為他斟滿一杯茶,道:“我替他給你道個歉,小孩子年輕氣盛,你別多計較。咱們接著說那條消息。”

“姐姐!我沒有做錯,是他……”

“行了,吃你的點心,大人說話小孩子別插嘴。”梁婉清撚起一塊棗泥糕,遞給淩柏。

誰料,淩柏並未用手接過,竟是歪著腦袋,用嘴巴從梁婉清手裏咬下糕點,輕輕含在嘴裏,用右手托住剩餘的部分,含糊說:“姐姐拿的就是好吃。”

梁婉清掌側還有他臉蛋的餘溫,連帶著整條手臂都灼燒起來,道:“吃你的糕點,別評價。”

薛暢饒有興致地挑眉看著他們二人,打趣地問梁婉清:“有故事?”

“沒故事,繼續說你的消息。收了我的長簪,半天連點有用的都沒說,我算是知道你這錢莊為何隻虧不賺了。”

“誒!急什麽,我這就來說嘛。”薛暢靠向椅背,慢悠悠道,“這大皇子同西戎的線,的確是蘇可薇牽上的。在這春獵之時,大皇子的計劃是,讓西戎人行刺三殿下,再嫁禍給四殿下,此乃一箭雙雕,是不是妙極?”

“那西戎人呢?西戎的暗探就這麽樂意為大皇子賣命?”梁婉清有些不解。

念秋為難地搖了搖頭:“這些我們就查不到了。不過他們兩方應當是達成了協議,畢竟此次春獵之後,三、四殿下重創,而五皇子又年幼。奴婢猜測,應當是等大皇子繼位後,許諾給他們一定的好處。”

基本和上一世自己知道的那些,可以對得上號。但大皇子的計劃並沒有全部實現,因為姑母和表哥不會坐以待斃。

梁婉清複問道:“那姑母的計劃呢,三皇子既以知曉這些,他們準備如何應對,你們知道嗎?”

“我們當然知道,但是,不能告訴你啊。”薛暢痞笑道,“一行人,一次,一個消息。這是咱們南陽錢莊的規矩,三東家不會忘記了吧。”

“我和淩柏不是一行人。方才大皇子的問題是我問的,你現在來回答他的,你說說我表哥的計劃。”梁婉清厚著臉皮道。

“不,你們倆,就是一行人。言盡於此,我和小春還有事,恕不奉陪。回見。”薛暢站起身,回敬了二人一杯清茶,就帶著念春離開了包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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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暢、念春二人一走,原本熱鬧的房間也安靜了下來。借著這個空擋,梁婉清思索起上輩子姑母與她訴說過的點滴。

淩柏卻還在一口一個小糕點,兩腮一鼓一鼓的,每吃一塊,就抬頭看一眼梁婉清,又乖巧又可愛。

“姐姐還在想春獵嗎?咱們差幾個人,明天來替咱們問,不就行了嗎?”

梁婉清晃了晃食指,道:“沒用,薛暢不願說的事情,誰也買不了。我表哥的消息,我們也沒必要買,我多少知道一些,隻是現在需要商量一下對策。”

其實姑母那邊的消息,她心裏有數。眼下當務之急就是,如何在不損害表哥利益的情況下,揭露大皇子與西戎方麵的真相,並且讓淩柏能在姑父麵前博得點好感。

“小淩柏。”梁婉清開口道。

“姐姐說。”

梁婉清鄭重地看著他,道:“春獵那日,西戎死士或恐綁架四皇子,以此來製造他為凶手的假象。我要你在此之前,救下他。”

“我……為什麽不是去救三哥?”淩柏放下了手中的糕點,疑惑道。

“既已知曉大皇子這方的消息,我姑母定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自然有反將一軍的辦法,無需咱們出手。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你真的救下了我表哥,這樣大的獎賞,你是無福消受的。”

淩柏兩隻小黑眼珠子,滴流滴流直轉,像是在竭力消化梁婉清話裏的信息,半晌,還是不理解地問:“那為什麽是去救四哥呢。這麽看來,最容易受到傷害的,不是大哥與三哥嗎?”

“的確如此,經此一役,他們二人必有一位身受重創。無論你救下的是大皇子抑或是我表哥,此人在未來都難遇勁敵,他會是北朝板上釘釘的未來君主。你認為,以你護駕天子的榮譽,我姑父能忍你幾時?隻怕是中秋佳節,我都再難遇你了。”

“所以,我救下四哥,是因為這份恩典,不會惹人懷疑嗎?”

梁婉清深吸一口氣,為難道:“這是其一,四殿下身份不如大皇子、我表哥鋪張,縱然你救下他,姑父也不會對你懷疑。他隻會認為你們二人是兄友弟恭,這份恩寵你承得下。再者,嘉妃娘娘平時雖無心爭寵,但畢竟背靠秦國公,今日你救下秦國公的親外孫,他亦會承你這份情。”

更重要的話她沒有說,咽在了嘴裏。隻待淩柏救下四皇子後,她能獲得更多的選擇。大皇子與表哥不合適做帝王,四、五、七殿下,梁婉清還有三次選擇的機會,改變北朝的命運。

淩柏不清楚梁婉清心中的打算,他隻是不可置信地望進她的眼裏,想要永久的沉溺在那份,並不屬於他的溫柔中。

“姐姐,我不明白。我既無得力的母妃,又無任何勢力。明明是白費功夫,但你為何一直願意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