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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時候提這件事,淩坤明顯就是料定了梁婉清同淩柏有私情,拿南蠻公主做幌子,要把這件事情給太後拿到明麵上來。

但幸虧他隻是知道押彩一事,並不知道梁婉清與南央的最終選擇,若是梁婉清真的押給了淩柏,那才是真讓淩坤得逞了。

不過梁婉清心中也沒有十足的把握,畢竟另一半的話還在南央的嘴裏。

“靖安對幾位殿下都不太熟悉,隻能投給了三皇子。”她起身回答。

太後點點頭,道:“這倒是,你同你表哥關係一向親近,投給他也是應該的。不過你就是太信任他了,有這麽多高手在,睿兒也難做第一呀。公主呢,南央公主押得是何人?”

“回太後娘娘的話,臣女押的是淩柏。”

“淩柏?那公主眼力可真是不錯。”太後誇讚道,複又朝著另一邊的梁婉清說,“靖安,你日後可也得跟著公主多學學,人家南央可是一眼就看出了誰是第一呢。”

梁婉清微垂著頭,道:“太後娘娘說的是。南央公主慧眼識珠,靖安遠不能及。”

“唉!你這孩子,說你幾句還就委屈了。”太後失笑道,“行了行了,是哀家多嘴了。不過的確,南央和咱們淩柏的緣分還真不小啊,一眼就相中了。”

這話倒是有兩層意味,到底是再說南央眼光不錯呢,還是對他們二人有別的心思呢?但無論是哪種,都不是淩坤想看到的。

給初露才華的七弟一個得力的王妃?淩坤自認還沒這麽大度。

淩坤站起身來,向太後提點道:“據兒臣所知,這押彩一事,還不全然是南央公主一人的眼力。是婉婉表妹向公主介紹後,公主才對淩柏有所青睞的呢。”

這是做什麽?還在不死心地把淩柏往自己身邊推嗎?梁婉清皺眉,暗罵一聲淩坤蠢貨。若是自己真和淩柏成了,對他的助力難道會比南蠻公主更小嗎?這不是顧此失彼呢麽。

太後卻沒往曲解的那個方向走,反而道:“這麽看來方才低估靖安了,靖安押彩欠佳,但識人的眼力或許還算不錯。”

“太後娘娘謬讚了,都是公主厲害。”梁婉清順著話說。

淩坤聽罷還想在辯駁什麽,卻見正殿的大門再次打開,武寧帝帶著身後的重臣、來使們,回到了宴會。

見眾人起身,武寧帝道:“諸位不必多禮,眾位愛卿也快快落座。”

太後也從正位上走了下來,親自在高台下迎接武寧帝,二人手扶著彼此,若是未聽說過那些流言蜚語,梁婉清可能還真信了眼前這母慈自孝的畫麵。

寧安侯與世子卸下了鎧甲,身著常服,在侍從的引導下坐在了朝臣區。梁婉清見了也想坐過去,但那邊坐著的全為男子,在看到兄長的搖頭後,她隻能束手作罷。

“母後方才再提何事?看起來這麽喜悅。”武寧帝落座後,詢問道。

太後擺擺手:“也沒什麽,就是朝他們打聽了些方才射藝的事兒,聽說靖安同南央公主一起押了個彩,便覺得有些意思。”

“哦?射藝?”武寧帝崇武,對於射箭狩獵一事也十分癡迷,問,“那也不知是何人拿了頭彩?”

一直沒有吭聲的淩柏站起身來,離開眾位皇子的席位,闊步走向正殿中央,一拜道:“回父皇的話,是兒臣。”

“是小柏呀,不錯不錯,”武寧帝開懷道,大約是因為他幫助北朝壓了屬國一籌,武寧帝又主動問,“小柏有沒有什麽想要的?這比賽沒什麽獎賞,朕來補你一個。”

淩柏當然知道武寧帝這是句場麵話,很識趣地回:“父皇莫要折煞兒臣了,兒臣不過是盡我所能,為北朝添一份力罷了。”

“好!好!好!為北朝添力,這才是我北朝兒郎應該有的氣勢。”武寧帝連聲讚歎。

應該有?

梁婉清聽罷微微皺眉。姑父這話應當是隔山打牛,暗諷方才大皇子為西戎抬麵吧。

淩坤沒聽懂,但太後明顯是領會了,臉色一沉,原本準備向武寧帝遞酒的右手也放下了,不過她並未反駁些什麽。

武寧帝問:“對了,靖安和南央公主呢?朕還不知道她們押中了沒有。今日寧安侯歸京,想來對靖安也是有福運加持的,她的選擇應當是不錯。”

“南央公主押中了淩柏,但是婉婉卻是投給了睿兒。”太後答。

“婉婉押錯了?”武寧帝麵露驚異,看向下座的寧安侯,調笑道,“梁愛卿身為北朝之棟梁,世子更是文武雙全。怎麽到了靖安那兒,雖為將才之後,竟是半點武藝都不通?”

寧安侯梁湛無奈地搖了搖頭,慨歎:“女兒嘛,就這一個,臣也沒那麽多要求,平平安安就好。”

“知道你有女兒,莫要在朕麵前炫耀啦。”武寧帝擺手道,“不過,南央同咱們淩柏的緣分倒是不淺啊。有這麽多選擇,南央還能一下相中淩柏,想來也有些緣分的。”

南蠻王方才不在,這下聽到這話哪裏還坐得住,趕忙道:“央央也是無心一選,是七殿下能力出眾,才讓小女有機會押中。”

“你這是看不上朕的小柏咯?”武寧帝沉聲道。

“不敢不敢,隻是七殿下風光霽月……”

武寧帝打斷道:“行啦,朕就開個玩笑嘛,南蠻王又何必這麽當真。朕不過是想,若是他們二人當真有意,能成一對佳話倒也不錯。小柏呢,小柏覺得如何?”

“公主殿下尊貴無比,兒臣以後惟願報效朝廷,若是經年四處飄走,恐拖累了公主殿下。”淩柏站起身,認真答道。

這回答可就比方才南蠻王那話有力多了。梁婉清心中不由得更加讚賞。

淩柏這番話,既完美推開了南蠻公主的姻緣,又打消了帝王心中的猜忌,更能在滿場朝臣眾心中博得一個好感,可謂一石三鳥。

當然,武寧帝的問話也並非真的想要撮合他們二人,梁婉清很清楚。以武寧帝的性格,怎麽會給不受寵愛的皇子一份助力呢。

對一位即將受封北疆領土的皇子來說,贏取南蠻公主,算不得多大的喜事。北疆和南蠻之間,還隔著一個偌大的中原呢。

“唉,那你們二人倒是難成佳話了。”武寧帝歎息道。

原以為這個話題會到此為止,誰料,武寧帝又殺了個回馬槍,詢問起梁婉清來:“南央公主對我北朝不甚熟悉,想來也是靖安向她介紹了許多。靖安呢,靖安以為他們二人如何?”

問一位女子,另外兩位人的姻緣如何,這明顯是意有所指。

梁婉清不用回頭,也能清晰感受到,父侯兄長詫異的眼光正穿透人群而來,但她沒有辦法回應。

“回陛下的話,臣女方才隻是簡單向公主介紹了幾位皇子,對他們並沒有任何偏頗與推薦,最終選擇的權力是在公主手裏。”梁婉清打了個太極,欲意繞過問題。

但武寧帝卻步步緊逼,就是要得到她嘴裏的看法:“唔,那你覺得他們二人如何?”

身旁的姑母正在為她小聲提供答案,對麵的南央正在朝自己擠眉弄眼,遠處的父侯正在朝她搖頭。

但梁婉清全都不想看,也不想聽。

她隻是無助地望著垂頭飲酒的少年。她在心中暗想,隻要淩柏抬頭,哪怕一瞬,她都願意去與姑父抗衡。

但是她沒有等來少年的對視,就像那日錢莊,她沒有等來少年的回頭。

梁婉清整理好情緒,忍著心中的巨痛,麵對武寧帝莞爾一笑。

“靖安認為,他們二人緣分頗深。若是有幸能成,將來定會是北朝佳話。”

“好!看來靖安和朕想法一致啊。”武寧帝朗聲道,也沒再為難她,“隻可惜他們二人是有緣無份咯。”

這波平息,昭貴妃沒有言語,隻是帶了些力道攔著梁婉清的肩膀,抬手招來了一個小太監,讓他去給康益伯遞話。不多時,康益伯就主動向武寧帝獻上了一副美畫,借此岔開了話題。

“你可當真是胡來。”昭貴妃見眾人的視線都已轉移到畫作上,戾聲對侄女說。

“婉清知道,但是,今日既已說明白了,日後也不會再有什麽交集了。”

昭貴妃見侄女一副興致不高的樣子,眉眼低垂,麵色不佳,她也無法狠下心來說她些什麽。

“本宮是管不了你了,等你回侯府了,你父侯自會來管教你。”

梁婉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事,明明沒有心動,但是現在驟然同淩柏來開距離,還是止不住的難受。

難道僅憑幾麵之緣,她就真的喜歡上了一個比自己小兩歲的弟弟嗎?

梁婉清說不出答案,但她也不需要說出答案。因為西戎猶在,大仇未報,她還不能去思索這些兒女情長。

正殿中幾個話題交談下來,已經接近未時,太後精神不佳,早些時候就回寢殿休息去了。

武寧帝心中也還掛著事兒,提前宣布了消息。

“諸位使臣今日能來,朕還有一事想要邀請各位。一周後,北朝會在鬆鹿山舉辦春獵,屆時,朕也想給幾個孩兒挑選正妃。諸位使臣既然不遠萬裏來到京城,若是得空,還望能夠出席此次春獵。”

聽罷,幾位使臣皆表示一定會盛裝出席。至此,今日這場朝貢宴也算終結束了。

梁婉清拜別了姑母,心虛地朝遠處的父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