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淩萱被帶了下去。
腦後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大哥,這遊戲越來越有趣了!”
佟淩萱接受了人生的第一場豪賭,賭贏了,他們不僅不再是奴隸,而且還可以擁抱自由,賭輸了,那麽將要付出生命的代價。
佟淩萱卻認為很劃算。
她就像生長在夾縫中的小草,哪怕給她一點的陽光和水分,她都會拚命的汲取,拚命的生存下來。
三年前國破,成為階下囚,後來被各個貴族瓜分,成為二王爺府上的女奴。
看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看過了太多奴隸的屍體,看過了太多太多……
所以對於生存的機會,哪怕很小很小,於她來說,也是上天對她莫大的恩賜。
白色的衣裙,係著白色的絲帶,她肮髒的小臉被洗淨,她隻匆匆瞥了眼銅鏡裏漂亮的臉蛋,就被人帶了出去。
站在校場上,她睜著烏黑的眸子,望著場地上,那兩匹威武的高頭大馬,馬背上坐著兩個笑嘻嘻的少年。
他們就像瓜分獵物的野獸,對她躍躍欲試。
“大哥,這女娃長得真俊俏!就是可惜還沒長開啊!”錦衣少年搖搖頭。
黑衣少年冷冷一笑,挽起長弓,就飛射出去。
動作淩厲,而又宛如天成,沒有絲毫停留。
再美麗的東西,終究是他箭頭下的獵物!
求生的欲望,讓佟淩萱陡然變得機靈,她身子一滾,竟然險險避開。
轉過腦袋,發現那長箭就沒在她脖子一寸處的泥地裏。
她還未回過神,就聽背後又有尖銳鳴叫,本能的又是一避。
所幸,她並不是一個嬌滴滴的公主,在五歲的時候,就跟著大將軍學過一些拳腳功夫。
“大哥,這女娃娃還會點兒!有趣,真是有趣!”錦衣少年仰頭一笑。
黑衣少年把弓箭挽在右臂上,手扯韁繩,朝女孩飛馳而來。
那飛濺的泥土,伴著狂風的怒吼,天邊烏雲滾滾,紫藤閃電,在枯燥廣袤的大地上,開出亮麗的花紋,一根根,如凝露的枯藤般,蜿蜒料峭……
佟淩萱雙臂撐在地上,聽著那愈來愈近的馬蹄聲,掌心裏的泥土被她緊緊攥在手心裏。
修長有力的馬腿,朝她狂奔而來,仿佛下一刻就把她瘦小的身子踐踏在馬蹄之下。
馬速沒有降下來,馬背上的黑衣少年,無情而又玩味的俯視著如螻蟻般掙紮的女孩,挽起長弓,在馬蹄塌下的那一刻,長箭飛射而出。
雙管齊下!
佟淩萱駭然睜大雙目,咚的一聲,天邊滾來一記悶雷,那麽響亮有聲,照亮了她的靈台。
她團起身子,一滾!從馬腹的空隙間滾過去,同時,把手臂高高的舉起,一支鋒利的銀簪狠狠刺入馬腹。
刺耳的嘶鳴,劃破蒼穹,豆大的雨點砸落下來,埋入泥土中。
沙地上,蒸騰起一股潮濕而溫熱的氣息,如猛獸般,吞消著夏的悶熱。
馬蹄上揚,馬背上的黑影,滾落下來。
不遠處,傳來太監宮女們的驚呼:“太子——”
大牢外的雨,嘩啦啦的下著。
佟淩萱扒著牢門,她咬著唇瓣,瞪得溜圓的眼裏,閃著讓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阿姐,我怕!我們會不會被處死,會不會?”青兒搖著她的雙臂,晃得她的小身體,一張小臉慘白。
躺在她懷裏的阿弟——佟淩雲,睜開了睡眼,一個三歲的孩子,烏黑的雙瞳在暗夜中,格外的明亮,就像天上的星子。
可是今夜,沒有星子,佟淩萱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機會見到那閃閃發亮的東西。
那個黑衣少年,是大玥國高高在上的太子。
高貴之軀,被她這個亡國公主摔下了馬背,大抵是受了很嚴重的傷,因為那些把他們關入大牢的侍衛,目露憐憫,這麽小的孩子,就快要死了。
大的不過十歲,小的才三歲而已。
“我們不會死,一定不會!那個太子答應過我,隻要我活下來,隻要活下來,他就會放我們離開!”佟淩萱抖著雙唇,她心裏是矛盾的,她一麵希望那個太子死了,一麵又希望他活著。
前者是因為他們有國仇家恨,後者是因為他的那個賭約。
他活著,他們才能活著。
因為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們的命運竟是奇妙的連在了一起。
嗬!
蒼天何其可笑,又何其不公?
國家更替,本應是公主的她,卻如今成了階下囚,任人宰割。
清脆的鎖鏈聲,讓佟淩萱抬眸望過去。
兩名侍衛進來,把她從地上拖起來,牢門外候著一個太監,這個太監她熟悉,是太子身邊的人。
那太監見著她,就把她的耳朵擰起來,讓佟淩萱疼的齜牙咧嘴。
“你個死丫頭,竟敢對大玥國的太子爺不敬!小小年紀,就想謀害當今的太子!還真是個亂臣賊子!”太監的公鴨嗓,含著一抹陰測測的尖銳。
佟淩萱被帶入了一座華麗的宮殿,殿堂之上的雲榻上,一個穿著中衣的少年側躺在上麵,他單手支著腦袋,微笑的望著她。
但佟淩萱在那烏黑的鳳眸裏,發現了可怕的冰冷和嘲弄。
“過來!”
他朝她勾勾手指,嘴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
即便年少,但那狹長英俊的眉眼,已藏著蠱惑人心的本領。
佟淩萱身子一抖,她並沒動,身後的太監,朝她後背一踹,一下子把她踹倒在地上。
她疼的半天直不起腰來,雙手緊貼著冰涼的地麵。
“張公公,你退下。”少年拂手。
“喳。”
大殿的門被徹底關上,隔絕了外麵電閃雷鳴的雨夜。
“過來!”
他再次命令,語氣裏含了絲不耐。
佟淩萱咬著牙,憤恨的盯著那養尊處優的身影,努力站起來,朝那雲榻走過去。
人還未靠近,那少年就長臂一伸,把她拉入雲榻,壓在身下。
“真是個精致的女娃娃。”
修長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麵皮,就像在撫摸一件上好的瓷器。
“佟氏皇族的遺孤,記得三年前城破的時候,本宮與你一般大,大玥納蘭將軍,提著你父皇的首級,掛在上京城門口,暴曬三天三夜,供百姓日夜瞻仰,你猜……最後怎樣?”見女孩乍然慘白的臉,少年仰頭哈哈一笑,“最後喂了狼狗,哈哈……”
“你住口!”少女顫抖的厲害,一雙眸子通紅,她咬著牙骨,恨不得把身上的人撕碎!
修長的指腹描摹著那發紅的美眸,忽然低頭附在少女耳廓邊問道:“恨嗎?是不是想立刻手刃你的仇人?嗯?”
佟淩萱雙拳緊握,發出清脆的響聲,她緊閉上雙目,壓下那洶湧的恨意和憤怒。
她不能,因為她還有青兒和小雲,他們還都在大牢裏,是生是死,全憑身上少年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