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死人
反正這種慢慢浮現出的感覺讓我很不舒服,獨自在院子裏站了很久,我才轉身回房,但是當我的目光匆匆一瞥時,就看到後院那邊的門洞旁,有個人的半邊身影一下子縮了回去。如果我看的沒錯,那就是老王。
他不是帶人到後麵盤貨去了?而剛才我看到的,他分明是悄悄朝這邊偷窺。
這種偷窺馬上就讓我更加的不自在了,我條件反射似的就朝前後左右掃了一眼,好像自己周圍真的有一頭悄悄尾隨的狼。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們這些人可能是平生第一次到吳忠來,但是剛到這裏,就出現了這樣的插曲。
老王的身影縮回後院就再也不見了,我回到屋子,但是心情不可能平靜。從晚飯開始一直到半夜,我都使勁的在想這件事。麻爹在旁邊已經睡著了,呼嚕打的山響。我翻來覆去的想,到最後呼的坐起來,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
我輕輕推開房門走出去,然後到張猴子那裏把他弄醒。張猴子多精細的一個人,我一說出心裏的疑問,他就很清楚了。
“這個事,你想辦法去問。”我毫不客氣的命令他,我和老王不熟,直接找他問肯定問不出什麽。
張猴子點點頭,但是表示問不問的出來,全要看老王自己,因為他要是不說,誰也沒辦法逼他。
這一夜我睡的很不踏實,第二天起床之後,張猴子就來告訴我,老王昨天離開了檔口,到附近租的房子裏去睡了,一直到現在都沒過來。
“那你就去找,必須問清楚!”我壓著嗓子然後看看他,張猴子馬上就很聽話的從檔口溜出去。
他跑出去足足有兩三個小時,等到回來之後臉色就有點不對,悄悄把我喊到他房間那邊,然後緊緊關上門。
“問清楚了沒有?”
“我問了,王叔開始的時候死活都不說,在和我裝糊塗,我作揖下跪都沒用,最後沒辦法,說這是雷爺一次很重要的大活,任何環節都不能出現任何差錯,他才開始猶豫。”
張猴子說,老王這個人骨頭也比較硬,沒有人可以逼問他,隻能拿雷英雄的事情去做幌子,騙他說出來。
“你他娘的不要廢話,快說!”
“衛老板......”張猴子咽了口唾沫,有點為難,神色也有點複雜,平時玲瓏八麵油腔滑調的嘴皮子現在好像都有點不好用了:“我問了很久,王叔就說了一句話,他隻肯說這一句。但是我理解不了。”
“說的什麽?”
“王叔說......”張猴子定了定神,一個字一個字的說:“他說我們中間,有個死人。”
我聽完就愣住了,過了三分鍾才慢慢回過神,馬上就罵張猴子:“去你娘的!這是什麽屁話!”
“衛老板你別急,他就是這麽說的,我原話複述。”張猴子勸我熄火,說:“王叔這個話裏肯定是有古怪的,不對不對,不應該這麽說,應該說,我們這些人裏,是有古怪的。”
“我們中間,有個死人......”
這句話如果從字麵意思上理解,就是句扯淡話,根本無法讓人相信和理解。但是聯想到老王當時的那種表情,我又覺得這句話好像沒那麽簡單。
“王叔就說了這麽一句,衛老板,我感覺有蹊蹺,雷爺這次買賣絕不能失手。”張猴子可能也感到了事情不正常,他害怕影響整個行動:“我們一起來分析分析。”
張猴子可能也想過相關的問題,接著就跟我囉嗦了一堆,總體意思,老王的話指向性很強,拋開我們中間有一個死人這層意思,那麽就是說,這裏麵肯定有個人不正常。
“江塵呢,我很了解,是雷爺的內弟,他姐姐死的早,雷爺到了現在都沒續弦,彭博呢,是雷爺手下的老人了......”
“怎麽?”我瞪了張猴子一眼:“你把你們的人關係都撇清,意思就是我這邊的人有問題?”
“沒有沒有,我可沒那個意思......”張猴子皮笑肉不笑的趕緊跟我解釋。
但是我後麵的話就說不出來了,因為腦子裏閃電一樣的冒出衛勉說過的話。
“不要認為雷英雄能擺得平一切,當心你身邊的人......”
最初的時候,我並不太在意這句話,因為是從衛勉嘴裏說出來的,很可能有挑撥離間的意思,但是這時候我就無法再淡定了。
當心我身邊的人,我該當心誰?如果要我真的去當心,那麽每一個人都可能有嫌疑,我不僅要想去當心誰,還要想具體當心什麽。
我想了很久,就怕拍張猴子的肩膀:“老張,你再去問問,這些如果不問清楚,你知道對行動會有影響。”
“我再去試試?”張猴子顯得很為難:“我就差跪下了,他不說,沒辦法啊。”
“把利害關係跟他說清楚。”
張猴子是午飯之後出去的,隊伍裏的幾個人都很沉得住氣,呆在屋子裏不出來,隻有麻爹還有和尚屁股長釘子,蹲在院子裏跟幾個夥計湊攤打牌。我一個人一個人暗中的觀察,又望了望小胡子還有江塵他們的房間,心裏很糊塗。
我們中間,會有一個死人?
我覺得渾身上下都涼颼颼的,跟這些人接觸不是一次兩次了,要是猛然聽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說起,裏麵有個死人,那種感覺不僅僅恐怖,而且有一種發自內心最深處的惡寒。
這一次,張猴子去的時間更長,可能是在極力的勸說老王,跟對方死耗著。這就讓我感覺,這件事肯定是老王非常忌諱,幾乎根本不願意提起的。我焦急的等,麵子上還不敢表露出來,但是等著等著,我就覺得這樣做很不妥。張猴子這樣的人,就算從老王嘴裏問到了什麽,也會把對他們不利的環節給抹去。他要是隱瞞了最關鍵的內情,我等於還被蒙在鼓裏。
我他娘的真是糊塗了,用這樣一個琉璃蛋去打聽事情。
一直到吃了晚飯之後,大概八點多鍾的樣子,張猴子回來了,我一直在等他,他剛出現,我就急匆匆的把他拉回屋子。張猴子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擦擦嘴巴開始跟我說。
“我快把舌頭說斷了,最後還搬出雷爺來壓他,王叔總算開口說了另一點事,但是衛老板你不要抱太大希望,他說的不完整。”
“先把問到的告訴我。”我已經等了整整一個下午,早就不耐煩了。
“在這之前,衛老板,我先跟你說一下我的分析,我們中間有個死人,這句話應該這麽理解。”張猴子對我說:“這個人本來應該死掉了,但是王叔沒有想到還能見到他。”
老王這個人之前確實吃過幾年土飯,在解放前,他剛剛入道,但是很快就解放了,有些事情就不敢再那麽肆無忌憚的幹,漸漸轉入地下。再加上時代變遷,當時的大背景限製,這一行的買賣幾乎銷聲匿跡,許多人都老實了。
一直到八十年代後,吃土飯的人才漸漸死灰複燃,那個時候的人對這些東西的意識還處在懵懂階段,所以生意很好做,無論是直接下坑的土爬子還是二道販子,都進入了事業的黃金期。老王當時的年紀已經不算小了,不過身體很好,而且他可能天性就喜歡這些,所以沒有洗手,除了倒賣點土貨,有時候真有誘人的肥坑,還會親自幹一把。
關於他的事情,發生在八四年,當時他還在甘肅,手下有一批人,也有些名氣。本來他一直都在單幹,但是八四年年初的時候,就有人過來找他,談了點事情。來人是通過老王一個朋友穿線認識的,他告訴老王,金塔那邊發現了一個坑,有點棘手,對方單獨吃不下,因為老王常年都在甘肅混,對這邊非常熟悉,尤其是在下坑方麵,積累了豐富的經驗,所以對方想和老王一起吞下這個肥坑。
據說,坑很肥,對方的態度也非常誠懇,老王有點動心,他是想最後撈一票,然後徹底洗手,之後就專門在市場還有二道販子中間混,可以經常接觸到罕見的貨,而且不用擔太大的風險。對方說了具體的情況,坑已經完全被方出來了,但是被堵在外麵,死活都進不去。
經過一係列謀劃和準備,老王終於決定接下這個活。他帶了一些人趕到金塔,在那邊和對方的人接頭匯合。但是等到真正接觸到這個坑的時候,老王就有種被愚弄欺騙的感覺,因為這個坑根本就不是對方所說的那樣一般棘手,而且規模很大,幾乎是掏空了半座山修出來的。
但是老王最終沒有撤走,因為這個坑本身吸引了他,他決定要把事情徹底做完。
這個坑的入口已經被前一批人完全找出來了,老王看到入口的時候,就有些不淡定,因為之前下了那麽多坑,從來就沒有見過。
入口有一道門,非常厚,把入口堵的死死的,在這道門上,有一個深深的手印。
“王叔所說的那個應該死掉的人的事,就是從這裏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