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來自馬爾康的車隊

情況最先是老刀發現的,因為高原反應很大程度上降低了我們的感觀敏感度。與其說是異常,不如說是發現了另外一些人。老刀發現他們的時候,雙方的距離已經不算遠了。

“有點麻煩。”老刀舉著望遠鏡看了片刻,扭頭對我說:“他們好像是找羊的人。”

“是偷獵隊?”我也舉起望遠鏡去看,對方有三輛車子,車身上蒙著一層灰撲撲的塵土,人數不詳:“他們做他們的,我走我們的,這有什麽關係?”

“你們太嫩了。”老刀仍然在觀察對方。

在藏羚羊有可能出沒的高原上,偷獵者不會斷絕。因為地域實在太廣闊,兩支偷獵隊伍遭遇的幾率不大。不過一旦相遇之後,他們會發生一些接觸。

這樣的接觸無法判定有沒有危險,關鍵要看隊伍裏領頭人的意思。有的時候,這種接觸可能是正常反應,也可能背後隱藏著很深的危機。

偷獵隊和吃土飯的人一樣,提頭換富貴,都是膽子大的出奇的人。他們奔波在高原上,冒著各種各樣的危險偷獵,最終目的就是鈔票,如果利益大到一定程度的話,那麽對於有的偷獵者來說,殺一個人,殺一頭藏羚羊,其實沒有太大的區別。

在這個地方,整支隊伍被人做掉,隨便挖坑一埋,一萬年都不可能有人發現,車子可以隨便開走,或者找別的地方遺棄。

老刀的情緒有一點點激動,他沒有隱瞞我,直言不諱的說,他的腿,就是之前在和另一支偷獵隊發生衝突的時候被打殘的。

偷獵的人在高原上很厲害,因為適應了這裏的環境,而且個個都是好槍法,一些人專門打奔跑中的藏羚羊的頭(皮子被打出彈孔雖然可以修補,但是會影響賣相)。

“我們該怎麽辦?”我聽著老刀的話,也跟著緊張起來,很怕無緣無故的被人黑吃黑。

“看情況,現在最主要的是要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是偷獵隊。”

真的有點麻煩,也有點棘手,老刀說,因為黑吃黑的事情之前發生過,所以每一支偷獵隊都有被吃掉的可能,所以每一支隊伍的防範意識還有反應速度都很強很快。久而久之,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就比如在戰場上,我發現了對方陣地有人員在活動,暴露在自己的視野中,這時候我不可能冒著危險自己跑過去看看究竟怎麽回事,我能做的,就是直接開槍先把對方放倒再說。

我們都不敢動了,無論從人員素質還有武器裝備上來說,都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和尚飛快的把幾截合金管接在一起,但是連他自己都知道這東西現在沒有任何用處,所以丟了合金管,想讓我帶著一輛車先走。

“沒用。”老刀搖了搖頭:“隻要補給車被截住,會被困死在這裏!”

我們在猶豫的同時,對方可能也在試探,他們其中一輛車子慢慢的開進了一些。我很怕他們會突然動手,把我們車子的輪胎打爆。

“衛大少!你跟著補給車先走!”

砰!

我最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對方的試探成為事實,他們的槍法很好,一聲清脆的槍響仿佛傳遍了高原,槍響的同時,我們一輛車子的輪胎就被打爆了。老刀一下子就把我身子按低,同車的夥計隻有手槍,根本沒法和對方手裏的槍相比。

這個時候,很遠的地方就揚起了一片蒙蒙的塵土,好像是機動車輛在飛快的奔馳。我們發現的同時,偷獵隊可能也發現了,雙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情況,也不知道是誰中途趕來,所以偷獵隊打爆了一隻輪胎後就暫時沒有過多的舉動。和尚很不服氣,微微抬頭,想搖下車窗把對方的輪胎也打爆一隻,但是被老刀阻止了。

從遠處而來的車隊,仿佛是被剛才那一聲槍響吸引的,漸漸的,他們出現在我的視野中。這支車隊顯然在做比我們更長途的跋涉,他們有兩輛補給車。

三方人頓時就像犄角一樣堵在這裏,相互對峙著,剛剛趕過來的車隊,好像能分辨出偷獵隊。他們的車子也蒙著一層很厚的灰塵,但是第一輛車的車牌卻隱約的露出來。看到他們的車牌時,我心裏就微微震動了一下。

川u!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這應該是馬爾康的車牌號。

我頓時就更緊張了,小胡子他們最初得到的信息是準確的,馬爾康那邊,也就是陰沉臉的人也進入了阿裏。

真這麽倒黴嗎!我連死的心都有了,偷獵隊還是小事,如果這個時候被陰沉臉的人截住,我就真的沒路走了。

來自馬爾康的車隊很快就有了反應,第一輛車子的車窗搖下來了,然後,一隻玻璃酒瓶被人用力拋了出來。酒瓶裏還有半瓶**,不知道是水還是白酒,瓶子呈弧線形在半空劃過。當它飛到拋物線最頂端的時候,一聲槍響從車窗裏發出,瓶子精準的在半空被打的粉碎。

我隻看到了從車窗伸出的槍管,卻沒有看到開槍的人,但這無疑是個槍法好到極致的人。

僅僅是一隻酒瓶子,卻帶給人很大的壓力。而且我漸漸的發現,馬爾康車隊所對峙的目標,好像不是我們,而是那支偷獵隊。

偷獵隊仿佛也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們感覺到了威懾,就在瓶子被打爆之後幾分鍾時間裏,偷獵隊的車子就開始倒退,在一片飛揚的塵土中快速離開。

我真的有點搞不懂了,陰沉臉的人究竟要幹什麽?難道是趕走了偷獵隊後從容的對付我們?

就在我憂慮和猜疑間,第一輛車子的車門打開了,一條高大魁梧的身影,握著一杆槍,出現在我眼前。看到他的一瞬間,我仿佛感覺自己眼花了。

我不敢相信,在這個地方會看到這個人,更不敢相信,他是從陰沉臉的隊伍裏走出來的!

那個一直在守護西夏故地的最後的黨項羌人,蘇日!

因為馬爾康車隊的出現,讓我感覺緊張,但是看到蘇日的時候,這種緊張就減退了一些,我隻見過他一次,也隻交談過一次,不過我卻知道,蘇日和陰沉臉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他有自己的信仰,耐得住寂寞和苦寒,他是個淳樸的人。

但是我無法理解,他怎麽會和陰沉臉混到一起,並且出現在阿裏!

不管現在是怎麽樣的狀況,我們的隊伍真的是走不掉了。我隻猶豫了片刻,就果斷的拉開車門,走了出來。

高大魁梧的蘇日顯然還記得我,他同樣很訝異我會出現在這裏。上一次見麵的時候,我給蘇日留下了比較不錯的印象,所以他臉上些許的訝異很快就變的和善,當然,這種和善的表情裏,還有一些不解。

情況一下子就緩和了,蘇日車隊裏的人陸續下車,我們這邊的夥計也鬆了口氣。我和蘇日開始交談的時候,就仔細的看看他隊伍裏的人,如我所料,陰沉臉本人不在其中。

“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我不知道該不該對蘇日說出實話,我願意相信這個人,但他畢竟是出現在敵人的陣營中的,所以我沒有講述詳細的過程,說:“我的朋友在這裏出事了,我要找他們。”

“你從很遠的地方來,為了找你的朋友?”

“是的,為了找他們。”

蘇日把手裏的槍背到了肩上,然後對身後的人打了手勢,示意他們幫我們更換壞掉的輪胎,然後他帶著我走到不遠的地方,就地坐了下來。

“你,叫做衛天,對嗎?”

“我叫衛天。”我直接就承認了,這些事不可能瞞過蘇日。

“我知道你,還有你身邊的人,究竟在做什麽。”蘇日沒有流露出一絲的敵意,但是他的語氣裏隱隱含著一種責備:“你們在尋找根本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或許吧,不屬於我們的東西。”我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參雜到事件裏的原因。

“我相信你是個誠實的人,你為了救你的朋友,從內地來到阿裏,我欣賞。”

“蘇日,我想問問你。”我在心裏飛快的考慮了一下,終於問出了最大的疑問:“你認識概米度嗎?”

“概米度。”蘇日想了想,說:“認識。”

“你,還有其他的人,是在替概米度做事嗎?”

“不。”蘇日搖了搖頭,輕輕撫摸著自己身上的槍,說:“概米度隻是一個人,我們不會替某個人做事,我們隻會為了自己的母族,為了黨項羌做事。”

“你們?包括概米度嗎?他所做的,和你們的目的一樣?”

“可能是不一樣的,概米度隻為了自己。”蘇日可能不想過多的談論這個話題,所以說了一下之後就問道:“你具體要到什麽地方去救你的朋友?他們出了什麽事?”

“離這裏大概還有四百公裏,蘇日......”我想了足足有三分鍾,才試探著問道:“你聽說過,在阿裏這個地方,有的人會突然消失的事情嗎?突然消失了,無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