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三章 晉普阿旺(二)

如果不是在之前去噶紮寺的時候,曾聽仁波切活佛說過末世預言伏藏將要出現的預感,小胡子也聯想不到這麽多,因為他對藏區不熟悉。!

“現在還無法確定,這是不是伏藏。”

伏藏是無法尋找也無法斷絕的東西,也無法猜測,整個伏藏包括的東西很多,特別是一些關係重大的大伏藏,要有伏藏者的發願,有實質性的授記,有主動的摸索,有被動的覺醒。心中的種子有可能是一種埋藏的媒介,但不能成為伏藏的明顯標誌。

晉普阿旺向小胡子詳細詢問了格桑梅朵的事,後者如實的講述了一遍。晉普阿旺考慮了一下,說格桑梅朵究竟是不是接受了發願灌頂,這不能判定,但她肯定受到了察那多的認可。

這種認可其實就是部分靈識的遷移附體,而且這種認可背後的含義,一定是察那多想要傳承一些事情。

當晉普阿旺詢問格桑梅朵在出現不正常的昏沉狀態時說過些什麽的時候,小胡子也沒有做隱瞞,晉普阿旺不是無關緊要的人,他雖然沒有親自見過察那多,但是目前與察那多關係最密切的人,而且他也在尋訪察那多當年想要做的事,這和小胡子的初衷與動機並不衝突。

“我不能理解。”晉普阿旺說:“她得到了察那多大師的認可,除了寥寥無幾的信息之外,卻沒有任何意識上的覺醒,如果是這樣的話,認可就完全沒有必要了。”

“我覺得,這是認可的一種防範。”小胡子回憶當時在冰城內和昏迷的格桑梅朵對話時,那個陌生男人的聲音。

正如晉普阿旺所說,既然得到認可,就會得到一些傳承,或者是實物,或者是信息。假如格桑梅朵當時是孤身一人的話,那麽察那多種在她心裏的種子可能馬上就會發芽成長,呈現出察那多想要傳承下來的完整信息,但是就因為小胡子也在旁邊,這種認可受到了阻滯。察那多明顯不希望除了格桑梅朵之外的任何人知道這些,所以格桑梅朵無法被動的覺醒。

也正因為這樣,當格桑梅朵偶然覺醒出一星半點信息的時候,就會產生一種思維被壓製的感覺。

小胡子和晉普阿旺都是寡言的人,此刻卻在隱修室中不斷的交談,他們達成了共識,察那多明顯被朝聖者追殺過,雖然他脫困了,用一具模糊的屍體冒充了自己,還將追殺者全都屠滅,但他自己也沒有活多久。

所以隻有在格桑梅朵完全處於安全的狀態下,她所得到的精神授記才會一點點的出現。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覺醒的時間難以估算。”晉普阿旺說:“完全安全的狀態,並不是她單獨呆在什麽地方就算安全,那種安全,其實來自她的心境。”

兩個人都覺得,格桑梅朵已經成為了發掘察那多,或者說發掘與末世預言有關的事情的重要環節,他們要做的事,就是盡全力讓格桑梅朵所受的精神授記覺醒,借此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晉普阿旺沒有藏私,他大概講述了一下自己這些年來走南闖北所收集來的一些信息,關於察那多的情況不多,其中相當一部分是有關朝聖者的。

“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忽視的神秘組織,他們無形無跡,卻和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晉普阿旺一直盡力隱藏自己的動機,在幾年前尋訪到藏南地區的時候,他無意泄露了一點口風,結果不久後就遭遇到一次危險的追殺。借此可以想象到,他們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麽徹底離開這件事,永遠的離開,走的越遠越好,要麽就頂著朝聖者的陰影,一路尋找下去。

一個從古傳承至今的神秘組織,始終沒有絕滅,說明每個時期中,這個組織內都擁有一批意識堅定,信仰無法更改摧毀的成員,或者說信徒。人是精神動物,如果一種信仰完全占據了他的腦海,那麽這個人的舉動就會出人意料的頑強而且執著。

小胡子和晉普阿旺交談了兩個小時左右,晉普阿旺想仔細看看格桑梅朵,他們離開了隱修室,但當兩個人走出下坎巴寺簡陋的大門時,外麵隻剩下了兩個司機,格桑梅朵已經無影無蹤。

“她走了。”紮西一溜煙的跑過來,對小胡子說:“走了有一個小時了。”

在小胡子和晉普阿旺交談的兩個小時裏,格桑梅朵的情緒有了起伏不定的波動,尤其是小胡子進入下坎巴寺將近一個小時的時候,格桑梅朵焦躁的在兩輛車子之間徘徊,紮西還有另一個司機都不多嘴,雖然察覺到了格桑梅朵的情緒不對勁,但也不好發問。

接著,格桑梅朵就匆忙的離開了,紮西在後麵問她,隻得到了一句回答。

“她說她離開一下,很快就會回來。”

聽到這裏的時候,小胡子已經察覺到了什麽,他飛快的檢查了一下留在車裏的背包,背包被打開了,裏麵的那隻轉經筒已經被格桑梅朵帶走。

“追!”小胡子立即就跳上了車子,格桑梅朵是唯一可依靠的線索,不能讓她出現任何意外。

車子順著格桑梅朵離開的方向就追了下去,兩輛車子左右分開,拉大了尋找範圍。下坎巴寺周圍很荒涼,大概十幾分鍾後,格桑梅朵奔跑的身影就出現在視野裏。她奔跑的很慌亂,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在追她一樣。當她看到遙遙開來的車子時,這種慌亂就達到了頂點。

車子很快就追上了格桑梅朵,小胡子跳下來一把就抓住了她,格桑梅朵和在冰城一樣,目光驚恐且混亂,她有點失神的感覺,拚命想甩脫小胡子的手。緊接著,晉普阿旺也跑了過來,他盯著格桑梅朵額頭上那顆紅痣注視了片刻。

晉普阿旺的到來,讓格桑梅朵稍稍安靜了一點,但小胡子試圖把她抱上車的時候,她又開始掙紮,她手裏緊緊抓著那隻轉經筒,像武器一樣掄圓了左右劈打。一直注視她的晉普阿旺閃身過來,雙手結印,一下子按到了格桑梅朵的額頭。

格桑梅朵頓時就平靜了下來,眼神中的驚恐和混亂像一根根隨風飄起的蠶絲,一點點的褪去。當她的目光恢複柔和時,人也沒有知覺了,軟軟的倒在小胡子懷裏。他們把格桑梅朵送進車子,小胡子她手裏取下了轉經筒,這是個罪魁禍首,是影響格桑梅朵的元凶。不知道轉經筒對格桑梅朵產生了多麽大的影響,竟然讓她丟下一切奔跑。

“這是察那多大師的遺物。”晉普阿旺沒有接觸轉經筒,但是他能夠感覺到陳舊的轉經筒上,殘留著察那多的氣息,或者說是一種很難消退的佛性。察那多晚年時好像背棄了佛教,不過從根本上說,他還是個佛教徒,一種宗教在內心深處刻下了烙印,這種烙印就將是永恒的,會被暫時的掩蓋,卻不會消失。

如果察那多沒有發生過行為上的錯亂,那麽這隻轉經筒放到今天還是很有價值的,起碼算是噶紮寺的一件聖物。小胡子曾經仔細的觀察過這個轉經筒,但他看不出什麽。他把轉經筒交給了晉普阿旺,晉普阿旺握著轉經筒閉上了眼睛。

“這是隻普通的轉經筒。”

晉普阿旺接著就打開轉經筒,裏麵是一卷寫在絲帛上的六字大明咒,這並不出奇,幾乎所有的轉經筒內都裝有六字大明咒經卷。

“這會不會是一種暗藏的授記?”小胡子問道,轉經筒對格桑梅朵的吸引力大到難以想象,說明這個東西根本不會像表麵看上去那麽簡單。

“對我們來說,這卷六字大明咒其實是無所謂的。”晉普阿旺把絲帛卷重新塞了回去,說:“即便是一種授記,也隻有她才能看得懂。”

格桑梅朵心裏的種子一旦被種下去,就無法再消除,除非她徹底死去。小胡子看著還在昏沉中的格桑梅朵,心就緊了一下,格桑梅朵何時會覺醒,發掘出察那多的遺留信息,還很難說,不過她開始覺醒的同時,就會陷入危險的境地,會成為朝聖者全力追殺的目標。

“我可以嚐試牽引她開始讓種子覺醒。”晉普阿旺也在前麵轉頭望著格桑梅朵,說:“不過沒有把握,就和你們可以輕易找到進入格丹裏雪峰群的路,而別人卻找不到這條路一樣,這是一種機緣。”

“盡力吧,誰都沒有十足的把握。”小胡子的目光和晉普阿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仿佛又達成了一種無聲的共識。從某種角度來講,格桑梅朵是被動的,也是無辜的,一旦用外力強迫她進行覺醒,那麽小胡子和晉普阿旺,就要承擔起保護她的責任。

“還有一句話,我想告訴你。也許我不該說這句話,這隻是我的直覺。”

“什麽?”

“當我第一眼看到這個女人還有你的時候,就覺得......”晉普阿旺頓了頓,回過頭說:“她會害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