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夯土層

小胡子很想親自到莊稼地下麵去看一看,所以對地下的情況比較在意。每個人都是珍視自己生命的,如果可以活下去的話,沒有誰會想死。然而小胡子知道,擔架上躺著的這個人每活一分鍾都是負累,他恨不得馬上就死去。在這種情況下,問他話,他不會也沒有必要撒謊。

擔架上的人全力的扭動自己的頭,兩排‘露’在皮外的牙齒不停的一張一合,他能感覺到疼痛,思維是很正常的,當聽到小胡子的問話後,他的眼睛裏的乞求和絕望中,明顯萌生了一種很深的恐懼。

他是很想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的,以求換得解脫,但他說不出來,而且漢字的書寫水平太差,寫不出幾個漢字。他的手來回哆嗦著,指尖在地麵上不停的劃動,潰爛的‘肉’和血跡留下一道道痕跡。

“說!”小胡子感覺到時間不多了,不得不催促對方。

這個人劃動了很久,歪歪斜斜的寫下了幾個字,有的字是錯字,但小胡子還是認出來了。

都是血!都是血嬰!

“都是血?血嬰?”小胡子聯係自己所知道的情況,暗中猜測坑下的狀態,他還想知道更多的事,如果時間充足的話,這個擔架上的人估計還能再泄‘露’一些,但是沒有時間了,小胡子隱隱約約聽到從外麵傳來了由遠到近的腳步聲,踩的那些被壓倒的青稞沙沙作響。

他伸腳就搓掉了地麵上帶血的字跡,擔架上的人說不出話,但是始終盯著小胡子,似乎在提醒小胡子不要忘記承諾。

“安心上路吧。”小胡子搓掉字跡,反手掏出匕首,在這個人的脖子上輕輕一劃。

鋒利的匕首頓時割斷了對方的喉管,一股粘稠的血從傷口冒了出來,他斷裂的氣管嘶的一聲,好像一個漏氣的輪胎,但是這個人的眼神頓時安靜下來了,他看著小胡子,有一種難言的感‘激’。

望著擔架上這個人帶著感‘激’的目光,小胡子在短短的半秒鍾內,仿佛一下子又被拖入了那個曾經困擾過自己,也困擾過別人很久很久的問題中。

這個世界上,什麽是對?什麽是錯?在一般人的概念中,救人的一定就是對,殺人的一定就是錯。但眼前的情況呢?該怎麽去理解?

小胡子突然對教導自己的那個老和尚更加的佩服,對老和尚說過的那番話,也理解的更加透徹。

有的事,沒有什麽錯對之分,憑本心而行,足矣。

腳步聲越來越近,小胡子無法從‘門’出去了,他彎腰掀起帳篷的邊,飛快的鑽了出去。這時候,遠處爆起了一大團火光,盡管距離很遠,但非常的耀眼,好像有一大堆火‘藥’被人引燃了,將要走到這個旁邊的德國人被這團火光所吸引,不由自主的停下來看。這對小胡子來說無疑是個好機會,他又借機悄悄的朝後退了退,完全隱身在黑暗中。

隱藏中,小胡子就知道,無論周圍有多大的動靜,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人全部都引走。自然,他有信心在這些人的守護下硬衝進坑裏,但那麽做很不明智。小胡子慢慢的在地上爬,他所在的位置是營地的後麵,停著車,還有其它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爬動間,兩根鋼管被觸動了,發出輕微的響動,幸虧響動聲很小,沒有引起注意。

這是兩根被拆掉的洛陽鏟的鏟柄,方坑的時候用的上,這時候就沒什麽用了,被拋到了帳篷後麵。然而這兩根鋼管卻讓小胡子生出了別的念頭,因為這附近的青稞地不止一塊,如果地下僅有一口龍紋鼎的話,估計無法造成麵積那麽大的影響,其它幾塊地的下麵,應該也有蹊蹺。

他是下坑的高手,隻要有一把洛陽鏟可用,那麽地下的情況至少能分析個八八九九,小胡子一旦決定,就行動很快,找到了幾截鋼管和一個鏟頭,然後就從相反的方向跑,最後迂回著離開德國人的視線,連夜趕回了村子。

月光下的村子裏,嘉洛絨在等待,她說的不錯,那些很熟悉地形又有些手段的年輕人沒有絲毫的損傷,小胡子回來不久,他們就都趕回來了。

這一夜小胡子都沒有睡,他仔細的把所有相關的線索全部歸攏了一遍,行動必須要快,他能想到的事情,德國人肯定也能想到,隻不過德國人現在沒有那麽多的人手把麵積很大的幾塊地方全部守住。

他整整準備了一天,村子裏的年輕人提供了村子附近那幾塊耕地的地形圖,第二天晚上入夜之後,小胡子就從村子的另一頭出發,直奔和德國人營地相鄰的那片青稞地。兩塊地之間有一定距離,但小胡子不方便打開光源,就借著月光開始‘摸’索。

他首先要做的,並不是直接動手在地裏找什麽東西,而是先大致看看這幾塊地之間有沒有什麽必然的聯係。之後,他就在青稞叢裏慢慢的找,從德國人隊伍那邊帶回來的幾截鋼管和洛陽鏟的鏟頭起了大作用,小胡子一點點的嚐試,最後在這片耕地大概正中心的位置上,發現了異常,異常出現在鏟頭帶上來的土樣上。

這個地方肯定不是一座墓,但必然有一個麵積未知的地下工程,因為鏟頭帶上來的土是夯土。

所謂的夯土,是古代建築中一種常用的材料,其實說白了,就是把一層層泥土用重力砸瓷實,泥土中的縫隙被最大程度的夯瓷了,所以比一般的生土要結實很多。夯土的原材料隨處可見,而且製作過程簡單,曾經被廣泛的應用過。中國境內有跡可查的最早的夯土,可以追溯到龍山文化時期。

一般的行家不僅僅是從土樣上分析出這是夯土封土或者生土,更重要的是要從土樣裏看出更多的隱藏信息。小胡子趴在青稞叢裏,打開聚光手電,仔細分辨著手裏的土樣,他發現,這些夯土中帶著很多紅‘色’的顆粒,還有些許木質成分。

他的猜測一點都不錯,這片莊稼地,或者說村子附近的那幾塊莊稼地下,顯然都有相同的建築遺跡,隻不過暫時還不知道這些遺跡的麵積以及作用和出處。

小胡子隻有一個人,他無法像德國人一樣正直的挖出一個很大的坑,不過他是打‘洞’方麵的權威,從附近選了一個切入點,斜著把‘洞’打下去。

說到打‘洞’,是個很見功夫的活兒,而且在民間傳說裏,那些山南海北的土爬子都有一種絕技,打盜‘洞’不見土,越穿越玄。事實上,這種手法說穿了就不值一提,每個打盜‘洞’的土爬子進坑的時候,身上必然帶著水,‘洞’打深了之後,挖下的虛土都被潑上水,然後拍瓷到‘洞’壁上。

這一點,小胡子自然是能做到的,他打‘洞’的速度快,但是斜著打‘洞’比正直打‘洞’的工程量要大,再加上條件限製,一直過了五個小時,也就是淩晨三點左右的時候,小胡子才把‘洞’傾斜著打下去,觸及到了真正的夯土層。

這塊耕地下麵沒有打出水,但是小胡子觸及到夯土層的同時,就感覺到裏麵有東西。他之前下坑是從來沒有什麽講究的,因為藝高人膽大,一般的坑一個人就趟的平,然而圍繞龍紋鼎所產生的,都是一些怪事,小胡子也沒有大意,他把那塊避屍的魯特牌掛在脖子上,還戴上了一張多吉送的鬼臉麵具。

夯土層挖下去不到十公分,就有一大塊金屬物出現了,這塊金屬物絕對不是青銅,小胡子慢慢的把挖掘的範圍擴大了一點,他懷疑這塊金屬物是龍紋鼎的一部分,因為金屬物的平麵上有一圈浮雕龍紋。

小胡子沒有空間可以遇險時周旋,即便要退回去也得慢慢的退,所以他很小心,一點點的把整塊金屬物全部清理出來後,他就覺得這應該是龍紋鼎的鼎蓋。他試著在這塊金屬物的邊緣撬了一下,本意隻是試探,但就是這輕輕一撬,產生了很大的反應。

這塊金屬物下麵,肯定有一塊承重板或者承重梁,但不知道什麽原因,或許是時間太久導致承重物腐朽,金屬物是靠一種自然的平衡保持的現在的狀態,然而這種平衡是非常脆弱的,一點外力就可能導致平衡崩塌。這一撬使得整塊金屬物旁的夯土一塊塊的掉落,之後,整塊金屬物轟然落了下去。

掉落的金屬物明顯和另一塊金屬發生了碰撞,之後才磕磕碰碰的落到底部,這塊掉落的金屬物使得這層夯土出現了一個直徑一米多的‘洞’。

小胡子沒有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措手不及,光線順著大‘洞’就照‘射’進去,沒有等小胡子看清楚下麵究竟是什麽,一陣低低的啼哭聲就猛然傳了出來。

嬰兒的啼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