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最後的對弈(一)
石壁裂痕後麵的世界是怎麽樣的,小胡子不知道,對很多事情,他已經不關心了。但當他看著桑結的屍體時,總有一種還沒有最終了結的感覺。他心裏充斥著一種強烈的不舍,也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真正體會到當年老和尚一直掛在嘴邊的一句話。
舍得,舍得……
老和尚究竟算不算一個真正的佛門中人,這不好下定論,但是他所說的很多話,都如禪機一般。他告訴過小胡子,人這一輩子,會很難過,仿佛是在一片無邊的苦海中來回的漂泊,沒有盡頭,沒有終點,隻有當人死去時,才是這一世解脫的時候。但是這一世解脫了,並不代表永遠的解脫,仍有來世,要繼續在人生這片苦海中再次起航。
這是每個人都無法逃脫的命運,隻有真正的掌握了兩個字,或許這種苦痛會減輕一些。這兩個字就是,舍得。
有舍,才有得。
“小向,走吧。”老趙看著小胡子的樣子,總覺得非常揪心,因為他之前從來沒有如此迷茫過,如此失魂落魄過。
“我想找她。”小胡子不由自主的說出了四個字,他心裏的欲望很強烈,他知道,輪眼碎片的傳送是沒有任何規律的,但是他絕對不忍心自己還活著的時候每天被記憶折磨。
嘉洛絨會在哪裏?會在哪一個時間段,哪一個世界中?
“別傻了!”老趙被小胡子的話嚇了一跳,立即就拉住了他的胳膊,唯恐他腦子會突然抽了,跳到附近的大鼎中。
“走吧。”小胡子的情緒仿佛穩定了一些,他把這個念頭暫時壓了下來。他不會因為任何原因而放棄自己的打算,隻不過在這之前,他要把一些還未了結的事情徹底處理。
他想了無牽掛的踏上這段旅程。
三個人開始朝那邊靠攏,石壇完全崩塌了,繚繞在地麵以及大鼎中的淡光漸漸的黯淡下來,危險可能被解除了,但是石壁裂痕後麵的危機在暴增。這似乎確實是這個大事件最終的終點,就算小胡子不現身,很多人,很多事,還是會進行一次徹底的了結。崩塌的石壇附近幾乎沒有人了,還能動彈的人全部進入了裂痕後。裂痕的兩端也沒有人把守,可能全都顧不上了。當小胡子三個人進入裂痕後的空間時,一片氤氳的光,映照出了他們的臉龐。
這是一片廣闊的空間,本來應該是黑暗的,但是空間正中心,有一團散發著亮光的東西,光芒如同永恒,非常柔和,每個人都能看到,散發亮光的,是一個六棱球體。球體晶瑩無瑕,沒有一絲一毫的瑕疵,它似乎代表著完美。
“聖器!”老趙低低的喊了一句。
不知道是為什麽,小胡子的心雖然已經碎成了片,關於這個大事件中的一切,他都不再關心了,然而當親眼看見這個六棱球的時候,他心裏卻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占有感。他想要這個球,想把它據為己有。六棱球是最完美的東西,沒有缺憾。
但是現場的一切已經不容他再想的太多,他和桑結搏殺的時間並不長,然而就是這短短一段時間裏,朝聖者和人世間之間的衝突達到白熱化,氤氳的光芒中,映照出一具具已經慘死在這裏的屍體。
這是一個決定性的時刻,兩個延綿存在了千年的古老組織,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見證這一刻,為了給這個大事件畫上完整或者不完整的句號。
每一個人都想盡全力衝向前方,接近六棱球,把它攬入手中,但無論誰想衝過去,都會遭到阻截。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完全沒有遮掩的必要了,小胡子的眼神一轉,立即看到所有廝殺中最激烈的兩個人。
高達魁梧的博思巴,和一個身材矮小的黑衣人揪鬥在一起。小胡子的眉心跳動了一下,這個矮小的黑衣人無論是外表還是氣息,都讓他感覺熟悉,黑袍沒有死,噶紮寺的葬禮,隻是一個騙局。
博思巴的拳頭重如山嶽,黑袍的身形靈動飄忽。對於這兩個人,小胡子沒有什麽感覺了,對方的生死和他沒有太大的關係。老趙和他抱的是一樣的心思,他們就這樣靜靜的潛伏在旁邊,再強的人也有精力衰竭的時候,一旦雙方拚到油盡燈枯,可以不費力氣的收視他們。
波斯吧和黑袍是什麽樣的人?他們自然也能想到這一點,但是誰都沒有辦法,這個時候退縮一步,就等於把聖器拱手讓給他人,他們做不到。
這是一場很無謂且慘烈之極的搏殺,很多人可能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麵,但是為了那顆散發著氤氳光芒的六棱球,他們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每一刻都有人在淒慘中死去。
“我們就這麽等著。”老趙在陰暗的一角扣扣鼻子,說:“讓他們先鬥……”
他的話音還沒有完全落下,從不遠處的另一個角落中,風馳電掣一般驟然衝出了三條人影,人影的速度非常快,剛剛出現的時候,讓小胡子的眼睛都跟不上了。但是過了幾秒鍾,他注意到,衝在最前麵的那條人影圓滾滾的像個球。
人影的目標很明顯,就是不遠處的六棱球,他們遭到了重重阻擊,後麵的兩個人完全是為最前麵的球哥做掩護的,他們中途停止下來,擋住阻擊者,隻有球哥一往無前的繼續衝去。
小胡子知道,球哥對於聖器的渴望,並不比博思巴還有黑袍少多少。他圓滾滾的身軀在此刻顯得無比輕靈。正在搏殺的黑袍和博思巴顯然被球哥牽動了目光,但是他們誰也不敢貿然後退去阻攔,誰先後退,就會處於劣勢,很被動。
這顯然也是球哥謀劃好的,就是要借用這個機會,搶先一步。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中,快的不及讓人思考。球哥距離六棱球越來越近,但這個時候,他身後傳來了接連幾聲人瀕死前的嘶吼。球哥飛速穿梭的身影立即震了震,忍不住就回過頭。
他聽的出,這幾聲嘶吼裏,有自己兩個夥伴的聲音,而且這種聲音不用多聽就可以分辨,肯定是人最後一聲吼叫,發出吼叫後,他們的生命也就不存在了。
沒有任何人能夠體會或者理解到球哥此時的心情還有感受,他肉呼呼的臉龐上不易覺察的顫動了幾下,仿佛每一條肌肉都無意識的抽搐著。球哥的拳頭捏的非常緊,然而不到兩三秒鍾的時間,他似乎忘記了剛剛聽到的聲音,轉身繼續朝六棱球跑過去。
這種趨勢讓博思巴和黑袍都無法坐視了,他們猛然各自退後了幾步,仿佛達成了一種無聲的共識:先殺掉貿然衝出來的人,然後再決生死。
這種級別的高手反應能力就不用說了,球哥的身子一動,博思巴和黑袍就相隔七八米距離,從兩個方向一起衝向球哥。球哥的槍法顯然也很出眾,他的外表很和善,而且小胡子知道,這確實不是一個狠毒的人,然而迫不得已之下,球哥拋開了一切,返身就是幾槍。
很多情況都表明,子彈並不能對付所有人。球哥的槍口噴出火花的同時,黑袍和博思巴都像一道光一樣在奔跑途中劃過一道弧線,黑袍的袍袖甩了一下,球哥頓時發出一聲悶哼,身子朝前踉蹌了幾步。但就是這幾步,一下子把他推到了六棱球的前麵。
六棱球被放置在一個隻有一米來高的壇子上,壇子緊貼著後方傾斜的石壁,球哥顧不上別的了,他的身體保持著前撲的姿勢,斷然伸出兩隻手,抓向六棱球。博思巴和黑袍的本事再大,也無法再阻攔,球哥伸出的手隨即就觸碰到了六棱球。
這一瞬間,很多人的眼睛裏都散發出了各種各樣的目光,目光非常複雜。小胡子默然注視著眼前發生的一切,老趙卻輕輕的罵了一聲。
轟隆……
一陣山搖地動一般的悶響聲從後麵傾斜的石壁上斷然傳來,整個空間都在微微的顫動,球哥的瞳孔一陣收縮,後麵的石壁隱沒在黑暗裏,什麽都看不到,但這陣轟鳴和晃動卻帶來了強烈的凶機。球哥的身手很不錯,如果在正常情況下,他可以很快做出決斷。
但是眼前的六棱球卻讓人迷惑,讓思維都出現誤區,球哥的手不肯收回來,六棱球被放在壇子上一個印記中間,球哥能感覺到,至少得用一兩分鍾的時間,才能把球取下來。他不想放棄,如果這個時候丟下球後撤,那麽他很可能就再沒有機會觸碰到六棱球。
隆隆聲越來越大,讓人感覺心驚肉跳,球哥沒有時間了,他很不甘的使勁晃動六棱球,始終不肯退縮。這時候,從傾斜的石壁上滾落下來很多石塊,就像一陣洪流從黑暗中猛衝出來。
球哥無奈的鬆開了手,但他已經錯過了最佳的逃生時機,手鬆開的同時,石塊紛紛而至,球哥來回的躲閃了幾下,一塊直徑足足有一米的石頭從他的雙腿上碾壓過去。
骨頭瞬間就粉碎了,而且這還不算,第一塊石頭壓碎了球哥的雙腿,後麵一塊更大的石頭緊跟著就滾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