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未知之旅(十)
我看著身邊不見邊際的老林子,突然萌生出一種感覺。在沒來這裏之前,我所聽到的都是關於老林子的恐怖,但是一路上的事實證明,暗中那隻黑手,要比這片林子更加致命。這絕對是一根會紮死人的釘子,如果不拔出來,他隨時都可能禍害其他人。
“槐青林有辦法看出誰是真凶嗎?”我問小胡子,槐青林這個人給我感覺就是特別神,他那雙眼睛,仿佛可以看穿一切。
“槐青林的眼睛不是萬能的。”小胡子示意我不用再擔心:“不過這樣的事情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
說完這句話,小胡子就轉身離開了。我身邊是梁子,還有麻爹。梁子可能接到了小胡子的死命令,所以對我維護的很嚴密,幾乎寸步不離。我慢慢靠近麻爹,和他無聲的交流。我跟麻爹說了小胡子保證以後不會有這種事情再發生,麻爹就很不屑的撇撇嘴,表示不信。
但是我心裏卻相信小胡子,經過這件事情,我確實對他有了很大改觀。因為我看的出來,當時小胡子讓我鬆手的時候,絕對不是作偽。
這件事情發生後的兩天時間裏,形勢仿佛又陷入了平緩,我們走的很順利,沒有遭遇什麽。這就更加讓我確信,這片老林子裏的危險,其實來自人。
當天露營時,我們非常小心,幾個人散開,在露營地周圍仔仔細細的搜索了一圈,確定沒有任何意外之後,才開始落腳。整支隊伍裏,我和槐青林是不用守夜的,而且有大左和梁子輪流不離左右的保護。
我睡的很不踏實,因為始終覺得隱隱有一隻黑手在自己的周圍隱伏著。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一陣很輕的山風吹過,就把我驚醒了。我感覺眼皮子很沉,但是沒有多少睡意。清泠的月光從頭頂枝葉的縫隙裏投射下來,讓我想起了那首膾炙人口的唐詩。
抬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江北,我有多久都沒有回去過了。
我輕輕的點燃了一支煙,其實除了守夜的人,其餘人睡的也不死,打火機的聲音一響,梁子就微微動了動,麻爹也翻了個身,嘴裏嘟囔著誰都聽不懂的話,也不知是醒了還是在說夢話。
梁子幹脆也不睡了,緊了緊衣領,摸出一支煙找我借火。我們靠在一棵大樹上,默默的抽煙,誰也沒有說話。
一支煙還沒有抽完,梁子突然就豎起了耳朵,然後迅速把手裏的煙給摁滅。我的耳朵還是很好用的,馬上就聽到了一陣不知發自何處的沙沙聲,連忙也把自己的煙給滅了,同時使勁把麻爹給搖醒。
“有人!”梁子壓著嗓子一喊,把周圍的人全部給喊了起來,他伸手掏了家夥,然後把我和槐青林一起拉到大樹後麵。
混到這支隊伍裏的人雖然來曆不明,但個個都不是善茬,一聽到梁子的示警,所有人全部都動了。與此同時,我也分辨出那陣很輕微的沙沙聲,雖然不敢百分之百的確定,不過那聲音很像是人踩著落葉層上輕輕走動發出的。
周圍的光線很昏暗,這個時候更不可能用手電去照明,麻爹也驚醒了,一骨碌爬了起來,梁子把我和槐青林護的很緊。前後不到一分鍾時間,我就看到小胡子他們的身影從原地散開,隨後隱沒在不遠處的黑暗中。
“這他娘的又要搞哪樣嘛!”麻爹的睡意也完全消失了,躲在另一顆大樹的後麵,捂著心口低聲罵街。
那陣沙沙聲一直在持續,我們的人也散到了林子裏,聲音更雜亂了,根本分辨不清楚。我們緊張的伏在大樹後麵最多幾分鍾時間,林子裏驟然爆出一聲清脆的槍響。
槍響的回音還沒有消失,我就感覺身前的大樹好像中了子彈。我的頭皮一下子就炸開了,緊跟著,林子裏的槍聲接連響起。我和槐青林的處境也隨之危險,暗中開槍射擊的人可能轉換了角度,避開了作為掩體的那顆樹,從另一個方向朝這邊射擊。
“媽的!”梁子握著槍就撲到我們前麵,但是光線實在太暗,根本看不清楚敵人在哪裏。
“這邊走!”
從進了林子就沒有說過兩句話的槐青林突然低喝了一聲,他的眼睛非常明亮,而且清澈,好像在暗夜中不受任何阻滯,他率先貓著腰跑了出去。周圍的槍聲漸漸密集,但是指向性很差,因為都看不清楚目標。我心裏有些慌,加上對槐青林能力的信賴,所以不假思索的就跟著他一起跑。
槐青林不知道是在露營前準確的記住了眼前這片林子的地形,還是他的眼睛確實黑夜視物如白晝,總之他帶的路讓我感覺非常放心。我們跑上幾步,就會找到一棵可以做掩體的大樹,然後再繼續朝林子深處跑,梁子一步不離的跟在我們身後。
大概跑了十分鍾左右,槐青林帶著我跑到了林間一個很小的灌木叢那裏,這是個理想的藏身地,灌木可以遮掩我們,周圍還有幾棵相鄰的樹。我們兩個窩進灌木叢,梁子也跟著鑽了進來,隻露出一雙眼睛和黑洞洞的槍口。
就在這個時候,我望著梁子寬厚的背影,心裏猛然一緊。按我的猜測,這支隊伍裏除了小胡子之外,任何人都是把我推下懸崖的嫌疑犯。當然,麻爹幾乎可以排除這個嫌疑,但是眼前的梁子呢?
我手裏沒有槍,可以說,隻要梁子現在轉身一扣扳機,我絕對要死。
但是這個猜測隻持續了一秒鍾就被我排除了,如果梁子不可靠,小胡子不會把他派到我身邊。
遠處的槍聲從密集漸漸變的稀疏,直到最後完全消失。林子裏頓時陷入了寂靜中,又過了可能十幾二十分鍾時間,我們都看到了亮起的手電,還夾雜著和尚他們的呼喊聲。
“偷襲我們的人是誰?”梁子見了和尚就問。
“林子裏太暗了,看不到敵人,胡亂放了一陣槍。”和尚把手電擰暗,帶著我們朝回走。
我們回到露營地的時候,散出去的人都回來了。隱隱約約的,我看到小胡子還有江塵,大左他們三個圍著一具屍體,麻爹正蹲在地上大口喝水。
幾把手電一起在屍體上照了一下,我的眼角頓時隨著手電光一跳。
老龔死了,躺在樹下的落葉層上,嘴角和鼻子都滲著血,死相很難看,被人硬生生扭斷了脖子。
“把手電全部滅掉,不要發出任何光。”小胡子朝周圍的黑暗中望了一眼:“不知道還有多少敵人。”
和尚跟梁子悄悄的在附近挖了一個淺坑,然後把老龔的屍體給埋掉了。這期間沒有人說話,我也感覺心裏堵得慌。不管怎麽說,我和老龔也算舊相識了,前一刻還活生生的一個人,猛然間就掛掉,讓人心理有些接受不了。但是屍體肯定是沒辦法帶出去的,隻能就地埋掉。
和尚他們的動作很麻利,我們也顧不上那麽多了,草草埋了老龔,我們就轉移了營地。由槐青林帶路,在幽深的林子裏向北走了大概一公裏。大家都沒再睡,睜著眼睛守到天亮。
“這裏的形勢複雜了,我們的動作要快!”小胡子在天剛剛擦亮的時候就下了這樣的指令,所有人帶上裝備,馬上從這裏出發,我和槐青林被嚴密的保護在中間,小胡子親自在前麵帶路。
我下意識的回頭望了望之前所走過的路,韓雲洲死的地方早已經看不到了。我不信佛,但是從來也不刻意的殺生,自從參與到這件事裏之後,在我眼前死去的人,我都有些記不住了。
真的和曹實所說的一樣,這件事真的很危險,一直都在死人。
“衛大少,走吧。”和尚拍拍我的肩膀,似乎知道我在傷感什麽,他無聲的笑笑,那笑容讓人看起來很別扭:“這一行裏,死個人和死條蟲子沒有分別。”
隊伍少了兩個人,氣氛也跟著更加緊張。不過因為之前那件事,我和小胡子還有和尚的關係改善了很多,其實連我自己也說不清楚,這究竟算是件好事還是壞事。
如果沒有墜入懸崖那件事的話,可能我不會再找小胡子去追問什麽。但是這時候我就忍不住了,考慮了一段時間後,我私下裏問他,那天為什麽要好端端的跑到懸崖的邊上去。
“這件事我還想著該怎麽和你說,既然你問了,那就直說吧。”小胡子伸手從懷裏掏出一件東西:“你一定認識這個,我到懸崖邊上,就是為了撿它。”
當我看到這件東西的時候,神經一下子就被觸動了。這個東西,有特殊的意義,而我也確實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