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黑暗中的鬥爭(二)

那道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近,果然就是方叔。我們三個把身子壓的很低,隻露一雙眼睛,無聲的注視著,不敢發出一點聲響,唯恐他會發現。方叔過去跟老頭子打拚了那麽久,如今年紀大了,但也沒有老到不中用的地步。

方叔走的很慢,也很小心,不住的左右張望,出了村子以後,他就繼續朝東走,我們遠遠的尾隨過去,想看他要做什麽。

我對村子周圍的地形還有一點模糊的印象,出村子不久,方叔轉了個彎,開始朝北走。我感覺他好象要上山,江北這個地方依著太行山脈,山很多,村子後麵就是座山,山裏不住人,隻有幾個燒矸石的窯,我小時候經常躲起來用彈弓打那些拉矸石的毛驢。

一想起小時候,不由自主的又想老頭子,但這個時候無心再去多愁善感,我暗自收斂心神,和小胡子他們繼續尾隨方叔。我的猜測沒錯,方叔真的是朝山路上走,一進山,遮蔽物就多了,我們也適當的調整了和方叔之間的距離。

跟了很長時間,方叔突然停下來,前後觀望了一下,然後折向不遠處一座廢棄的矸窯,這種矸窯一般都是私人建的,很簡陋,除了燒矸時用的主窯,隻有一座看窯人住的小屋。走到這裏,我們就沒辦法再跟下去,隻能暫時潛伏下來。

方叔進了廢棄的小屋,隨後,小屋裏亮起暗淡的蠟燭光,能看到他坐下來的身影。

“這個小屋裏有人?”

我們小心的隱伏在附近,現在的形勢不明,誰都不敢妄動。但是我隻等了幾分鍾就有些忍不住了,方叔三更半夜跑到後山的這座廢棄矸窯,隻能說明一個問題。

“他把老頭子藏在這裏了!”我心頭的激動一時間難以抑製,從方叔的舉動來看,很可能就是這樣。

我拔腿就要跑過去,小胡子馬上把我按住了,他朝四周的黑暗中看了幾眼,對我搖頭。

“暫時不要過去。”

我知道小胡子謹慎慣了,如果不是有讓他特別心動的東西,極少會去冒險。但是我們藏身的位置距離那個小屋太遠,除了模模糊糊的火光,什麽都看不見,什麽都聽不見。

此時此刻,我不能不聽小胡子的話,但是老頭子滿頭花白的頭發,還有陷在輪椅裏那已經佝僂的腰身,不斷的浮現在我腦海中。當初離開江北去昭通時,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麵,他已經老邁不堪了

我不說話,看著小胡子,眼神裏全都是懇求,我不知道自己哭了沒有,但眼睛裏朦朧著一層水氣。

小胡子避開了我的目光,回頭低聲說:“梁子,過去看看。”

“讓我也去看看,求求你,讓我也去”我揉了揉眼睛,暗中挺起自己的腰杆。從方叔的舉動來看,老頭子肯定就在這裏,我想要親眼看看他,再親手把他接出來。我是個沒本事的人,但我知道作為一個兒子,該做些什麽。

“衛大少,這個時候不要犯倔!”和尚的語氣變的有點嚴厲,在旁邊低聲提醒我:“曹實也告訴過你,江北這邊很亂,現在的情況不明!”

“我隻看一眼,就看一眼,看看老頭子在不在,求求你們。”

和尚還要再勸,但小胡子抬手阻攔住他。緊接著,小胡子親自帶著我從藏身處鑽出來,梁子跟在我身後,隻留下和尚一個人在原地。

我們三個人貼著一片廢矸石朝小屋那邊迂回,跑的很快。但是小胡子仍然是很警惕的,來到距離小屋不遠的地方,就在黑暗中蹲了下來。

山裏很靜,我們潛伏的地方離小屋還有段距離,但微風一起,方叔在屋子裏說話的聲音就順風傳了過來,雖然不是那麽清楚,大致意思還能聽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開點,先在這裏安心住兩天”

聽了方叔這些話,我幾乎立即確認了自己的想法,老頭子真的在這裏!我拔腳就要往屋子裏衝,小胡子拉住我,示意我別急,先把屋裏的情況看清楚再說。小屋破的一塌糊塗,到處都是縫隙,我們輕輕從潛伏處摸到屋外,找了個合適的位置朝內窺視。

但是當我看清楚屋裏的情景時,頓時感覺一種很怪的氣氛在彌漫。梁子也非常意外,遲疑的看了看小胡子。

小屋裏隻有方叔一個人,正對著一把破舊的空椅子喋喋不休的自言自語。

我跟梁子對視一眼,幾乎同時冒出個問題,方叔在搞什麽?大半夜從村子裏跑到山上,就為了跟一把空椅子說話?

“走!”小胡子馬上拉著我就朝後撤:“他在引我們現身!”

“方叔怎麽可能會這樣做”

這一次,我的腦子沒有亂,而且異常的清晰。小胡子示警的同時,我幾乎已經明白了一切,但是我仍然強迫自己不去相信,方叔這樣的老夥計,怎麽會和老頭子作對,做餌來引老頭子的人。

念頭還沒有轉完,矸窯內幾個石堆後麵三五成群的冒出很多人,其中一個身材魁梧的漢子不緊不慢的朝我們走過來,嘴裏說著:“等了幾天,終於釣到魚了,還是三條。”

方叔在屋子裏聽到聲音,呼的推開門,看見我之後,身子一震,嘴唇哆嗦了幾下,梁子在我旁邊咬著牙低聲說:“老頭兒是個餌!”

“方老頭兒,這三個是誰?”漢子對方叔說:“別是三條小魚,那可就沒意思了,抓不到衛八,也得抓個有名有姓的。”

石堆後麵冒出來的人最少十五六個,無形中已經把我們圍了起來,方叔始終不說話,就那麽呆呆的站在門口。當周圍的敵人出現的時候,我心裏最初是恐慌,但這種恐慌很快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我盯著方叔在看,這個跟老頭子打拚了一輩子的老夥計,此刻的眼神仿佛完全呆滯了,他機械一般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就把目光挪開。

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很細微的舉動,讓我對方叔的恨意減少了些。他做餌來引老頭子的人,或許迫不得已,不過他仍然不願意暴露我。

小胡子沒有任何表情,隻是微微後撤了兩步,和梁子一前一後把我夾在中間。對方領頭的漢子又問了方叔一次,方叔搖搖頭,說:“這三個我沒見過。”

“真是三條小魚?”漢子看樣子頗為失望:“小魚也抓!衛八的人一個也不能放過!”

我把目光也從方叔身上挪開,這個魁梧的漢子很麵生,連同他身後的人,過去從來都沒有在江北出現過。

這個時候,我就聽到兩聲很輕微的金屬對接聲,小胡子手裏多了一根一米來長的合金管,管子前麵的刃口依然鋒利無比,在月光下閃著一點寒光。

“跟緊我!”

小胡子隻說了三個字,整個身子就象一根激射的箭,從我眼前飆了出去。他的動作太快了,我下意識的就拔腿跟上去。梁子咬著牙,在後麵保護我。

對方的人多,可能也就是仗著人多,想活捉我們,再逼問一些事情,所以沒有動槍。但是小胡子的身手出乎他們的意料,所有人隻能看到月光下的一道影子握著合金管衝過去,緊跟著,對麵一個人就被放倒了。

小胡子的動作迅猛而且淩厲,一下子把對手放倒,手裏的合金管跟著就捅到對方的大腿中。一股血順著中空的管子飆出來。小胡子仍然沒有任何表情,抽出管子,對方抱著大腿在地麵上痛苦的翻滾。

我們一動,對方也開始動,人全都湧過來,迎麵離我們最近的一個舉著雪亮的長刀兜頭就砍,小胡子動作快的異乎尋常,對方的刀子隻劈到一半就被他抓住手腕,和對付韓雲洲一樣,一收一送,手勁兒也用的很足,那家夥一條胳膊當時就廢了。

之後,小胡子手中閃亮的合金管飛快的轉動了一下,鋒利的刃口直接就沒入了對方的大腿中。又是一股帶著腥味的血從管子中湧動出來,這種疼痛很難忍受,對方整個人幾乎縮成了一團,抱著大腿打滾。我在後麵順勢猛補了兩腳,相當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