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9 拉練
大別山區,官坪村,1936年春天。
一支身份不明的隊伍在此處出現已經半個多月時間了,他們身上穿的是綠一塊黃一塊的奇怪的製服,既不同於曾經在這裏活動過的紅軍,也不同於浠春縣城裏住著的國軍,與土財主們自己裝備起來的還鄉團更是毫無相似之處。
這支隊伍沒有像以往的軍隊那樣進村到百姓家裏住宿,而是自己在野地裏搭起一頂一頂的帳篷,構造出一個營房。隨後,他們除了留十幾個人看守營房之外,就一頭紮進大山裏去了,誰不知道他們在玩什麽。他們有時候一連幾天都不見蹤影,回來的時候,身上又是泥又是水,狼狽不堪。不過,雖然他們的訓練十分辛苦,這支部隊還是經常會唱一些好聽的軍歌,似乎很愉快的樣子。
隊伍剛來的時候,村民們都有些擔心,自古兵匪一家,誰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某個時候突然闖進村子裏來燒殺搶掠。家裏有大姑娘小媳婦的人家,更是小心翼翼,盡量不讓她們出現在軍隊的視野之內。
相處了若幹天之後,村民們的膽子逐漸大起來了,開始靠近這支隊伍仔細地觀察。他們發現,這支隊伍不但從不擾民,偶爾進村買點東西也照價付錢,而且閑下來的時候,還幫著村民把村外的道路修繕了一番。村民王二狗在下地裏突發腸絞痛,居然也是這支隊伍裏的醫生給救下的,還給了幾粒漂漂亮亮的洋藥片吃。據王二狗向村民們吹噓說,自從吃過這洋藥片,腰不酸了,腿不痛了,一氣耙二畝地也不覺得累了。
村裏的孩子們最早接受了這支隊伍,他們發現,所有去拜訪隊伍宿營地的孩子都能得到隊伍上的長官送的糖塊。那些糖可不是鎮上賣的那種黑乎乎、粘牙齒的糖,而是包著花花綠綠糖紙的洋糖塊,聽說這些糖是從美國運來的,美國是什麽東西,孩子們都說不清楚,不過有一點是明白的,那裏出的糖真的很好吃。
最喜歡給孩子們發糖塊的是一位胖乎乎的叔叔,他自稱叫樂叔叔,長得挺可樂的,給人發糖就更可樂了。不過,如果你能遇到一位更年輕的羅叔叔,那麽運氣更好,因為羅叔叔不但會給你發糖,還允許你摸一摸他的手槍。羅叔叔給孩子們寫了一行字,說這是一道數學題,如果哪個孩子能解出來,他就允許這個孩子用他的手槍放一槍。孩子們都想有這個放槍的機會,隻是誰也不知道啥叫數學題,不但他們自己不知道,連村裏唯一認識幾個字的老秀才也不知道。
這年的春節過後,羅毅送走了三個女孩子,立即安排新一年的訓練計劃。經過頭一年的訓練,部隊的戰鬥力已經基本形成了,但作戰經驗還遠遠不夠。羅毅決定把部隊拉到外地去進行野外訓練,培養異地生存、長途奔襲的能力。
羅毅所選擇的第一個訓練地點是在長江以北鄂皖邊界的大別山區,這個地區處於南京與武漢之間,山高林密,是個屯兵的好地方。當年劉鄧大軍就是千裏躍進到這一帶,打破了解放戰爭的僵局,奠定了解放戰爭勝利的基礎。羅毅與許良清等人認真地分析了未來抗戰的形勢,認為如果日軍全麵進攻,南京和武漢等大城市是他們肯定要占領的,屆時,大別山區就是一個重要的根據地。羅毅還有一點私心,朱山鎮是突擊營的老巢,他不能把戰火引到九嶺山一帶去。他對於未來的戰略構想是,突擊營以大別山為前進基地,攻擊南京、武漢等方向的日本侵略軍,而朱山鎮則作為後勤補給基地,為突擊營提供服務。
突擊營在朱山鎮留下了100人,由陸雙勇守家,其餘500多人由羅毅帶領,渡江北上,來到了浠春縣境內。
羅毅安排部隊在官坪村外宿營,禁止士兵騷擾村民。由於不知道當地的風俗習慣如何,羅毅要求士兵在不必要的情況下,盡量減少與村民的接觸,要等到取得了村民的充分信任之後,才能開始搞軍民共建。
在大批美元的支持下,突擊營的裝備水平已經遠遠超越了國軍的正規部隊,所有的士兵都配備了美式鋼盔、羅毅設計的迷彩製服、膠底鞋、步兵行軍背囊,每個班都有一頂美式帳篷,能夠防水防蟲。
武器方麵,羅毅接受了許良清的建議,沒有全部裝備美式槍械,因為許良清擔心一旦大戰來臨,如果運輸受到破壞,子彈的供應難以保障。而如果使用國產的漢陽造步槍和日本三八大蓋,就可以從戰鬥中獲得補充。羅毅認為許良清的意見是正確的,但他對於美械情有獨鍾,所以還是堅持在部隊中裝備了一部分湯姆森衝鋒槍。在試用的時候,湯姆森衝鋒槍的強悍火力迷倒了突擊營的全體軍官,最終大家一致同意,在每個連裝備10支湯姆森,至於子彈,則分配給其他士兵協助攜帶。
到達大別山區後,羅毅每天帶著士兵們鑽進山溝裏去進行戰術訓練,有時長途跋涉一兩百裏,專門挑沒有路的地方走。雖然大家都帶著野戰幹糧,但羅毅還是堅持讓大家學會在森林裏自己找食物。這些農民出身的士兵倒也不缺乏識別野菜的能力,但當羅毅告訴他們螞蟻、蝗蟲、蚯蚓均可食用的時候,他們還是被嚇住了。
“羅子,咱們有必要去吃這些東西嗎?在哪買不到點糧食吃啊?”蘇曉峰不以為然地說。
羅毅忍著嘔吐的感覺,把一條蚯蚓塞進嘴裏,大口地嚼著,說:“野外生存,是最基本的作戰能力。萬一被敵人圍困在大山裏,得不到補給,沒有點這樣的本事,怎麽辦?”
“可是,這東西也太惡心人了。咱們不能換點別的東西吃嗎?”
“蚯蚓是高蛋白,比豬肉的營養價值高呢。”羅毅輕鬆地說著,其實他自己也覺得惡心得夠嗆。他稍微適應了一下,對蘇曉峰和周圍的幾個士兵說:
“我跟你們講個故事吧。從前啊,有一支部隊,在敵人的重圍下,退入了一座荒山,叫作野人山。結果敵人沒有追上來,但部隊自己餓死了很多人,還有一些人因為不適應山裏的瘴氣而得病死了。後來,這支部隊到了山的那邊,接受了特種部隊的訓練,掌握了在原始森林裏生存的技巧。他們重新穿越野人山,從敵人背後**了一刀。敵人以為野人山裏不可能有人生存,所以沒有防備,被打得落花流水。這支部隊也就是報了一箭之仇了。”
“這是哪個國家的事情?”許良清正好走過來,聽到羅毅講故事,便插嘴問道。
羅毅笑笑說:“具體哪個國家,我不記得了。大家就記住這個故事吧。生存是作戰的一部分。”他說的,是1942年中國遠征軍兵敗野人山的故事,現在說出來,的確有些駭人聽聞了。
許良清說:“營長說得對,大家都要記住,生存是作戰的一部分。一支不能在逆境下生存的部隊,是不可能百戰百勝的。各連排長都到自己的隊伍裏去,檢查所有的士兵吃飯的情況,不管能不能接受,大家都要學會吃蟲子。”
結果,突擊營幾次拉練產生的一個副作用,就是把周圍百十裏內山上的蟲子幾乎吃絕跡了。蘇曉峰受到羅毅的教導後,變成了一個吃蟲子高手。回到朱山鎮後,第一次在家吃飯時,他一巴掌拍死一隻蒼蠅,隨手就塞進了嘴裏,把他老婆惡心得連黃水都吐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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