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九龍傳說

聽鬼帥說了往事,我們不由得心中大動,平時看鬼帥成熟穩重,而且家庭富足,也不像是經曆過大磨難的人,但此言一出,卻讓我們一個個都感慨了起來,在沙漠裏求生,那是一般人辦不到的事情,而且還要吃同胞的肉活下去,這需要多麽巨大的毅力和心裏譴責。

“末了,我也隻想跟大家說明白,幹我們這一行的,就是當世的活雷鋒,這世道很少有人認可我們的存在,但是我們為了活著的人,必須堅持下去,我們的祖先世代都是這麽過來的,話說我祖父那一代,經曆了四舊,戴了三次高帽,舉報他的是同村的人,但後來那人中了邪,還是我祖父做法驅散的,當時我就不理解,但現在我懂了,我想你們也懂了。”鬼帥喝了一口水。

眾人若有所思。

而君顏看著我:“傑哥,你先休息吧,都一天多沒閉眼了,張二姐就交給我們處理……”

“怎麽處理?”我依然很擔心。

鬼帥看了看被綁在樹上的張二姐:“如今張二姐已經屍變,恐怕也變不回來了,作為兄弟姐妹,我們起碼得將她帶回去,送到張家人的手裏。”

張二姐和張清是遠方親戚,當年也是張清推薦過來的,張清還得叫她一聲姐姐,按照輩分來說,張清的曾祖父和張二姐的曾祖母曾經是兄妹,此時最難過的就是張清了,張清咬了咬牙:“我先帶她回去吧……”

我無話可說,而其他人也默認了,張清自知自己在這裏也是拖累,索性回公司也是好事,起碼也斷了我們的後顧之憂,不過現在我們人困馬乏,此時在與那屍王戰鬥下去就是不明智的選擇了,盡管我們要的慈禧夜明珠就在那女屍王的口裏,但那屍王修為了得,生前又是馬來巫師,手段層出不窮,我們打算先去平湖市裏頭呆些日子,補給充沛後在過來。

告別了張清,我們就下山了,下山的路就好走多了,而且這時候天氣晴朗,正是上午時分,山裏的空氣也是格外新鮮,當然我又困又乏,坐到了商務車上就睡去了。

一路顛簸都沒有把握吵醒,隻是在我醒來後,已經是在平湖市的市區裏頭,雖然平湖市是個縣級市,不及杭州城那般輝煌,但俗話說麻雀雖小五髒俱全,這裏的東西一點也不比杭州城差,我們來到了城東,正是陰陽師龍家的故宅,龍家並不是本地人,而是在解放後從山西遷移過來的,不過在平湖呆的久了,路子也就熟悉了,一口平湖話說的格外順溜。

龍家人也都辦理了本地戶口,並且在這裏定居了半個多世紀,此時我所在的地方正是南湖頭,這裏的房子都是徽式建築,粉白的牆壁,黑色的瓦片,在湖泊兩側還種滿了柳樹,一陣清風吹過,那柳絮漫天亂飛,好似冬日裏的雪色一樣,格外的美麗。

隻是龍家的氣氛卻顯得十分寂靜,幾個年長的老輩得知孫子輩死了人,一個個臉色都沒什麽光彩,我將骨灰壇遞給了一個鶴發童顏的老者,這人正是龍家的家主,龍咬根。

聽說龍咬根出生的時候母親難產,然而產婆也束手無策的時候,龍咬根咬著臍帶自己鑽了出來,恰巧一個陰陽師大家從路邊走過,看見龍咬根陽氣旺盛就收了一個記名徒弟,龍咬根本是1913年生的人,如今也有百歲高齡,但身子骨硬朗,一身白色長褂更是顯得精神氣爽,而且腦子清晰靈活,比一般的年輕人都要活絡。

龍家並不是世代陰陽師的,而是從龍咬根這輩開始才做這一行當,老平湖話叫龍咬根這樣會法術的人為神漢,女人則是活娘。

不過龍家人沒有一個人有陰陽眼,所用的陰陽術法也是最基礎的,恰恰都是那位陰陽師大家給傳授的,而那位陰陽師大家,龍家人所知甚少,隻知道他姓馮,是浙江省內,一個巨大的家族,從漢朝就開始給人算卦,看命,陰陽師的特點和道士,蠱師與符師不一樣,他們能與死人溝通,並且能駕馭野鬼,甚至還能煉鬼。

尤其是煉鬼這一門技藝非常了得,一般人也隻是略懂一二,但是陰陽師卻能用煉鬼來讓那些古代英靈鬼上身,試想一個現代人,突然被關公上身,然後一口百八十斤的大刀在手中謔謔揮舞,如天神下凡,是如何一番場景。

後來我才知道,那骨灰壇裏麵的漂亮弓女就是龍咬根的媳婦,但那女人生養下一雙兒女之後就去世了,後來因為惦記兒女和丈夫,遲遲不肯投胎,這鬼魂錯過了最佳的投胎時間就會變成孤魂野鬼,龍咬根心中不忍,就將妻子煉鬼變成了家族的供奉,一般人都得稱其為祖奶奶。

而龍家的寶貝自然就是祖奶奶的骨灰壇,若是骨灰壇散了,那祖奶奶的靈魂也就灰飛煙滅了。

如今雖然龍家子嗣旺盛,但死了兩個後人,無疑是一個重磅的炸彈,讓龍家人的臉上陰雲密布,我們住在了龍家宅院的客房裏頭,我和鬼帥一間房,君家姐妹一間房,此時我睡了六個小時,精神飽滿的時候,卻冷不丁在拐彎處遇到了龍家的家主,龍咬根先生。

我做了個揖,恭敬道:“龍前輩。”

那龍咬根脾氣十分古怪,看著我良久不說話,再過了一會兒,突然說到:“你是陰陽眼?”

我愣了一下,點了點頭。

“你是馮家人?”龍咬根繼續追問。

我啞然,苦笑著搖搖頭:“我是被收養的,我甚至不知道我父母是誰。”

雖然曾經鬼帥的父母有提過,我是陰陽師的後人,但我也不願意承認,我心中始終耿耿於懷,為什麽要拋棄我,既然拋棄我,那就代表我和陰陽師沒有瓜葛,就算是碰到了親生父母,也休要我認親,畢竟生養我,又拋棄了我,這還是親生父母之所為麽?

龍咬根眯著眼睛:“你與我的恩師長得有點相似,若是你願意,我可以幫你尋找到馮家人,看看你是不是他們的後人。”

“還是算了。”我灑脫笑道,“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現在有一雙老父母,生活也過的不錯,並不像節外生枝。”

此話的意思就是就算我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我也不想去相認,畢竟我心中那沉寂了二十多年的心結,已經懶得再去打開了。

龍咬根活了百餘歲,自然懂得我話中的意思,他掏出了一根老式煙槍,吧啦吧啦抽了幾口就走開了,而在他的屁股後麵,還跟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娃娃,那女娃娃左右眼竟然是不同的顏色,雖然我想詢問,但心道這是龍家的事情,我也不好多管閑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我現在還有任務在身。

但那龍咬根前者曾孫女的小手,突然回身對我說道:“小夥子,想不想知道那九龍山屍王的來曆?想知道就跟我來。”

我一振,連忙跟了過去,這可是和我悉心相關啊!

平湖這個地方,山多人多,湖更多,我和龍老爺子步行了一會兒,走到了一片大湖邊上,那大湖風平浪靜,還不不少遊船在上麵慢悠悠的行駛,不少外國人在河岸邊上的亭子裏,吃著零食,聊天。

老爺子坐到了湖邊的一個石墩子上,將小姑娘放在了自己的膝蓋頭:“這東湖,連接著大海,也成為巨龍吐珠,傳說這裏曾經有一頭妖龍,爾後東海龍宮的九太子帶著一群蝦兵蟹將來此捉妖,兩者打了整整一年,九太子終於消滅了妖龍,但也鼓搗除了一條巨大的河道,同時九太子力竭而亡,倒在此地,龍王痛失愛子,逐將東海之水引入到了這裏,就形成了這大湖。”

“這裏是個風水寶地。”我說到。

老爺子笑道:“這湖的河道貫穿整個老平湖,而且下麵還有一道龍氣,與九龍山的龍氣相銜接,故是千年一遇的風水寶地,可惜這裏已經是旅遊景點,不能造墓,不然這裏的風水比九龍山更加優越。”

“那真是可惜了。”我附和道,我很想知道關於美女屍王的事情。

似乎是知道了我的焦急,那老爺子開了金口。捋著胡須,將煙槍裏的煙灰倒在了花壇下麵的濕土上,又重新裝了一粒煙草,吧嗒吧嗒的抽了起來,小姑娘似乎討厭那煙味,掙脫了老爺子的雙手,自個兒到草坪上玩耍去了,此時在草坪上還有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正在鼓搗風箏,小姑娘便湊了過去。

而老爺子目光深邃,似乎不想提起這個事情:“娜紮,也就是王直的第八任老婆,當時盛傳那娜紮美若天仙,隻要是男人見了,無不為之傾倒,恰恰王直有如此嬌妻,引起了同行的海盜嫉妒,那些個海盜也都不是善茬,可都是不要命的主兒,為了奪取這美人兒,不惜動用武力,這不,就驚動了官府!”

“但那些官府也都是狼狽為奸,當時的縣太爺也垂涎娜紮的美色,假意奉了鄭芝龍的招安令,將王直招安,當時啊,王直已經被東海的海盜們圍剿的水泄不通的,帶著他的財寶是東躲西藏,好生狼狽,後來得到了招安令,那就相當於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刻朝著縣官求救,試想王直要是遵守了招安令,就有了官印,那些海盜若還是要追擊王直,那就是和官府過不去了,而且王直做海盜這些年,早就撈的油水四流,光是錢財就能讓自己後代十世無憂。”

“唉……但事情往往不隨人願,王直等一千五百多口人,招安後,在碼頭遭遇了三四千的官兵,官兵可不講情麵,見到人就殺,他們活捉了王直,娜紮雖然是一介女流,但也是馬來西亞的巫女,自小就擅長和人打交道,她知道自己的男人是活不了了,索性就帶著金銀財寶去了深山之中,用了巫毒之法,把自己練成了活屍,後來得知王直的死訊,連夜色·誘縣太爺,活活的把縣太爺吸成了人幹,這馬來的粽子和中土的粽子不一樣,馬來的粽子更喜歡吸血,而中土的種子喜歡吸陽氣,之後那娜紮大鬧了官府,官府的人也死傷大半,事情傳到知府的耳朵裏,當知府再派人過來的時候,娜紮早就多斤了深山之中……”

“娜紮也是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但我聽說陳英在九龍山暴斃,他是有名的江洋大盜,為什麽會死在哪裏?”我問道。

老爺子又抽了口煙,看著平靜的湖麵:“娜紮和王直在船上大婚,剩下了一個孩子,那孩子在王直遇難的時候,曾經被一個侍女抱走,侍女在寧波嫁個了一個富商,富商以為那孩兒是侍女的子嗣,就當初親生兒子培養,畢竟富商膝下無子,而那陳英則是擁有娜紮的血脈,是娜紮的第七代玄孫,估計他是進山尋找娜紮的墳墓,最後不知道找沒找到,就死去了。”

我不禁狐疑起來:“老爺子,為什麽你知道的那麽多?”

老爺子微微一愣,卻笑了起來:“陳英正是我舅父,他的屍骨也是我撿回來安葬的,隻是他偷來的慈溪夜明珠,就沒了蹤影,天知道他是不是扔到了海裏。”

我啞然看著老爺子,沒想到龍老爺子竟然是娜紮的後人,而老爺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塵,喚回了曾孫女,走在前頭就回了家了。

我也跟著他來到了南湖頭,而此時鬼帥正在門口舒展筋骨,我笑問道:“頭兒,你身子骨好了?”

“好的差不多了,哥的體格你是知道的,下次我們一起行動吧,還有你叫我宋誌義吧,老是這麽頭兒頭兒的叫,怪寒顫人的。”鬼帥瞥了我一眼。

我聳了聳肩,坐在了河邊的石階上,不遠處有一個老叟正在釣魚,他的膝蓋上還躺著一隻白貓,正慵懶的打著哈欠:“我們什麽時候出發?”

“我本來也想說這個事情,其實我覺得,還是我們兄弟兩個去吧,讓她們姐妹兩在這裏休息幾天好了。”鬼帥抽起了香煙,我也不客氣,從他的煙盒裏抽出了一支搭在自個兒嘴上點燃。

“老宋,今天我還是第一次聽你講起往事,不過你也三十出頭了,不打算再娶個媳婦麽?我看杭城警局的李思樂倒是和你胃口,怎麽不發展下去?”

鬼帥笑而不語,從錢包裏掏出了一張照片,正是他和他的前妻的合影,兩人甜蜜蜜的,依偎在沙發上,而他的前妻,竟然長相和李思樂有幾分相似,我頓時也知道了他為什麽和李思樂走的很近,卻沒有深入發展,此時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心照不宣,盡顯無疑。

鬼帥收起了照片:“不過我們最近等喝喜酒吧。”

“啥?”我驚訝的看著他。

鬼帥笑道:“張清這小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和君顏已經有一腿了,你還不知道吧?”

“這小子,嘖嘖,還隱藏的夠深啊,哈哈。”

鬼帥看了我一眼:“剛才在門口,你和龍老爺子的話我都聽到了,就像我說的一樣,你的親生父母必然是馮家的人,你打算認親麽?”

我一愣,搖了搖頭,卻一語不發,鬼帥繼續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去馮家一趟,問清楚他們為什麽會拋棄我,畢竟不能一棍子打死所有人,若是他們有苦衷呢?你這樣豈不是誤會他們了?”

鬼帥說的也很有道理,但在我心中卻一直有一個芥蒂,這芥蒂都二十多年了,已經生根發芽,要是說拋開,那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