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女兒灑淚
一個小時後，王石心和王語嫣就來到了天津市。
雖然距離很近，可是天津和北京的城市風格卻大不相同。
同樣是快速發展的古老大都市，因為政治地位的不同，天津並沒有得到北京那樣有力的政策支持，所以這麽多年來變化並不如北京那樣顯著。但也恰是因為如此，天津很好的保留了百多年前的風貌。並不十分寬敞的街道兩旁，矗立著一座座充滿異域風情的歐式建築，讓人感覺時光仿佛還停留在那個列強租界割據的年代。
這是王語嫣第一次在沒有父母的陪同下出門旅行，所以顯得十分興奮，一路上唧唧喳喳的問這問那。幸好當年王石心四處流浪時到過天津，倒也能連蒙帶騙的應答幾句。
“石頭石頭，你吃過‘狗不理’包子嗎？”
“吃過，好吃的很呢！”
“咦！奇怪，不是‘狗’不理嗎？你怎麽還會吃？”
“……”
“石頭石頭，天後宮裏的娘娘是管什麽事兒的？”
“那不是娘娘，而是媽祖。媽祖本名叫林默，出生在宋代福建蒲田縣賢良港。傳說她自幼聰慧，15歲便精通醫理為人治病；她還熟諳水性，常渡海救助遇險船工和漁民；她還能觀察風雲變化，預測天氣，告訴船戶可否出航，保護漁舟、商船的安全，所以被人們尊稱為神女。她死後被立祠供奉，尊稱媽祖。以後又經宋、元、明、清各代朝廷敕封，加封天妃、天後，列入祀典，成為人們信仰的海神。”
“哇，石頭你知道的好多哦！難道你是媽祖的後代？”
“……”
“石頭石頭，海河邊上還有人在破冰釣魚呢！怎麽這裏沒有人管啊？”
“並不是所有的地方都像北京管的那麽嚴的，再說現在河裏的魚挺多的，釣一兩條沒關係的。”
“哼，那可不行，這是破壞自然環境，我要製止他們。喂，幾位大叔，不許你們在這裏釣魚！……”
“哇，姑奶奶，沒看見那個人額頭上的刺青啊！快跑吧！”
……
一路上就這樣吵吵鬧鬧，王石心哪裏還有時間搞什麽CS修行！
終於到了晚上，疲憊不堪的兩個人找了個青年旅舍安排下住宿。胡亂吃了些東西做晚飯後，兩個人分別回到自己的房間裏休息。看了會兒電視，體力恢複不少的王石心覺得有些無聊，轉念一想，這時隔壁的王語嫣一定累的呼呼大睡了，這麽好的機會擺脫她，一定要把握住。於是他輕輕打開，躡手躡腳的走了出去。
臘月的大街上行人稀少，但王石心卻覺得這份安靜實在是珍貴，被吵了一天的耳根子終於能清淨一會兒了。漫無目的的逛了一陣，覺得手腳有些冷了，王石心發現路邊有一家網吧，便走了進去。
沒想到這家網吧門臉不起眼，裏邊的空間卻不小，裝修也很上檔次，上機的環境很不錯。王石心拿出身份證登記了一下，找了一台角落的機器坐了下來。瀏覽了一會兒新聞後，他習慣性的進入那個熟悉的戰場中。
網吧裏不少人在玩CS，而且有一個局域網的服務器，地圖是居然是dust這張已經不在比賽中使用的經典老圖。王石心先是進去隨便打了幾局，適應了一下設備，然後退出，把鼠標的靈敏指數調到自己習慣的1.33，換上SHT的昵稱，重新加入戰局。
這時荒漠中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很長時間了，地形以及累積下來的優勢，使得場麵上對於警察一方來說非常有利。警察這邊已經起了數杆AWP，無論是狙台對麵的橋下，還是通道內，匪徒都很難突破警察的封鎖。排名警首昵稱為jack的frag尤為驚人，達到了45：7。
依王石心的脾氣，他自然選擇了處於劣勢的匪徒一方。很快，他就憑借強大的個人實力把局勢逆轉了過來，眾匪徒也殺出了氣勢，開始把經濟上漸漸被打壓住的警察衝擊的七零八落。
突然，耳麥中傳來天津口音十足的說話聲：“SHT，單挑！”
王石心有點發蒙，自己惹誰了？定睛一看，正是警首的那個jack要和自己一對一。還沒等他應答，驚奇的一幕發生了，服務器上其他所有的人都自殺轉為觀看者模式。
這時，一個坐在王石心旁邊、也在玩CS的人告訴他說，jack是這個網吧裏CS玩的最好的人，和老板也很熟，所以遇到CS打的好的生人，他就常常主動出來“護場子”。
原來是這樣，打就打，誰怕誰！王石心明白原委後，不動聲色的接受了jack的挑戰。地圖換為bloodstrike，常用的單挑地圖，起始資金16000，雙方盡可選擇順手的武器。王石心隨機選擇做警察，jack便做了匪徒，r3之後，比賽開始。
10分鍾之後，比賽似乎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王石心12：1領先，坐在他旁邊的那個人瞪大眼睛看著他，好像看著一個怪物一樣。王石心並沒有感覺到周遭有什麽不對勁，依然全神貫注在比賽裏，衝到對麵一看，發現匪徒站在那裏一動不動，知道對方已經放棄了比賽，這才鬆了口氣，摘下耳機來。
突然有人一拍王石心的肩膀：“朋友，打的不錯啊！”
王石心一激靈，回頭一看，一個頭發長長的小夥子正站在他背後。讓人感到意外的是，他穿著一身鐵道員工的藍色製服。
小夥子很爽快，繼續說道：“我是jack，今天敗給你了，不過我想明天換個地方再和你比一場，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王石心想到旅館裏還有一個難纏的王語嫣，不由揉了揉鼻子，答道：“我看沒什麽必要了吧！”
“哼，別以為你還能贏我！”jack有些生氣，“如果你夠膽，明天和我去鐵路旁邊決一勝負，怎麽樣？”
鐵路決勝負？王石心覺得有些新鮮，趕忙詢問具體的比法。
原來，jack的父母是鐵路工人，家也在鐵路旁。他從小在鐵路旁長大，對每天呼嘯而過的火車習以為常。長大以後他迷上了CS，除了去網吧混戰，也經常自己在家練習。時間長了，竟被他練出在嘈雜的環境下也能分辨出遊戲中細微聲音的好耳力，他便經常憑此與人單挑，弄的很多本來水平高過他的人由於不適應失去了遊戲中的聽覺而慘遭失敗。
王石心此次出來的本意就是提高自身的CS修為，聽到如此新鮮的對戰方式，自然是滿口答應。
回到旅館，已經是晚上11點多了，滿腦子都是第二天鐵路對決的王石心十分興奮，也忘了放輕腳步。他剛剛打開自己的房門，旁邊的房門也“吱呀”一聲打開了，王語嫣撅著小嘴、雙手掐腰，怒氣衝衝的看著他。
“這麽晚你去哪兒了？是不是幹什麽壞事去了？說！”
“拜托！”王石心的臉騰的一下紅了，“姑娘家家怎麽說這種話，我能幹什麽壞事啊！”
“那你到底幹什麽去了！”
王石心眼珠一轉，話就到了嘴邊：“我去看望一個朋友了，我們好多年沒見了，他以前幫過我的忙，我這次順道拜訪他們家，好好謝謝人家，明天還要請客呢！”
“真的？”王語嫣的氣稍微消了一些，但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真的，騙你是小狗！”王石心心裏暗想，反正我也是屬狗的，發這種誓不算啥！
“哼，幸好你沒幹什麽壞事去，要不，我饒不了你！”王語嫣這時才相信他的話，不過口氣還是很凶惡，“那明天我和你一起去，見見你這位朋友。”
王石心一聽差點沒倒在地上，趕緊繼續編下去：“不，不行！明天我們一起聚的都是男生，而且，而且我告訴你說，他們一直讓我幫他們介紹女朋友，還說最好是北京的女孩，你要是願意去挑挑老公，那就隨你去。”
聽到這，王語嫣小臉紅了：“你們這些臭男生，在一起的時候就不會說什麽好話！明天你自己去吧，我去逛商場，哼！”說完，小姑娘扭頭走進房間，砰的一聲關上了房門。
終於擺脫了這個小惡魔，雖然被罵做臭男生，王石心還是長出了一口氣。要是明天比賽時帶著王語嫣去，不用來火車，她的尖叫聲也足夠王石心受的了！
第二天，天氣雖然十分寒冷，但風比較小，陽光也算明媚。王石心告別王語嫣後，叫了輛出租車，直奔比賽地點。
比賽地點設在天津西站旁的一間鐵路職工宿舍裏，兩台配置相同的電腦直接相連，平時不少喜歡CS的鐵路工友經常在這裏切磋，而這裏也正是jack打敗了無數高手的主場。
見麵之後，閑言少敘，兩個人坐到電腦前，準備比賽。這次王石心帶來了自己的鼠標、鍵盤和耳機，要認真對待這場從來沒經曆過的噪音之戰。
果然，在他們調試機器的幾分鍾內，就有數輛火車咆哮而過。火車經過時，不要說完全聽不見其他聲音，就連人腳下的大地也不斷的震動。這時，王石心才明白這場比賽的艱巨。
比賽條件和昨天一樣，地圖依然是bloodstrike，起始資金16000，不許用手雷，搶7決勝，也就是說誰先贏到7局誰就獲得比賽的勝利。不過這次王石心隨機選擇了做匪徒，jack則當了警察，r3之後比賽開始。
第一局，王石心還是按照以往的習慣，買了把AK後衝到矮牆後，快速的點了一下ctrl鍵，一個墊腳的小跳觀察了一下對麵的情況。對麵沒有任何動靜，於是他靜音走了出去，槍口一直對準對麵的矮牆上沿，注意力也時不時分散在高牆上。他豎著耳朵仔細聆聽，這個時候，不管對手從那個方向出來，王石心都有把握五顆子彈之內解決戰鬥。
Bloodstrike那狹小封閉的空間內出現暫時的死寂，王石心進入一種類似禪定的境界，用所有的感觀方式觀察著戰場。
對手在哪裏？王石心在判斷著：沒有任何聲音，對手一定蹲守在某處，或者也在靜音搜點。
王石心已經走到了警察出生地的出口，就在這時，突然一輛火車高鳴著汽笛從屋外經過，王石心被這突如其來的巨響嚇了一跳，一直繃著的神經出現了短暫的分神。
就在這一刹那，jack突然從高牆上蹦出，m4吐出炙熱的火舌！
屏幕右上角顯示，SHT被jack爆頭了。
第二局，火車還在牆外奔馳，買好槍的王石心還沒有從上一局的失利中回過勁兒來，他猶豫著不知道該朝哪個方向突擊，就在這時，jack已經利用火車聲音的掩護狂奔而來，在他身後把他打死。
第三局，戰場終於又恢複了寧靜，可王石心的腦子裏卻翻騰了起來。怎麽辦？王石心頭一次意識到，原來聲音對於自己來說是如此的重要。雖然自己的反應快於常人許多倍，但失去了聽力的輔助，完全沒有了對戰局的預判，再快的反應也敵不過敵人的突襲。
不知道什麽時候又會來火車，王石心思考了一下，選擇蹲守在出生地的一麵高牆後。他的這個選擇還是比較正確的，因為在bloodstrike選擇這樣防守，敵人隻能從一個方向出現，這樣王石心就把對聲音的依賴降到了最低點。
連勝兩局的jack殺的性起，又一次衝到了匪徒的出生地，當他在第一時間內沒有發現王石心的蹤影後，他突然站住了腳步，端起m4分別朝兩麵高牆一陣穿射。幾顆子彈穿過牆壁打在王石心身上，並沒有造成致命的傷害，等到jack把子彈打完後，估計對手應該在換彈夾，王石心一個大跳出來，準備反擊。
可是，他愕然發現警察手裏拿著一把usp，正對著自己出現的方向。還未等匪徒身形落地，快速射出的6發usp子彈已經結束了他的性命。
王石心輕輕歎了歎氣，jack的聽力確實很厲害，通過穿牆打到人和打空之間細微的聲音差別，得知了自己的位置。看來，蹲點也並不是個好辦法。
比分已經是0：3了，王石心還在苦苦思考擺脫困境的辦法。
接下來的兩局，火車不斷的從旁經過，精神無法集中的王石心又敗兩局，jack嘴角開始露出笑意。
想在我的地盤贏我？你再練上個一萬年吧！
第六局，王石心突然摘下了耳機。Jack心想，這個家夥知道自己無法適應火車的幹擾，已經放棄比賽了。
王石心的表現確實也像如此，在沒有火車經過的時間內，他沒有靜音沒有買槍，全力衝向對麵。聽到腳步聲的jack把槍口對準敵人即將出現的方向，當王石心出現時，他扣動了扳機……
也許是太過放鬆了，jack沒有在3顆子彈內結束戰鬥，王石心憑借自己超快的反應一個大跳，手中的glock第一個三連發粘住jack的身形，第二個三連發爆掉了對手的頭。
原來他是要和我拚反應速度！jack心中暗想，好啊，來吧，擁有聲音優勢的我是不會再犯這次這樣的錯誤的！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扳回一局的王石心又把耳機戴上了。隻不過，這次他的表情更加凝重，眼神更加專注。
沒用的，jack心想，這裏的所有火車都是我的朋友，它們的聲音隻會幫助我取得勝利！還有二十秒鍾，我要利用火車的掩護再次取你的性命！
第七局。
王石心買好槍後站在出生地一動不動。二十秒鍾後，一輛火車又呼嘯而來，jack眼中精光一閃，端起m4衝向對麵！他靈活的跳上矮牆，然後在矮牆上一個超級跳。在空中jack看見了呆立在那裏的匪徒，他笑著把手中的槍口指向匪徒的腦袋，隻等落地之後，至多兩顆子彈，便可以取得又一局勝利。
電腦的宣讀聲讓jack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時，他才發現匪徒手中還在冒煙的AK直直指向自己出現的方向，仿佛幾個世紀以前它就擺在這個位置一樣。
“不可能！他不可能聽見我的腳步聲！”火車還沒有過完，憋了一口氣的jack再一次端起槍衝向王石心。
執著的jack這時才意識到事態發生了變化，對麵那個SHT似乎真的可以聽見自己的聲音了。雖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抵抗火車的幹擾的，但是jack明白自己所倚仗的噪音優勢確實已經消失殆盡，戰局又回到了昨天的狀況。
這時的jack，沒有絲毫勝算。
7：5，王石心連下七局，獲得勝利。
摘下耳機後，jack來到王石心麵前，難以置信的問道：“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不受火車的幹擾！我在鐵路旁活了這麽多年，也無法完全適應。今天一開始贏的幾局，是因為我熟知列車時刻表，知道什麽時候會過火車，所以能夠選擇最佳的出擊時機，可是後來……你是怎麽做到的？！”
“啊？原來你背下列車時刻表啊，真卑……”王石心眼睛冒出火來，不過很快又被得意之情澆滅了憤怒之火，“算了，反正我也贏你了。我告訴你吧，那一局我不戴耳機，就是想看看自己的運氣。拚贏你之後我心情平靜下來，再戴上耳機後，我全神貫注，當有火車經過時，我也能聽見耳機中傳來的你的腳步聲，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做到的，不過這次我確實比以往任何一次比賽都貫注了更多的精力。”
“怎麽會有這種人……”聽了王石心的解釋，jack失神的念叨著。王石心看著呆呆的jack，不禁揉了揉鼻子，伸手捋了一下前麵的長發，露出了那個黑色印跡。
“是你？！”jack如同看見新大陸一般，“你就是BB戰隊的隊長吧！”
“你怎麽認識我？”王石心感到很奇怪。
“我早就聽上大學的朋友說過你的事了，他們傳說，你是個額頭上有封印的人，隻要這個封印一變色，任何人的挑戰也無法戰勝你！沒想到今天在這兒能遇見你！”
王石心驚訝的下巴砸到自己腳麵上：自己什麽時候成了這樣的一個人物啊！
告別jack後，王石心邊走邊想，今天的比賽收獲還是挺大的，自己以往從來沒有意識到CS中的聽聲辨位是如此重要。這次不僅讓自己認識到這一點，還讓自己的聽力大大的提升了一塊，相信以後在實戰中會發揮重要的作用。
王石心心情這個舒暢啊，不過走著走著，他感覺到有點不對勁，好像有人在跟著自己。回頭一看，王石心差點沒叫出媽來，原來王語嫣正氣鼓鼓的跟在他身後！
“你，你怎麽在這？”王石心結結巴巴的問道。
王語嫣看著他半天沒有回答，兩隻小耳朵被凍的通紅。
“你，你看，外麵多冷啊，咱們趕快回旅館吧！我是被朋友拉來打CS的，本來說是要去吃飯，可是他又突然有事，所以我就馬上想趕回旅館啊！你知道，我，我不會在外麵做壞事的！“王石心也不知道說什麽好了，拚命解釋道。
“你騙我！”王語嫣看著手足無措的王石心，突然大叫一聲，兩行眼淚便流了下來。
從來沒見過女孩子哭的王石心一下傻眼了。
冰冷的鐵路旁，一對小兒女就這樣相對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