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德澤已經將他的處境分析地十分到位。
賀雲已無言能述。
薑德澤再又端起賀雲給他沏的熱茶。
薑德澤:“賀雲,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幸福。”
賀雲準備離開薑德澤書房時,薑德澤卻又叫住了賀雲。
薑德澤:“賀雲,薑藍應該在門口等著你。你……別讓她擔心。”
賀雲明白薑老的意思,竭力調整著自己臉上的情緒。
打開門之後賀雲果然看到了貼在門板上偷聽的薑藍。
薑藍一聲輕咳,站直身,為了掩飾尷尬,她將自己垂在胸前的一絲黑發挽在耳後。
薑藍湊到賀雲跟前悄聲問:“我爸都跟你說了什麽?”
賀雲眼中噙著寵溺的笑,他動作輕柔地摸著薑藍的發頂:“薑老交代我好好照顧你。”
薑藍眨巴著眼繼續問:“還有呢?”
“還有……”賀雲默了默,“讓我注意身體勞逸結合,現在匾額博物館的前期工作已經進入到尾聲。如果不是特別重要的事情,可以緩一緩,不著急。”
薑藍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看來我爸跟我是一個意思。要張弛有度,勞逸結合。好了!今天我也不繼續留你在渝安堂。你快回去吧,明天好好休息。”
賀雲應了一聲,目光從薑藍含笑的臉上移開。
賀雲回到家,還沒進家門,就看到歐小琴拿著斧頭正在砍他仲下的黃桷樹苗。
賀雲:“媽,你在做什麽!”
賀雲慌忙上前從歐小琴手中搶下斧頭。
一宿未眠的歐小琴神情憔悴,她聲音沙啞:“我要砍了你這不該有的念想。”
賀雲一怔,原來歐小琴已經發現他刻在小樹苗上的字。
歐小琴:“把斧子還給我。”
這小樹苗已經攔腰砍了快一半,要在砍上兩斧子,就正活不了。
賀雲自然不會將斧子再給歐小琴。
賀雲:“媽,有什麽事情,我們回屋再說。”
歐小琴態度很堅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如果換作是其他人,歐小琴早就已經闖到女方家中,強迫對方和賀雲分開。
但令她難做的是薑藍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們一家現在生活能好起來,都是得益於薑藍。
在這份恩情之下,有些難聽的話,她不知對薑藍出口。
既然沒辦法去找薑藍,那就在賀雲身上施壓。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想辦法讓賀雲放棄薑藍。
歐小琴沉著臉:“賀雲,今天你不把斧子給我,讓我砍了這顆樹。我就不回去。”
賀雲緊了緊拿在手中的斧頭:“媽……”
賀雲話音未落,直接跪在歐小琴跟前。
賀雲垂下眼,聲音低沉沙啞:“媽,從小到大,我沒求過你。我希望這一次,你能夠放任我一次,讓我和薑藍在一起。”
“你這是……”歐小琴痛心疾首地捶打自己的胸口,“造孽啊!造孽啊!”
這天,重慶郵電大學裏,賀玲抱著《信號與係統》的課本跟著馮昌明走進一間空置的實驗室裏。
賀玲緊皺了皺眉:“這實驗室裏灰這麽多,看樣子已經很久沒人來過了。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馮昌明拿出他事先準備好的抹布遞給賀玲,“要不去我辦公室,讓所有人都知道為了幫助你期末拿到獎學金,我給你開小灶。”
賀玲:“……”
馮昌明:“別墨跡了,趕緊去把抹布打濕,把這張桌子,還有凳子擦幹淨。下午我還有課,時間寶貴著呢。”
想到馮昌明卻是肚子裏有貨,能夠讓她在學術上有所提高。
賀玲不情願地從馮昌明手中接過抹布。
接下來一小時,馮昌明直接跳出書中的內容,告訴她審題的另一種邏輯思路。
賀玲:“馮老師,你說的這種解題方式比書上講得更有效,更簡單。”
馮昌明一聲冷哼。
馮昌明:“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
馮昌明雖然已經是上了三十歲的中年人,但因為長相清秀,挑眉時的動作反而會有一股子痞氣。
賀玲僵硬地抽了抽嘴角:“馮老師,為人師表就該有為人師表的樣子。”
馮昌明:“我沒有嗎?在課堂上,我還聽到你室友說我是學校裏最有師表風範的老師。”
她的室友的確這麽說過。沒想到這樣的話竟然還被馮昌明給聽到。
賀玲:“那是她眼瞎,沒有看出你的偽裝。”
馮昌明伸了個懶腰:“賀玲同學,這不叫偽裝。這叫工作時有工作的樣子,休息是就做回本我。這樣就不會因為工作使得你的馮老師我成為一具行屍走肉。”
賀玲抿了抿唇,沒有反駁馮昌明的話。
相反,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她反而欣賞馮昌明這樣的作風。
工作與生活分開。工作是工作的態度,生活時是自己的樣子。
馮昌明見賀玲直直盯著自己,他伸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你剛才把圓珠筆畫我臉上了?”
賀玲:“……”
好吧,她還是收回欣賞他的話。
馮昌明:“今天開小灶的內容就到這。你還有別的問題嗎?”
馮昌明給她講題時,思路很清晰,雖然有時候需要逆向思維,但卻很好理解。
賀玲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
馮昌明:“點頭又搖頭,你是什麽意思?”
賀玲:“我突然響起一個問題,想代我哥問你。”
馮昌明:“喲,這麽快就把我倆的事告訴你哥了?”
馮昌明這句話聽上去怎麽怪怪的。
賀玲抿了抿唇問:“馮老師,既然你家以前是做匾額的。那你家有沒有匾額要賣。”
馮昌明立即反應過來賀玲話中的意思。
馮昌明:“你哥是打算收我的匾額,然後放到匾額博物館裏?”
賀玲點了點頭。
馮昌明摸著下巴想了想:“雖然我祖父是做匾額,但後來沒做匾額,改做木家具。別人家的匾額不可能人。自己家的匾額還是有一塊。我記得……被我放在家中當吃飯用的桌板了。”
馮昌明從穿著還有氣質看上去都很出眾。賀玲以為馮昌明家裏條件應該沒不錯。沒想到竟然會用匾額來當吃飯用的桌板……
這一瞬間,賀玲好似意識到她發現了馮昌明的秘密。
賀玲的反應全然在馮昌明預料之內。
馮昌明眼中牽著一抹無所謂的笑:“怎麽?家徒四壁的馮老師很讓你意外?”
馮昌明以為賀玲會支吾不敢言他窮。
誰知賀玲卻直接點頭:“很意外,我沒想到馮老師會比我家還窮。”
馮昌明:“……”
馮昌明突然將自己的臉湊到賀玲跟前:“看我這麽窮的份上,要不你考慮考慮,獎學金分我一半。”
一雙如墨的明眸帶著一絲痞意闖入賀玲眼簾,嚇得她心跳不由加快,下意識上半身往後仰。
砰地一聲悶響。
後腦勺傳來一陣劇痛。
賀玲忘了她身後是一麵牆,她的後腦勺撞在了牆麵上。
馮昌明忍不住發出一聲輕笑。
馮昌明:“你還真逗,我又不吃人,隻是讓你考慮而已,你不願意也就算了。”
賀玲耳根泛紅,抿了抿唇,避開馮昌明的目光低頭說:“馮老師,據我了解,你是學校裏的特級教師,你的工資不低……”
馮昌明站起身,金絲眼鏡鏡片後的眼中劃過一抹複雜的黯然。
馮昌明歎了聲氣:“有債要還,入不敷出啊。”
有債要還?
賀玲詫然瞪大眼睛,想要問是什麽債,馮昌明已經走到實驗室門口,留下話:“想要收匾額的話,這周五放學後你跟我先回家,去看匾額值不值得你哥收。”
等賀玲從馮昌明欠了很多錢的震驚中回過神,實驗室門口已經沒有馮昌明的身影。
下午上課的時候,賀玲一直心不在焉。
賀玲用筆戳了戳坐在旁邊喜歡打聽八卦的室友。
賀玲:“你不是知道很多有關馮老師的八卦嗎?”
室友:“賀玲,你之前不是沒興趣聽嗎?”
賀玲直接問:“馮老師是不是有賭博的嗜好?”
室友疑惑地看向賀玲:“玲兒,你這是中午沒在寢室裏睡覺,現在上著課說夢話呢。馮老師是誰,學生們最喜歡的老師,沒有之一。他品行端正,不抽煙不喝酒不賭博。是不少同學心中夢寐以求的對象。別說他現在已經32歲,就算他現在42歲。隻要是現在這樣的長相,他敢娶我,我就敢嫁。”
賀玲看向一臉花癡的室友翻了個白眼。
隨即她卻見室友緊皺著眉,咬了咬記筆記用的圓珠筆筆頭:“不過……我聽人說馮老師以前結過婚,但後來又單身了。”
賀玲好奇驚詫地瞪大眼睛:“他結過婚又單身了?”
賀玲的驚呼聲太大,室友連忙捂住賀玲的嘴:“姑奶奶,你小聲點呀。現在是上課呢。”
正在講台上講課的“滅絕師太”見發出聲音的是品學兼優的賀玲,轉而又將準備朝賀玲方向扔粉筆頭的手收了回來。
“滅絕師太”一聲輕咳:“現在是上課時間,有問題可以下課問我,禁止私下討論。”
見“滅絕師太”放過賀玲一馬,室友長鬆一口氣,鬆開捂住賀玲嘴的手。
沒想到馮昌明還有一段這麽坎坷的感情。
賀玲問到一半,心裏就像貓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