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亭裏巫山雲雨,鬧得不可開交。等到雲收雨歇,周姨娘望著滿地被掃落的杯盤碗盞,看看自己身上層層疊疊的吻痕,滿意一笑,回頭鑽進那男人的懷裏:“侯爺,妾身成了你的人,你好壞!”

侯爺?亭中的男子經過這麽一番激烈運動,出了一身臭汗,連酒也清醒過來,她一把將身前的那個女子推開,胡亂的從旁邊抓起一件衣服擋在自己的關鍵部位,壓低了聲音,驚恐道:“你是誰?”

周姨娘驟然被倒在地,不由嬌嗔道:“侯爺,你真討厭,剛剛還……”她故作嬌羞地垂下頭,那副模樣,讓對麵的男子情不自禁咽了口吐沫。

那男子知道自己春心又起,反手就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暗道:我這是怎麽了,怎麽這麽熱,怎麽會在這裏……我記得我在這裏喝悶酒,然後依稀是有一個女子送來一碗參湯,我喝了兩口,就覺得渾身熱訊沸騰,然後……然後就……

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打翻在地上的參湯,精神一震:那參湯被人下了藥!

周姨娘卻趁著空檔又粘上來,她一把將那男子的腰抱住,半張側臉伏在他胸口上:“侯爺,妾身好冷!你抱著妾身好不好?”

那男子避如蛇蠍,慌慌張張從地上跳起來,滿眼怒火地看著地上的人:“你究竟是誰?為什麽要給我下藥?”

周姨娘也察覺出不對來,這男子長得是像崔叔明,可是周身卻沒有崔叔明的氣勢,他剛剛喝醉了酒,周姨娘沒有察覺出來,現在酒醒了,就有些露底!

難道,難道這人不是……周姨娘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她臉色鐵青地看著對麵的男子,一伸手,意識到自己正赤身**地坐在地上。她隨手拉起一件衣服裹在胸前,顫著聲問:“你……你不是侯爺?你是誰?”

那男子道:“我是崔坤鵬!你又是誰?怎麽會在這裏?還有,為什麽要給我下藥?”問到最後,那男子的聲音都有些遏製不住的狠辣!

周姨娘的腦子“轟”的一聲,一片慘白:他不是侯爺,他是崔坤鵬?就是老夫人新認下的兒子?周姨娘剛解了禁足,雖然聽說了崔坤鵬的事,卻並沒有見過真人,不曾想,兩人卻是在這種情況下相認,而且,還以這種尷尬的方式。

崔坤鵬也是一頭霧水:他自從進了侯府,偶爾會有一些煩心事。不知從什麽時間開始,一旦遇到不開心的事,他就喜歡一個人來這碧波亭飲酒。

今日,他因為外放的事去求見吏部主事的官員,不曾想,卻被他一頓搶白罵了回來。崔坤鵬在吏部吃了憋,心情自然不爽,就一個人來亭子裏喝悶酒。不曾想,酒剛喝了一半,就被周姨娘勾引上了床。

其實周姨娘也很冤枉。崔叔明和崔坤鵬長得本來就像,再加上夜色昏沉,還有竹墨的暗示,他自然而然就將在亭子裏喝酒的崔坤鵬當成了崔叔明,至於那碗下了藥的參湯,也是崔佟氏的手筆。

周姨娘反應過來,“啊——”的一嗓子就叫出來:她是崔叔明的妾侍,卻被他的兄弟玷汙了身子,讓她如何在定遠侯府立足!

崔坤鵬眼疾手快,趕忙就撲上去將她的嘴堵住:自己是新科狀元,如果還沒上任,就被人爆出私通兄弟之妾,那他的前途恐怕就此毀於一旦。

不行,花費了多少心機暫且不提,單單是十年寒窗自己才有今天的榮耀,絕不能讓這個女人毀掉,絕對不可以!

崔坤鵬越想越急,手上的力氣也在不知不覺間增大。周姨娘想要反抗,崔坤鵬就用另一隻手死死掐住她的脖子,用腳狠狠踩住她的手腕。

周姨娘掙紮著,崔坤鵬壓製著;周姨娘的瞳孔逐漸變大,崔坤鵬的雙瞳卻越發狠辣!

不知過了多久,亭子裏終於安靜下來。大風從湖麵上吹來,耳邊是“呼呼”聲響,偶爾有一條魚從水下越上來,“撲通”一聲在水麵留下無數圈漣漪,就又消失在深沉的夜色之中了。

周姨娘死了。她大睜著雙眼,臉上憋的青紫,身體保持著掙紮的姿勢,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崔坤鵬也脫了力,他**殺人,害了人命之後,恐懼在向心頭席卷而來。他想哭,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哭:哭聲會將其他人引來。到時候,自己奸殺兄弟妾侍,隻怕罪名更大。

應該逃跑!崔坤鵬暗暗告訴自己。對,就是要逃跑。自己是侯府的大少爺,將來是要繼承侯位的,隻要不被人抓到現行,誰也不敢拿自己怎樣。

更何況,府裏不是還有崔佟氏嗎?她愛子心切,一定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就此被毀掉,她會救自己,她一定會的。

崔坤鵬似乎抓到救命稻草,他胡亂的將破破爛爛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跌跌撞撞就往亭子外麵跑。

衝出了亭子,上了小橋,他穆然發現橋下站了一個女人。看樣子應該是丫鬟打扮,很有可能是這姨娘的同行。

崔坤鵬硬生生止住腳步,他凝眉一想,轉身又回到亭子裏。他從一地狼藉中獎酒壇子撿起來,幸虧這酒壇最初在石凳上方,翻到的時候落在一堆飯菜上,並沒有摔破。

彼時,倚翠正焦急地等在橋邊,周姨娘上了亭子沒多久,那邊就傳來異樣的聲響,她雖然沒有嫁過人,但是也知道這聲音是怎麽回事。

倚翠紅著臉遠遠站開,被轉過身,焦急地等著周姨娘凱旋歸來。

崔坤鵬舉著酒壇子躡手躡腳地靠近,等到了倚翠身後,倚翠忽然就轉過頭來:“姨娘,您終於……”

月光下,倚翠看到一個滿臉鐵青、貌似崔叔明的男子正舉著一個酒壇子站在自己背後,嘴裏的話就硬生生卡在那裏。

崔坤鵬生怕她叫出聲,半點也不敢怠慢,朝著她頭頂就砸了下去。

崔坤鵬將倚翠的身體拉到草叢裏掩藏好,自己就借著夜色的掩護匆匆向榮華堂而去。

第二日一早,定遠侯府平靜的如同一潭春水。

唯一發生的事情就是周姨娘病了。昨天夜裏,周姨娘帶著倚翠早早出了門,直到一更時分才被含真、含蓉送回來。說是陪著老夫人聊天的時候忽然中了風,老夫人已經請大夫給她把了脈,並親自指派身前的兩個大丫頭衣不解帶的前來照顧。

第二天一早,含真奉命去大廚房給周姨娘煎藥,回來的時候,她在長廊裏遇到了絲竹。

林婉城有了身孕,每天早上都要喝一碗熱鮮奶補身,絲竹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去大廚房給她燉奶。

絲竹對榮華堂的人一向沒有好感,所以看到含真隻做視而不見。不曾想,一向高傲的含真今日卻一反常態,主動上前搭話。

含真道:“呦——這不是絲竹麽?怎麽又去給你家夫人燉奶麽?”

絲竹聽到她陰陽怪氣的腔調就渾身不舒服,她見含真手上拿著一模一樣的食盒,就冷冷道:“你去大廚房又是做什麽?”

含真將食盒的蓋子一揭,就看到裏麵裝著一碗“黑黢黢”的湯藥。絲竹不由就多問了一句:“這是藥?老夫人身子可是不爽利嗎?”

含真道:“老夫人身體康泰,這藥是給周姨娘的。她昨晚傷了風,怎麽,你不知道?”

絲竹冷笑道:“陽春院的事情我又怎麽會知道?不過,這藥怎麽是你在煎,倚翠呢?”

含真心裏咯噔一下,臉上很快又恢複如常:“嗨,那丫頭實在不頂用。昨晚上,她看見姨娘染病也是急昏了頭,不小心就將腦袋磕破了,現在還下不來床呢!派其他人伺候,老夫人又不放心,就隻有讓我走一趟了!”

絲竹淡淡點頭:“那您快去忙,我就不叨擾了。”本來就是對頭,哪有那麽多話要說?更何況,夫人還在等著自己的鮮奶。

絲竹轉身欲走,含真卻兩步走到她麵前將她攔下來。

含真道:“你別急著走!我問你,夫人的身孕也該有四個月了吧?”

絲竹冷著臉點頭。含真繼續笑道:“那可千萬要小心。女人的胎頭幾個月最是要緊,說不好那點沒有注意到,就掉了……”

大早上就聽到她說這麽難聽的話,絲竹氣得簡直火冒三丈,可是她想到林婉城平日的教誨,還是強自將怒火壓下去:“有勞你惦記。”

含真好像完全不知道絲竹動了怒,就接著道:“縱使過了前幾個月也不能掉以輕心,生產時候出事的也大有人在。總而言之,這女人生孩子就如同過鬼門關,一不小心,就是連後悔藥都沒處買,你說是不是?”

絲竹百般忍讓,不曾想含真卻越發欺到頭上,開口閉口的出事、掉胎,她是有多麽見不得自家夫人好?

絲竹再也忍不住,她將手裏的食盒往廊下的長椅上一方,雙手將腰一掐,怒道:“這是你一個奴婢該說的話嗎?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家夫人的身體好的很,孩子也好得很,用不著你貓哭耗子假慈悲!”

含真也順手將食盒放在長椅上擺出一副打架挑事的姿態:“這麽說我是貓,你們是耗子嘍?”

絲竹深深吸一口氣,覺得額頭上的青筋跳的格外歡快:“你到底怎麽回事?明裏暗裏讓我不好過,是想要跟我吵架?”

絲竹一邊說,一邊就將袖子擼起來。

主管灑掃的杜嬤嬤從旁邊走過,她看見兩人劍拔弩張的樣子不由道:“兩位姑娘一大早站在這裏做什麽?”

含真卻惡人先告狀,她一把拉起絲竹的手快步就走到杜嬤嬤身邊,絲竹一甩手,就將她的胳膊耍開。含真就冷冷道:“嬤嬤給評評理,我好心好意關心她,不曾想卻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反倒要吃她的排頭,嬤嬤說,有沒有這樣的道理?”

絲竹不由怒道:“你這是關心嗎?你們家都這麽關心人的?”

含真也不甘示弱,叉腰挺胸就擠上前,身體幾乎要挨著絲竹的身子:“怎麽就不叫關心?你這人怎麽不分好壞呢?”

杜嬤嬤眼見局勢越演越烈,趕忙一手一個將她們拉開:‘好了,兩位姑娘不要吵了,都是在府裏當差,低頭不見抬頭見,不至於,不至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