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林婉城又豈是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更何況她此時的心情很不好,又怎麽會輕易答應?
林婉城冷冷道:“本夫人剛剛已經跟你們皇子說的很明白了,皇上的旨意是讓本夫人醫治公主,現在本夫人已經給她開了藥,也算是向皇上交了差。至於其他的事情……自是與本夫人無關!”
那使臣沒想到林婉城如此不好說話,白著一張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林婉城卻連眼風也沒有再給他一個,轉身就帶著安蘭、絲竹離開了!
安蘭見林婉城隻是疾步往驛館外走,臉上的神色很不好,也不敢多說話,絲竹卻期期艾艾道:“夫人,皇上在聖旨中雖然沒有讓您幫驛館的其他使節看診,但是……這畢竟是關乎和談的大事,您如果真的就此離去,使節若是出了什麽事……”
絲竹自然是為了林婉城著想林婉城隻好壓低了聲音道:“我來到驛館,並不代表我個人,而是代表咱們大周朝,所以,除了公主,我都不能去救治。不過也不用擔心,我剛剛已經給馬太醫寫了方子。這驛館的病人病情都差不多,馬太醫是個聰明人,他一定能應付的過來。如果真的有一兩個治不好的也沒關係,到時候,皇上自會派師兄來給他們醫治。”
林婉城如此說,安蘭、絲竹也都明白了過來。
主仆三人沿著抄手遊廊往外走,剛走到驛館門口,林婉城忽然聽到身後有人“林姑娘”、“林姑娘”地叫。
林婉城一回頭,隻見一個華袍美服的異族俊俏公子正從馬上垮下來。他帶著玉冠,風神偉岸,笑容燦爛的讓人很有些移不開眼。
林婉城暗暗凝眉:這是……麵容倒是有些熟悉,聲音也有些耳熟,隻是,自己實在有些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那公子歡歡喜喜走過來,看著林婉城笑道:“怎麽?不認識我了嗎?”
林婉城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猛然想起來:這不正是在仙雲穀的那個薑亦辰嗎?當年,林婉城身中蠱毒,千裏迢迢跑去仙雲穀求楚玄子醫治。後來,穀裏來了一位年輕的公子,自稱是楚玄子的朋友,也就是麵前的這個薑亦辰。
林婉城沒想到在這裏遇見他,不由也興奮起來:“薑公子,你怎麽在這裏?咱們仙雲穀一別,已經很久沒見了!”
薑亦辰笑道:“我也沒想過會在這裏遇到林姑娘。林姑娘的身體已經複原了吧?自仙雲穀一別,我還時常牽掛著。”
薑亦辰雖然是林婉城的朋友,然而“時常牽掛”四個字著實有些不恰當,絲竹看著薑亦辰的那張笑臉不由就有些冷。
林婉城聽了這話,心裏也有一些不自在,然而老朋友久別重逢,她總不能在這些細節上挑他的理。
林婉城隻好道:“勞薑公子惦記,師父妙手仁心,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康複了。倒是薑公子,您這一身……衣服是……”林婉城記得上一次在仙雲穀的時候,薑亦辰還是一身長袍,今天卻搖身一變,穿起了民族服飾,不由就有些納悶。
薑亦辰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道:“這個……說來話長。此次,我們是代表我們國家來到大周的,衣飾自然不能像從前那樣隨便!”
林婉城恍然想起薑亦辰似乎是南疆人,不由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哦,原來薑公子是南疆派來大周的使節,真是失敬失敬!”林婉城說著就拱起手來行了個禮。
薑亦辰無奈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他又接著問:“先前我還說抽空要去找林姑娘敘舊,不曾想能與姑娘你在大街上遇見。對了,這是驛館,據我所知,現在是柔然使節下榻的地方,你怎麽會在這裏?”
林婉城微微一笑,含糊道:“我身體痊愈之後,就回京城投奔了我師兄白華。這些日子,柔然柔然使節有些水土不服,所幸,我在師父那裏學了幾手醫治的本事,所以皇上就下旨命我來給金珠公主診脈!”
薑亦辰了然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說起這件事,還要感謝你的師父。幸虧他教了我法子提前防備,否則,隻怕我們的使臣也要水土不服了!”
林婉城了然地點點頭:“怪不得!聽說南疆的使臣沒有因為水土不服而倒下,原來你也是使臣。你得了師父密授的方子,自然可保完全了!”
薑亦辰哈哈笑著點頭。林婉城就好奇道:“聽說柔然使臣和你們南疆的使臣被分別安置,你們不是在城南的那個驛館下榻嗎?怎麽會到這裏來?”
薑亦辰看一眼驛館外駐守的那些柔然人,不由壓低嗓子道:“也是拖了水土不服的福,聽說金珠公主重病,我特意代表南疆來慰問。”
林婉城笑道:“明明是探病,怎麽會是托福呢?”
薑亦辰看著林婉城,一雙眼睛笑得像是月牙一樣溫暖、平易近人:“若不是來探病,又怎麽會遇到林姑娘?你說,不是托福是什麽?”
林婉城被薑亦辰一句話說的不好意思起來。她低下頭掩飾自己內心的尷尬,薑亦辰就追問:“對了,你師兄的醫館在哪裏?你不是說回京城投奔師兄嗎?有機會我可以去找你聊天!”
林婉城淡淡一笑:“我現在不住在那裏了……”
薑亦辰剛想張嘴,“噔噔噔”跑上來一個南疆使臣,他衝薑亦辰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嘰裏呱啦說了幾句南疆話,薑亦辰就冷下臉來,嗬斥了兩句揮手讓那人退下。
那人不情不願地看一眼林婉城,張了張嘴,卻什麽也沒有說,弓身退回驛館門前去了。林婉城雖然聽不懂他們之間的話,卻也大致明白交流的內容:那些使臣大概是等急了,所以派了一個小吏來催,想來薑亦辰在南疆的地位應該不低,他不耐煩的將來人打發走了!
林婉城不願意耽誤薑亦辰的正事,趕忙開口道:“你若是有事盡管去忙。反正你們近日也不會離京,等你有了空閑,隻管來找我就是!到時候,咱們一定把酒言歡!”
薑亦辰馬上擺手:“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對了,還不知道你現在住在哪裏,我對京城不熟悉,隻怕就算知道地址也要花好長時間尋找呢!”
林婉城笑著沒有說話,絲竹卻有些忍不住了。林婉城明明是婦人打扮,薑亦辰卻一口一個姑娘叫得別提有多親熱。絲竹當即笑道:“薑公子,我們家在定遠侯府,很容易打聽的。”
薑亦辰有那麽一瞬間的錯愕:“定遠侯府?”
絲竹點點頭。薑亦辰擰著眉:“你們怎麽住在定遠侯府?”他心裏已經有了些許不好的預感,“怎麽會住在崔叔明家裏?”他忽然想起什麽,又趕忙補充一句,“崔叔明就是仙雲穀的那個張明遠,他是你們大周朝的定遠侯爺!”
絲竹趕忙笑道:“我們夫人本來就是侯府的女主子,是侯爺的夫人,不住在定遠侯府又該住在哪裏?”
薑亦辰如遭雷擊,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林婉城:“你……你與崔叔明成親了?怎麽會……”在進京之前,他一直抱有希望,希望林婉城還雲英未嫁,到時候,他自然會使勁百般手段將她帶回南疆。可是現在……她竟然已經嫁人,嫁的還是崔叔明!
薑亦辰隻覺得所有的夢想都破碎了。從前,他總想著等將林婉城帶回了南疆,就帶著她遊曆南疆的大好山河。帶著她去爬雪山,看波瀾壯闊的瀾滄江,聽苗家姑娘銀鈴般的歌聲,然而現在一切都破碎了。他的那顆心就像是一個玻璃杯,在絲竹說出林婉城和崔叔明的婚姻的時候就碎成一片一片的渣滓。
薑亦辰隻覺得自己身形都有些恍惚。林婉城見他臉色不好,趕忙問:“薑公子,你怎麽了?”
薑亦辰擺擺手,蒼白的臉上苦苦一笑:“沒,我沒事!隻是沒想到……沒想到……”
薑亦辰心裏難受到了極點,正在這時,先前那個南疆的使臣就又跑過來,行了一個禮,頗為難地看著麵前的薑亦辰。
薑亦辰沒有再拒絕他,而是點點頭,轉身又對林婉城道:“林姑娘……我還有些事,咱們……咱們……”
林婉城趕忙道:“薑公子真的沒事嗎?要不要我給你把把脈?”
薑亦辰趕忙搖搖頭:“沒,我沒事。就是有些累了。”
林婉城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再強留,慢慢點點頭:“好,那薑公子先去忙。你若有時間,隻管來定遠侯府找我,我和叔明定倒履相迎。”
薑亦辰先是一頓,然後慢慢點頭,轉身跟著先前那個使者進了驛館。林婉城看著他落寞的背影,默默歎了一口氣,扶著安蘭的手上了馬車。
坐上馬車之後,絲竹忍不住抱怨:“小姐,您說薑公子是什麽意思?您明明一身婦人打扮,他還一口一個姑娘,也不嫌不好意思嗎?”
安蘭趕忙偷偷拽一拽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亂說話。林婉城目光有些呆滯地看著窗外,並沒有回答絲竹的話。
馬車咕嚕嚕回到定遠侯府,林婉城有些失魂落魄地下了馬車,進門時,她沒有注意到腳下的門檻,狠狠絆了一下,安蘭、絲竹一時沒有拉住,林婉城俯身就倒下去。
幸好,林婉城及時反應過來,她曲著膝撐在地麵,才沒有摔得太過狼狽。隻是,她的膝蓋上到底磕在了地上,疼的她冷汗直流。
安蘭、絲竹嚇了一大跳,一邊告罪,一邊慌慌張張跑過去將她扶起來。
安蘭、絲竹將林婉城攙回淺雲居,將她的裙子一撩開,隻見林婉城膝蓋上一片青紫。絲竹心疼道:“夫人怎麽會摔成這樣?這該多疼啊!”
安蘭趕忙皺著眉斥道:“還不快去拿金瘡藥!”絲竹不敢怠慢,手忙腳亂的去翻了藥箱,就又有小丫鬟端來清水、熱茶,安蘭輕輕吹著林婉城膝蓋上的傷口,溫聲道:“夫人,疼的還厲害嗎?”
林婉城眉頭皺著,額上冷汗不止,卻還是淡淡一笑:“現在已經不是很疼了,沒什麽大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