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叔明見林婉城不再生氣,就趕忙要檢查一下林婉城的傷。林婉城笑著搖頭說不用,崔叔明卻無比堅持。林婉城拗不過他,隻好將包紮好的傷口露出來給他看。

崔叔明的手輕輕從白色的繃帶上劃過,一臉心疼道:“疼嗎?”

林婉城搖搖頭,滿臉幸福道:“不疼了!”

林婉城在家養了幾天的腿傷,驛館那裏也終於傳出話來:金珠公主和其他使節的水土不服之症終於痊愈。與此同時,隆乾帝籌備已久的接風洗塵宴也終於拉開帷幕。

洗塵宴在承慶殿舉行,凡是三品以上的官吏都可協帶夫人參加。

當一身天藍襦裙的林婉城和身穿同色錦袍的崔叔明攜手從殿外走進來時,滿殿的賓客都幾乎看得直了眼:什麽叫做郎才女貌,什麽叫做天造地設?定遠侯夫婦才真真配得上這八個字啊!

最近幾天,金珠公主想要嫁進定遠侯府的消息已經傳遍了京城,起初,這些大臣還覺得崔叔明嬌妻美妾享盡齊人之福,可是當他們看到夫妻二人像是畫裏走出的神仙眷侶時,就不由暗暗搖頭:定遠侯夫婦走在一起,美妙讓人仿佛置身夢境,再多添一個什麽公主算什麽事?大煞風景!

林婉城與崔叔明在殿中分別,崔叔明去和平日相熟的幾位同僚敘話,林婉城就朝著衛子瀾的方向走過來。

衛子瀾看著林婉城滿臉紅潤,外麵的那些謠言仿佛對她沒有絲毫影響,也為她感到開心,不由打趣她道:“剛剛看你們夫婦從門外走進來,真真是覺得讓百花都失色。”

林婉城被她誇得有些不好意思,趕忙道:“好啊,果然是做了王妃娘娘的人了,笑話人都會拐彎抹角!”

衛子瀾撲哧一笑,拉著她的手說起其他的事情來了。

林婉城與衛子瀾許久不見,聊得十分火熱,林婉城正在給她講班班的趣事,不遠處卻嫋嫋婷婷走過來兩個人。林婉城抬頭一看,心中立刻就冷笑起來:鄭王果然是不遺餘力的招攬勢力,這才幾天,楚悠穎竟然就和金珠公主打得火熱。她們這個時候過來幹什麽?挑釁嗎?

衛子瀾顯然也注意到這兩人來者不善,剛剛還為班班的趣事笑得開心,此時立刻就馬上嚴肅起來。

林婉城身份地位不如楚悠穎,就規規矩矩地屈膝給她行禮。衛子瀾也含笑叫了一聲“三嫂”、“公主”。

衛子瀾甚倨傲地點點頭,林婉城和衛子瀾就當她應了禮,十分自覺地直起身子。

楚悠穎盯著林婉城,皮笑肉不笑道:“崔夫人和弟妹在說什麽?怎麽我和公主一來,立刻就不說話了?”

林婉城最見不得她這種陰陽怪氣的調調,想也不想直接回道:“我們說的話隻怕……王妃娘娘不適合聽呢!”

衛子瀾立刻就凝眸道:“事無不可對人言,莫非崔夫人是在講本王妃的壞話?”

林婉城輕蔑一笑:“王妃娘娘有些……小人之心了,我們隻是在講孩子的事,怕你聽了心裏……有刺,所以才將話題停了。”

楚悠穎已經嫁進王府整整一年,卻連一個孩子也沒有生下來。剛過完年年的時候,她好不容易被查出了身孕,不曾想,剛過了一個月卻又傳出滑胎的消息。

鄭王府對楚悠穎滑胎的原因一直瞞得死死的,不過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還沒有出月子,就有人踢爆了她滑胎的原因:原來,鄭王寵幸了楚悠穎的一個貼身丫鬟,這件事被她知道以後,就怒氣衝衝地去找這個丫鬟的麻煩。

不曾想,三言兩語的就起了衝突,而且,這個小丫鬟跟著楚悠穎的時間久了,竟連脾氣也與她有幾分相似:平日總是在楚悠穎麵前溜須拍馬,一旦得了勢,竟然連主子也不放在眼裏。

據說,當時的場麵一度混亂,倉皇之中,竟然有人失手推了楚悠穎一把。楚悠穎四腳朝天躺倒在地,腹痛如絞,當時就暈了過去。等到太醫到王府的時候,她的孩子已經不保了。

楚悠穎期盼了一年的孩子就這麽死去,她自然是哭得肝腸寸斷。最後,不隻是誰將這件事捅到左都禦史那裏,王朗當即就在朝堂上動本。

隆乾帝大發雷霆,不僅狠狠斥責了鄭王,還罰了楚悠穎閉門思過。楚悠穎驟然失子,還挨了頓責罰,自此之後脾氣也變得更加暴戾。

甚至有人傳聞,她一怒之下,不顧鄭王反對,竟然將那個丫鬟點了天燈,雖然沒有得到證實,但是大街小巷裏都傳的有鼻子有眼,她的名聲幾乎臭了大街。

林婉城明知到她還沒有從喪子之痛中走出來,卻偏偏還要揭她的傷疤,一時就讓楚悠穎有些跳腳:“你這個賤人得意什麽?你以為全天下就隻有你有兒子嗎?”

金珠公主趕忙拉住楚悠穎,溫聲勸慰道:“王妃姐姐不要生氣,想來林姐姐是心情不好才會口不擇言的。畢竟……她似乎不太喜歡金珠。”

林婉城一揚眉:“姐姐?公主可是在叫我?請恕我不敢高攀!”

楚悠穎立刻就冷笑道:“林婉城,金珠公主肯叫你一聲姐姐,不過是看在你早進門幾天,想給你幾分麵子,沒想到你竟然如此不識抬舉!還是說……你竟善妒至此,不歡迎金珠妹妹進門?”

林婉城冷笑道:“金珠公主可是個黃花大姑娘,王妃張口進門,閉口進門的,似乎有些不妥吧。而且,縱使要進門,也不見得是進我定遠侯府的門,王妃和金珠公主姐姐妹妹叫的那麽親熱,不如就將公主接回府裏去吧!”姐姐妹妹是什麽意思?自然是妻妾之間的稱呼。楚悠穎既然對金珠公主這麽熱情,幹脆就讓她給鄭王做妾好了!

楚悠穎從來沒有在林婉城這裏討得便宜,她隻氣得渾身顫抖,牙齒都咬的咯吱咯吱響!

衛子瀾眼見她就要爆發,唯恐她本性暴露出來會讓林婉城難堪,因此就趕忙道:“金珠公主遠來是客,陪咱們站在這裏實在有些失禮,聖駕很快就到,咱們還是先入席吧。”

衛子瀾衝林婉城使一個眼色,林婉城心領神會,衝楚悠穎淡淡一笑:“臣婦就不打擾你們姐妹的雅興了!”說著,她拉起衛子瀾就轉身走開。

看著林婉城遠去的背影,楚悠穎簡直肺都要氣炸了,她剛想指著林婉城破口大罵,身邊的侍女趕忙將她攔下,她憤憤看一眼四周來往的賓客,隻好將怒火咽進肚子裏去。

林婉城拉著衛子瀾走開,衛子瀾看一眼林婉城沉靜的臉色,知道她恐怕也著實氣得不輕,有心幫她排解,就打趣道:“你平日是多麽溫和的一個人,今天怎麽也如此強勢,非要往她痛腳上踩,豈不聞狗急跳牆?”

林婉城氣道:“難道我還真怕她咬我一口?看著她一臉囂張的樣子我就不爽。我不爽了又怎麽能讓她心裏痛快?”

衛子瀾見林婉城怒氣未歇,心裏知道她大約也是為了金珠公主的事情生氣,隻是這事情實在不容易解決,她縱使不想林婉城受委屈,可實在沒有完全之策,不知該如何勸她。

兩人正滿懷心事地往前走,不期正遇上多日不見的薑亦辰。

薑亦辰似乎憔悴了一些,整個人都顯得有些萎靡不振,他看到林婉城,臉上才慢慢浮現出一絲笑容:“林姑娘……”隻叫了一個名字,他就不知該說什麽好。

林婉城不是不知道他的心意,所以在遇見他時也覺得有一些尷尬。她不由皺眉望向衛子瀾,指望她能幫忙救急。

衛子瀾隻看他們兩人的表情就立刻會意,她稍微想了想就趕忙道:“崔夫人,你也許久不見泰安公主了吧,你隨本王妃去給她請個安吧!”衛子瀾十分聰慧,她心裏清楚,遇到薑亦辰這種難纏的癡情人尋常的法子是沒有作用的,她隻有幫林婉城找一個無法拒絕的理由,才有可能帶著她離開。所以,她聰明地選擇了最簡便的方法,有誰能夠拒絕一個上位者的邀約呢?

然而,衛子瀾顯然低估了薑亦辰的癡纏程度,她擺出王妃的架勢來邀請林婉城,卻不曾想會被薑亦辰開口回絕:“這位王妃娘娘……我跟林姑娘有些話要說,所以,能不能請您稍候片刻?”

衛子瀾從來都不是個強勢的人,薑亦辰一句話就把她堵的沒有話說。她正踟躕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崔叔明卻疾步走來救場。

林婉城看到崔叔明就像是見到了救星,她臉上的神采一下子洋溢起來,晃了薑亦辰的眼,也刺傷了他的心。

崔叔明自覺地站在林婉城身邊,眯著眼睛淡淡開口:“皇子殿下,馬上就要開宴了,不知您……”

“皇子?”林婉城滿臉驚訝:“你是……是南疆的皇子?”薑亦辰正要解釋,崔叔明卻搶先一步開口:“對啊,婉婉,你還不知道呢吧,這位就是南疆的大皇子薑沐殿下!”

從前在仙雲穀,薑沐之所以隱瞞身份是害怕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想他一個異國皇子,隻身一人出現在中土,如果身份曝光,不僅會危害到自身安全,更有可能引起大周皇帝的猜忌。

後來,在驛館前重逢,他本來想向林婉城表明身份,然後再向她真情告白,不曾想,自己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就遭逢了那麽大的打擊。

現在,崔叔明這個別有用心的家夥竟然當著林婉城的麵將自己的身份揭穿,隻怕就是為了讓林婉城對自己產生誤會。

薑沐看著崔叔明的眼神不由就冷了下來:“侯爺當初在仙雲穀不是也用的假名字嗎?還叫什麽張明遠?”

崔叔明勾唇輕蔑一笑:“我是用了假名字,卻沒有隱藏過自己的身份,難道我不是婉婉的丈夫嗎?”

薑沐怒道:“你分明就是隱瞞了自己……”他話說到一半,就猛然醒悟。薑沐是南疆人,漢語是後來學習的,這類文字遊戲自然就不擅長。

崔叔明看著薑沐難看的臉色,忍不住笑起來:“怎麽?終於想明白了?聖駕就要到了,大皇子還是快些入席吧,否則,失了禮數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