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了。”

顧岩廷提醒,布滿厚繭的大掌覆到宋挽手上。

宋挽心尖狂顫,忙把茶壺放到一邊,撩起袖子把溢出來的水擦幹淨。

夥計很快把麵端上來,熱切的說:“二位客官,請慢用!”

宋挽這兩個月吃的都是冷冰冰的餿饅頭,這會兒熱騰騰的麵放在她麵前,她卻一點食欲都沒有,隻想知道更多關於兄長的消息。

旁邊那桌的人不知宋挽在此,話鋒一轉感歎道:“旁人皆道宋家家風清正,端的是孝順躬親,誰曾想那宋德衷卻是沽名釣譽之輩,教出來的兒子貪生怕死,就連那高嶺之花一般的宋挽也……”

那人說到這裏故意停下吊人胃口,果然立刻有人追問:“宋挽不是被充妓發配到黎州去了嗎,她一個深閨女子,遭此橫禍也是可憐,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這幾人的聲音不大不小,一唱一和的將好些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賣夠關子,那人微微拔高聲音,大聲說:“那宋挽貪圖榮華富貴,算計受召回京路過黎州的顧岩廷,不知廉恥爬了他的床,大搖大擺的回到瀚京啦!”

此話一出,滿座嘩然,而後勃然大怒,罵宋挽鮮廉寡恥、****下賤,恨不得親手抓住宋挽,將她鞭笞遊街、浸豬籠沉塘才好。

那些字句如浸了劇毒的毒針,狠狠紮到宋挽身上,宋挽渾身僵硬,臉色煞白,將嘴裏的嫩肉咬破。

顧岩廷兀自吃了兩口麵,而後掀眸看宋挽,問:“不吃?”

他的神情和之前一般冷漠,並沒有因為宋挽坐在這裏,承受眾人非議謾罵而生出分毫同情,宋挽拿起筷子,混著滿嘴血腥大口大口吃麵。

是她自己選的這條路,不管再難也要走下去!

吃完麵,顧岩廷招來夥計結賬,夥計笑盈盈的說:“賬已經有人結了。”

顧岩廷言簡意賅的問:“誰?”

夥計說:“結賬的客人已經走了,他說日後有的是機會見麵,不必急於一時。”

醉仙樓雖然是瀚京最大最好的酒樓,兩碗陽春麵也不過二十文,對現在的顧岩廷來說一點兒也不貴。

顧岩廷拿出一錠碎銀放在桌上,沉著臉道:“我的賬,不是隨便什麽人都能結的。”

他的眼尾一垂,凜然的殺氣便泄了出來,夥計不敢推辭,忙拿走銀子,找了銅錢恭恭敬敬的奉上。

出了醉仙樓,往前走了一會兒,顧岩廷沉聲說:“我不喜歡麻煩。”

宋挽想著事,落在他後麵兩三步,顧岩廷沒有回頭,肩背挺闊的立在前麵,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巍峨雄壯。

他這話沒頭沒尾,來得很是突然,宋挽卻在轉瞬明了,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給他惹麻煩。

宋挽快步上前與他並肩,低聲說:“宋家大勢已去,我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日後一切都要仰仗大人,隻要大人不食言,大人的尊榮會比宋挽的性命更重要。”

宋挽不會給顧岩廷惹麻煩,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顧岩廷能爬上尊位,這樣那個孩子才能得到庇佑,安樂無憂的長大。

兩人到家的時候已是日落時分,如血的殘陽下,一群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大門口。

宮裏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