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箱子是比較大,但裏邊的東西卻不怎麽重,兩個丫鬟抬過來綽綽有餘。
一時間,所有賓客的目光都聚集於此。
誰不想看看曾經的裴府夫人如今再回裴府,會如何處之。
箱子被放在了,老夫人麵前。
兩個丫鬟是根本不打算將這東西給打開了,這箱子裏的味道,她們是一點都不想再聞到。
紅袖往後戰術性退卻一步,禮貌笑道:“這裏邊的東西,還是裴老夫人親自打開吧?”
“好好好。”老夫人也沒什麽防備,立馬將箱子打開了,卻瞧見裏邊還鋪墊了一層油紙,被一些冰塊給壓著,至於冰塊上邊,則是放著一個紅色的卷軸。
老夫人不識字,直接甩給了老爺子。
老爺子將卷軸打開,皺眉念了起來:“長長久久,永結同心,喜結連理,圓圓滿滿……”
他有些懷疑的看了眼雲舒,這上邊寫的都是些祝福的話,可以雲舒的心性,當真會誠心祝願悅兒這次大婚?他怎麽就不信呢?
老夫人卻是沒想那麽多,樂嗬嗬笑了聲,便將那些冰塊剝開,打開了裏邊那層油紙,可緊接著呈現在眼前的東西,卻是險些讓她吐出來。
甚至隱約間還有一些一言難盡的味道傳出。
裴老爺子瞪大眼睛,氣到顫栗:“雲舒你這是什麽意思?今日悅兒大婚,你這送的都是些什麽東西!”
雲舒仍舊坐著,神色慵懶:“我送的什麽,方才裴老爺不是都念出來了嗎?怎麽?覺得我送的這寓意不好?”
“你自己看看這裏邊裝的都是些什麽東西?你怕不是存心為了惡心裴家來的!”
“裴老爺這話要從何說起?難道我這禮,不夠有誠心嗎?還是裴家看不上我的心意?”
老夫人已經要被雲舒這話給氣吐血了,“這豬大腸什麽的,就是你的心意?是你瘋了,還是我們裴家瘋了?雲舒,我都不願意說你,就算是對我們裴家有意見,你也不該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事情來,丟臉的可不止我們裴家。”
“裴老夫人這話就錯了吧?我隻是覺得,就算裴家現在拮據到不行,要靠著高門高戶的禮金來維持支撐度日,那也應該不缺我這一份……”
“雲舒,你在說些什麽亂七八糟的?你這是要壞裴家名聲嗎?別以為這樣你欠裴家的欠就不用還了!”
“噗嗤。”
雲舒掩唇輕笑,“在座的各位,不會真有人信了這話吧?”
“雲舒,你這是翻臉不認賬嗎?當初可都是你自己答應好!要每個月分出一些你鋪麵營生所得給裴家,結果騙了悅兒寫下和離書後,便反悔了此事!”
“老婆子!!”裴老爺子在一旁低喊了聲,“注意當下的場合!”
然而話到這個份上,老夫人是幾頭牛都拉不回來,指著雲舒的鼻子便開始破口大罵:“你這個不要臉的狐媚子!我看你當初騙悅兒寫下和離書就是為了跟攝政王在一起,可真夠不要臉的,我告訴你,別以為有攝政王現在撐腰,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今日你既存心羞辱裴家,最好是跪下道歉,再將欠裴家的錢還上,不然這事情可沒完!”
話說道這裏,周圍賓客的臉色都變了。
這本是裴府內部的事情,外人即便聽到了一些傳言,知道的情況也不深。
裴老夫人眼下這般蠻橫,滿臉刻薄之意,他們看的不要太清楚。
裴老夫人越是情緒激動,雲舒越是表現的淡定,不緊不慢的說道:“騙裴將軍和離之事從何說起?我與裴將軍本就沒什麽實質性的情感,和離是早晚的事情。”
說著,她便將視線轉至站在旁側滿臉冷僵的裴悅身上,淡然一笑:“敢問裴將軍,和離書當真是我騙你寫的嗎?”
裴悅嘴唇動了動。
雲舒卻又繼續往下說道:“裴將軍帶兵多年,聰慧過人,有謀有略,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出來的吧?否則當初也不會因為不給鋪麵房契,而被送入大理寺牢房以莫須有罪名受罪,對吧,裴將軍?”
裴悅到喉嚨口的話咽了回去,有些不知怎麽形容自己現在的感覺。
眼前的雲舒,好像已經不在是他認知中的模樣了,她少了顧慮,更多的是直來直往,對他而言,這種性質,很是特殊,就像是有什麽魔力,吸引著他。
裴悅漸漸緩過神來,將原本要說的那些話咽下去,否決道:“和離書之事,是你我共同的決定。”
“悅兒?”裴老夫人被氣的險些喘不過氣。
她這可是為了裴家才會與雲舒爭辯,自己這兒子真是不爭氣,關鍵時候胳膊肘往外拐。
“好了,娘!今日是我與霜兒大婚的日子,說這些話不合適,這麽多人看著,莫要再繼續與雲舒爭下去了。”
裴老夫人目光環視一周,這才發現周圍人的眼神都很是奇怪。
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把不該說的話都說了,自憤的險些給自己嘴打了一巴掌去。
事情就這麽算了她肯定是不樂意,又狠狠瞪了雲舒一眼。
緊接著便要離開。
雲舒滿臉溫柔的提醒道:“裴老夫人這是不打算接我的祝賀?”
“接!!”裴老夫人咬牙切齒的應道,連忙讓府內下人將那一箱子對她而言很晦氣的東西抬走了。
至此,喜宴上的插曲像暫且過去了。
老夫人很快去了別桌,隨著一個又一個裝著禮金的紅封被遞到手裏,她臉上很快再次綻開笑顏。
紅袖彎下身去,低聲道:“小姐,您給裴府送這禮,便是為了這個嗎?”
“為了什麽?”
雲舒看了她一眼。
紅袖小心翼翼道:“讓裴老夫人不高興唄,難道不是?”
“她自找不愉快,跟我有何關係?從始至終,我可沒說什麽比她更難聽的話。”
“小姐說的是!”
等老夫人將所有的禮都收完之後,這才命人上菜,不過各種菜肴送上桌的時候,跟雲舒預料中一模一樣,菜的品質一一般,一桌上十幾道菜,肉菜就兩三道。
眾賓客的表情更是都耐人尋味。
這應該是他們吃過最差的宴席。
裴悅應該也意識到了這個情況,趕忙將裴老夫人拉到一旁去:“娘!我不是讓你按照我給的菜單去準備嗎?這是什麽情況?”
這些達官顯貴中,有一部分可是朝廷重官,根本得罪不起!
裴老夫人卻是拉著他的手,不滿抱怨:“悅兒,你就是太不會用錢了!他們不都是些達官顯貴嗎?不會在乎這些的!”
裴悅臉色泛白:“越是貴人,在吃食上越挑剔,你禮金收了那般多,給他們吃的東西卻這般普通,今後怕是會讓我在朝廷上難做!”
裴老夫人隻想著要錢,隻把錢用在自己身上,別的哪裏會考慮太多,當即不耐煩道:“行了行了,娘知道了,讓廚房給他們加幾個菜便是!”
說完這話,裴老夫人便自顧自的走了,這裏她是待不住了,打算下去數錢了。
裴悅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留下陪襯著賓客,但卻明顯能感覺到氛圍有些不一樣了,之前還對他很是客氣笑臉相迎的眾人,此刻說話的語氣中都不免得夾雜了一些嘲諷之意。
他的窘迫被雲舒盡收眼中。
雲舒卻是淡定勾起唇,這情況,瞧著真是解氣。
估計今日之後,關於裴家的傳聞,將會飛滿京城!
……
約莫一個時辰不到的功夫,賓客便陸陸續續的離場了,走的時候,表情都不太好,更有甚者,麵帶笑意的說了些讓裴悅很是忌憚的話:“裴將軍,你有這麽一個娘在,就怕這新的裴夫人,也在府內待不了太久啊!我如今倒是覺得,那雲姑娘離開裴府是個正確選擇。”
身邊是一陣的附和聲。
裴悅強忍著情緒,隻能隱忍,也不好發作情緒。
瞧著陸陸續續走掉的賓客,雲舒也與墨景瀾相繼起身準備離開。
在與裴悅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聽到了不甘的低沉聲音:“把事情鬧到這種地步,你可滿意了?”
雲舒腳步微頓,瞥了他一眼,眸色波瀾不驚:“裴將軍怕是弄錯了,我今日來,就隻是純粹來送祝福的,隻不過貴府看不上我的禮,我也無可奈何!”
“雲舒你真是夠了!!”
“嗯,今日做到這種地步,我也覺得夠了。”
說完這話,雲舒不在停留,跟著墨景瀾很快離去。
可此事對裴悅而言,就像是胸口堵著一把刀子,每呼吸一口都是撕裂的疼。
今日辦喜宴的目的性是達到了,但他名聲估計也是臭完了!
今後在朝堂之上,怕是更抬不起頭。
這一切都拜雲舒所賜!
……
“夫人!!不,雲姑娘。”
一名丫鬟急匆匆的追了上來。
雲舒轉頭看了她一眼,很快認出是曾經為自己做過事的小丫鬟。
人還算機靈,就是膽子比較小。
見雲舒一停下,丫鬟雙眼含淚跪在了她的麵前:“雲姑娘,請您看在以前一些事情的情麵上,帶奴婢離開裴府吧?”
“你要離開裴府?那湊夠錢為自己贖身便是,為何找我家小姐?”綠竹不悅道。
她們現在已經跟裴府劃分開了,就怕這丫鬟有什麽不良居心。
“綠竹姑娘,奴婢哪裏有錢呐,現在府內凡是與雲姑娘以前有關係或者距離較近的丫鬟,都被降了月錢,而且活還分的多,自打新夫人接管府內事宜之後,幾乎是什麽都跟老夫人一起合著來,我們這些當下人的,簡直是叫苦不迭!如今月錢少了,吃的還更差了,簡直是沒辦法生存下去了。雲姑娘若是肯幫奴婢贖身,奴婢願一輩子侍奉您,做牛做馬在所不辭!”
說著,丫鬟便給雲舒重重磕了個頭。
雲舒沒說話,看了眼紅袖。
後者心神領會,取出一張百兩銀票,走上前去,遞給那丫鬟:“拿著吧。”
“謝雲姑娘,謝雲姑娘!”
丫鬟激動道。
“別謝我,我記得當時你入府是五十兩銀子的賣身契,這一百兩拿去,除了能給你贖身外,還會有一些餘下的銀錢,你拿著自己用吧,至於我身邊,也沒缺什麽丫鬟,倒是不用你過來服侍,下半輩子還是莫要想著當丫鬟服侍人了,自己想辦法弄點賺錢的買賣,比什麽都好。”
“謝雲姑娘!”
丫鬟感激的磕頭,目送雲舒走遠,才起身。
綠竹跟在一旁嘟囔道:“小姐,那可是一百兩銀子,雖然對您而言不是什麽大錢,但就這麽給出去了,奴婢瞧著怪心疼的。”
“好了你!”雲舒轉頭看她一眼:“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我心中也有數。把你自己該做的事情做好就是。”
“是奴婢逾越了。”
出了裴府大門,幾個朝廷大臣,還沒走,正聚在一起商討著什麽。
瞧見墨景瀾出來,紛紛來了精神,趕忙拱手行禮:“殿下!”
雲舒打眼便瞧出來他們是特意等在這裏的。
墨景瀾微微頷首,邁著階梯。
為首之人立即走上前道:“殿下,臣覺得,裴將軍如今名聲不佳,怕是很快會動搖民心,臣建議趁此機會,應該再培養出一個可以接任裴將軍之人!
雲舒聽到這話,心裏除了驚訝還是驚訝。
這些人可真是太敢說了,在裴府門前,竟也敢這般言語。
墨景瀾神色微斂,“此事不該與我商議,諸位若是有意見,當呈上奏折告知聖上。”
另一名大臣揖手道:“可您是過往戰神,就算是到了挑人選的時候,也是您來做出這個決定!”
雲舒沒說話,就站在一旁聽著,表情卻是有些許微妙,這說辭倒是冠冕堂皇,但說白了,這些大臣今日對裴家的舉動心有不滿,卻無法撼動裴悅的地位,便想著借助墨景瀾的力量來打壓。
好一出借刀殺人,隻可惜,墨景瀾這攝政王也不是白當的,這種伎倆,自是一眼看透,沒等這些朝臣再說什麽,便邁著大步走向馬車。
雲舒緊跟其後。
“劉大人,看來咱們這想法怕是要落空了!”
“哼!”被喚作劉大人的中年男子摸了摸胡子,眯眼道:“此法子既然行不通,那換一種方式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