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木門,見嚴湘還在床旁守著,玉憐楞了一下,旋即上前一步:“姑爺,您先去用午膳吧,讓奴婢來照顧小……”話到一半,已被嚴湘搖頭製止了。

順勢接過她手中藥碗,見她還愣著不走,嚴湘輕咳一聲,道:“你退下吧。”玉憐聞言,隻能默默走出了西廂房。

嚴湘將**之人輕輕扶起,調羹剛觸碰到她的嘴角,懷中之人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

發現自己正躺在他的胸膛,林夏婉有些錯愕,卻也來不及多想,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袂:“昨天晚上林熙兒把我擄走了,她是想要殺死我然後嫁給你!她之前還給我下毒了,我好害怕……”她的動作有些大,好在嚴湘及時端穩了藥碗,沒讓湯藥灑出半點,卻也因此沒能聽婉她說了些什麽。

注意到嚴湘的神情沒半點起伏,連微微的驚訝錯愕都沒有。林夏婉鬆開了手,眼中頓時蓄滿了淚花。“你不相信我嗎?”

見她似是要嚎啕大哭,想起大夫的囑咐,嚴湘連忙道:“我相信,我相信,你喝藥。”說著就把調羹往她嘴邊遞。

林夏婉推開了他的手,以祈求的目光看向他:“我再也不想看到她了,你不要讓她到府裏來了……”見她哭的梨花帶雨,嚴湘放下手中藥碗,為她拭去眼角的淚。

放下手中藥碗,又抹了抹濕潤地嘴角,看著空了底的瓷碗,林夏婉忽然一愣,她喝的是什麽?

看著那殷切幫她收拾瓷碗的嚴湘,林夏婉後背陡然一涼,忍不住道:“嚴湘,這是什麽藥?”

“風寒的藥。”嚴湘淡淡回道,他喚來丫鬟將碗收走,又徑直坐回了床旁。

“我得了風寒嗎?”林夏婉垂著眸子,喃喃自語著,一定是昨夜被林熙兒潑的那盆冷水……

不禁又憶起了那日她落水的情景,嚴湘隔著衣袂的布料摩挲著那冰涼的銀哨。注意到她還等著自己的回應,他忙點頭道:“嗯。”

瞧見嚴湘的神色變得有些不自然,林夏婉不由得打了個冷顫。她向後縮了縮,道:“你沒有騙我吧?”

她是發現了自己昨夜去幹什麽了嗎?

嚴湘握著銀哨的手不由得一抖,他正了正色,道:“沒有。”他正襟危坐間,一聲“咕--”響起,兩人皆是一愣,不由得都看向了彼此。

這聲巨響的來源好像不是自己。將目光移向了嚴湘的腹部,林夏婉有一瞬的怔忡,即使兩人相隔甚遠,她都能察覺到對方的窘迫。

實在受不了這尷尬的氣氛,林夏婉扁扁嘴,假意摸上了肚子,道:“我餓了。”

“好。”他隻淡淡的應了一聲,在林夏婉熾熱的目光下逃竄出去。

他沒吃午飯麽,難道是為了照顧自己嗎?

望著嚴湘的背影,林夏婉不自覺的撥弄起手指,隱隱覺得嚴湘以這樣的態度對她是不對的。

不過片刻,他便帶著一群丫鬟折了回來,她們擺下菜肴便離去了。他夾了些菜在飯碗中,邁著步子就向她走來,林夏婉雖然不情願,可一起身便頭暈目眩,也試過強撐著起床下地,卻連站都站不穩,隻能在嚴湘的逼迫下在**端著碗吃著飯。

看著這個守在她身旁,同她一起扒拉著飯菜的嚴湘,林夏婉的心底莫名湧起一股暖意。

肯定是她想多了,她一定是生病了,她怎麽可能會對他萌生好感呢……

見她吃了幾口便停下了筷子,嚴湘起身將碗擱到遠處的桌上。取過她手中碗筷,道:“我喂你吧。”

“不!呃,不用了。”她忙擺了擺手,在他略顯失落的神情下一把奪過了飯碗,大口吞咽著。

她該不是已經瘋了?竟然能見到他失意的神情……

林夏婉心中慌亂不已,再也不敢去注視身側的嚴湘。直到狼吞虎咽下一碗飯,她無心去管有些噎住的喉間,將空碗遞給他,道:“我有些困了……”說完,不管他的反應便徑直躺下了。

嚴湘將碗擺在桌上,又上前將被她踢的快落地的被子蓋好,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已不似之前那麽滾燙,他在心底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用大掌給她冰涼的小手帶去一點溫暖。在床前凝望了一會她的側顏,見她呼吸漸漸平穩,他抽出了被窩中的手,轉身離去,全然不知錦被中的人開始瑟瑟發抖。

……

嚴湘在書房內處理公文,院中響起了一聲沉重的腳步聲,他不經意的瞥了一眼正在屋外踱步的人,憶起林夏婉的話語,他微微一愣,旋即站起身子走向了林熙兒。

見她矚目過來,嚴湘止下了腳步,“熙兒,這幾日,你且先去郝府調查吧,一切事務都交由你,暫時不必來向我匯報了。”說罷,他便往回走去。

“公子,是在趕屬下走麽?”脆生生的婉冽女聲傳來,帶有幾分顫抖之意。

聞言,嚴湘轉身望向了林熙兒,他的思緒一陣恍惚,婉風徐來,帶動衣袂蹁躚,他定了定神,這才發現了麵前這佇立在桃花樹下的女子,早已不是當年戰場之上隻會哭喊的孤女了。

見她正直勾勾的望著自己,嚴湘低吟片刻,道:“你也應是桃李年華了,倘若看上哪……”他話到一半,便被林熙兒上前似是要撲住他的舉動給驚住了。

見他堪堪躲過自己,林熙兒心如刀絞,忙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她退後一步,朗聲道:“熙兒隻願終身侍奉公子左右!絕無半點怨言!”

十年了,她終於將這句話說出口了!隻是……公子的眼神,為什麽會刺痛她的心?

嚴湘狠狠皺眉,“說的什麽胡話?你一女子,終歸是要嫁人的,我亦不會讓你一輩子的年華毀在替我做暗探上。”

“熙兒不怨公子,那是熙兒自己求來的,可是公子,熙兒現在隻求能做公子的小妾!”她又急忙上前幾步,以祈求的目光望著他,一如三年前,她成為暗探的那一日。

“你,你……”不懂一向嚴謹的她為何會說出如此婉狂之言,嚴湘震驚到說不出其他話語,他越過那似已陷入瘋狂的女子,大步向前走去。

擋不住他的腳步,林熙兒如同被滾滾天雷擊中般定在了原地。夢囈般的衝著他的背影喊道:“公子,別走,別丟下熙兒……不做小妾,哪怕做個通房丫鬟,我也願意啊!公子!--”她吼的聲嘶力竭,那背影仍是毅然決然的漸漸遠去,她身子一軟,無力的跪下。

林城……想同她搶公子,她做夢!

她冷冽的鳳眸中浮動著陰鷙與不甘,平庸的麵貌早已被滿腔妒火所扭曲。

……

又下雨了。

望了一眼晦暗且布滿陰霾的天空,洛祁拂去不知何時染在衣袂上的灰漬,輕挑起嘴角,大步走入了木屋中。桌邊坐著的粉衫少女正托著腮出神,聽見那輕浮的腳步聲,連眼皮子都沒動一下。

沒注意到他的失神,嵐月隻一心沉浸在揪弄衣角中。不經意間瞥見了窗外的細雨綿綿,她忽然嘿嘿一笑,道:“你說,我要不要去找姐姐玩兒啊?”

瞧見她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洛祁不禁失笑道:“省省吧,她最近忙著呢,沒工夫搭理你。”

“你怎麽知道的?”她好奇的目光在洛祁身上打量著,他卻隻但笑不語。嵐月恍然大悟,拍了拍手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偷偷去看過她了?怎麽不帶上我啊,太狡猾了。”洛祁不置可否,他隻專注的扯開上衫。

被她炯炯目光注視著,他動作一頓,邪笑著看向她:“我要換衣裳了。”

“好啊,你換呀。”她吞吞口水,眨巴著大眼,期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如她所願的扯鬆了腰帶,仿佛聽見她口水落地的聲音,洛祁止住了手,道:“小晴的忌日,將到了吧。”那聲音透著沙啞,聽得嵐月後背一涼。

他總是喜歡戳她的痛處。

她再也不想喜歡他了。

衝著洛祁冷哼一聲,嵐月嘟著嘴,怒氣衝衝的跑出了木屋。

行走在陰雨綿綿的竹林間,步上那條她已輾轉千百回的道路,在盡頭無力的坐下,摩挲著大理石鑄成的白色墓碑,嵐月垂下一雙泛著水光的眸子。

如果世事都能如願,那該有多好?

……

嘈雜的雨聲將本就睡得不安穩的林夏婉喚醒,她睜開惺忪的眸子,支撐著身子坐了起來。望著窗外的淅淅雨滴,喃喃道:“下雨了嗎?”

“嗯。”沉穩的男子之聲陡然響起,驚得林夏婉向來源處望去。

他怎麽還在這兒?

仿佛能從她熾熱的目光中讀懂她的心思,嚴湘不自然地轉過身去,虛掩著輕咳了一聲,道:“我來避避雨。”

透過窗戶,瞥見了在屋外傻站著的兩個丫鬟,林夏婉的嘴角都忍不住抽了一抽,這種拙劣的謊話,若是她林夏婉信了,她都沒臉說自己是個現代人了。

他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來不及林夏婉多想,玉憐打著一把油紙傘,一路小跑進了廂房內,那傘來不及收,還嘀嗒著斷了線的雨珠,看的林夏婉都有些同情嚴湘了,對麵的他卻像什麽事也沒發生一般,從善如流的接過玉憐手中的藥碗。

“該喝藥了。”他低聲說了一句,又支開了玉憐,端著碗坐到了床榻旁的木凳上。

“你別這樣好不好,怪嚇人的……”哪裏見他如此溫柔地對待自己,林夏婉後背驟然一涼,也顧不上身上的不適了,忙不迭地躲開了他的手。

“什麽?”嚴湘心中一緊,舉著調羹的手就僵在了半空中。

是指他的模樣,很嚇人嗎?

他因暗襯出神,手中的碗卻被林夏婉一把奪過。

“我自己喝吧,我好多了,我可以的。”她的眼神如無辜小鹿一般閃爍,聲音帶著幾分顫抖。

她是不是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