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見她已能坐起,嚴湘還來不及欣喜,便被她這陰陽怪氣的模樣弄的有些錯愕。

是昨夜的事,惹得她傷心了麽?

他暗襯著,忍不住道:“昨夜……”話到一半,便被林夏婉一聲嗤笑生生打斷了。

“昨夜的事,是妾身錯了,不如叫林姑娘來,讓妾身給她道個歉吧。”她的語氣誠懇不已,麵上卻是微微挑眉,掩不住的譏諷之意。

滿意了麽。仿佛能從她的眸光中瞧見她的言下之意,嚴湘微微愣神,他想說的不是這個。

可望著那雙寫滿挑釁的琥珀色眸子,他的心倏地一揪,不由得道:“那倒不必了,我已賜了她上好膏藥,臉上應是不會留疤的。”

細細琢磨他的話語,林夏婉不由得一愣,她什麽時候,抓林熙兒的臉了?

挑撥離間麽,好厲害呢,她一直以為那些隻有在電視劇上才會發生……

好啊,你愛嚴湘是不是,那就沒有什麽,會比他不愛你,更傷你心了吧?

輕勾起嘴角,林夏婉扭頭衝著嚴湘嫵媚一笑,見到他失神的凝望著自己,眸光不由得一寒。指了指桌上,道:“夫君,妾身餓了。”隨著她粉嫩小嘴的閉合,嚴湘從驚豔中緩過神來。

見她仍直勾勾的望著自己,他來不及去想別的,鬼使神差的將那瓷盤捧到了她的麵前。看著她笑意盈盈的注視著自己,與往日的心悸不同,嚴湘隻覺得自己的一顆心都要化了。

見到這個人隻癡癡的望著自己,林夏婉笑意更濃,心底也越來越冷。她撚起一塊糕點:“夫君啊,妾身來喂你。”將一半塞進了嘴中咬著,起身迎上了嚴湘的唇。

被她這大膽的舉動驚到,可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嚴湘還是張開了嘴,兩人的鼻尖相距不過一寸,他能婉晰的看到她那張小臉上的如畫眉眼,和那泛著水光的粉唇,她有卷長且濃密的睫毛,可在她那泛著風情萬種的眸中,瞧不見一絲往昔的愛意。口中的甜膩仿佛變作苦澀,嚴湘將半塊糕點咬斷吞下,手足無措的推開了她。

要死就一起死吧……

看著他的喉結滾動,林夏婉不去管那耳根都紅透的人,細嚼慢咽的將糕點吞下,看著嚴湘似是魂不守舍的模樣,不由得咯咯笑了起來。

哈哈哈,真好笑,人家活著的時候你愛答不理,林城死了你才對這張臉動心……

縱使嚴湘的神經再大條,被她這似嘲似弄的大笑,也發覺了有些不對味。一種被戲耍的情緒油然而生,他偷望了幾眼那笑的更猖狂的人兒,愈發覺得無地自容,隻能甩袖奪門而出。

等他的背影消失不見,林夏婉抹去了因笑而湧出的淚水,躺在鬆軟的床榻上發呆。在胡思亂想間,困意如潮水般向她襲來,她放棄了思考,進入沉沉的夢鄉。

再次睜眼,是被腹中饑餓喚醒的,林夏婉將玉憐喚了進來,後者又驚又喜的替她布置好了午膳。無視一旁玉憐飽含驚愕的眼神,她狼吞虎咽著吃了三碗飯,緩了緩有些撐了的肚子,喝下玉憐煎好的藥又躺回了**。

感受到有些不自在,林夏婉換了塊裝有香灰的綢布,她本想直接將那塊散發著血腥味的東西扔掉的,可這布料竟是用綢緞縫製的,她是不知道這柔軟的料子到底值幾兩銀子,不代表她不懂這綢緞精不精貴,加上這是林城習以為常的事,她隻能埋下心頭欲撞死的羞恥感,交給了一個丫鬟去婉洗了。

林夏婉能感覺到自己已經好了許多,雖然腦袋還是有些昏沉,但最起碼不會站不穩身子了,可她仍是賴在**不願起來,一是她怕會累著自己,二是嫌會有什麽人再來煩自己。

耀眼的陽光通過半敞的窗子照射在了青石板地上,恍惚泛起一陣看著就溫暖的光暈,昨日還是陰雨綿綿,今日就豔陽高照了。靠在床頭的紅漆檀木欄杆上,半仰著望向窗外,林夏婉想,林城和香葵也一樣,她們定是在哪個世界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繼續幸福快樂的活著。

而她,也會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下去,會為她們報仇,會替她們完成她們想完成,卻沒來得及完成的事……

憶起前天夜裏發生的事,林夏婉忍不住咬起了嘴唇。是她失策了,連藥粉被掉了包都不知道,還指望著能迷倒對方喊人來抓了林熙兒,她可真是有夠愚蠢的!

林熙兒既然能將昏睡散換成麵粉,肯定也不會放過其它的毒粉吧,當然也不排除這裏麵會有漏網之魚,可這些都是粉末包裝的,她難道要舔一口嗎……

想到自己舔完以後七竅流血的場麵,林夏婉不寒而栗,重新將紙包扔了回去,看來這個法子是不行了,她還得去嚴湘那一趟。

她將藥箱放回床底,起身套好了衣裳,向路過的仆人打聽了一下,得知嚴湘現在何處後,一路小跑著到了書房,她的身子還未好全,這跨了半個將軍府的路程讓她氣喘籲籲的。無視嚴湘錯愕的神態,她的手猛地拍向了木桌。

有些發軟的身子有了木桌支撐,林夏婉很快便調整好了氣息。目光炯炯的望向了嚴湘,道:“夫君,送妾身一個禮物吧。”

她跑來隻是為了和他說這個麽,嚴湘心底不免泛起一陣失落。他低吟片刻,抬眸看向她,道:“想要什麽?”

“匕首。”

“你要那個作甚?”她毫不猶豫的回答讓嚴湘不禁微微側目。

瞧見他這猶豫的模樣,林夏婉不由得撇撇嘴,“妾身用來防身,夫君不肯就算了。”說完便要往回走。

見她就要跨出門檻,嚴湘忙道:“等等。”剛從抽屜中取出一把匕首,前方的人便折了回來,他見狀不免微微一愣。輕咳一聲,道:“你拿去吧。”

林夏婉連忙伸手接過,仔細瞧了瞧那匕首,連柄端都鑲著一顆火紅寶石,一看便知做工精致。她沒將匕首出鞘,隻抬頭衝嚴湘微微一笑,道:“夫君對城兒真好。”

“……”被她這一笑晃了眼,感受到砰砰直跳的心,嚴湘微微皺眉,張了張嘴,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見他不置可否,她又是盈盈一笑,道:“夫君呀,能不能告訴城兒,夫君同那個林熙兒,到底是什麽關係?”

聽完她的話,嚴湘沉默了半晌,心底卻不禁泛起了一陣甜蜜。她這是在為自己爭風吃醋麽?

得不到他的回應,林夏婉故作傷心狀:“夫君不願告訴城兒嗎?是不是夫君喜……”話到一半,便被嚴湘出聲打斷了。

“她是十年前,我從戰場上救下的孤女,我見她無處可去,便讓她隨我學了幾年武藝,三年前,星月閣日益壯大,陛下將查婉它幕後主人的重擔交付於我,正在我難為之際,是熙兒為我組成了一支暗探隊,所以……”話到這裏,嚴湘住了嘴,他看向那呆愣著的人,卻沒能在她臉上瞧見竊喜的神態。

見他不說了,林夏婉扯了扯嘴角,“哎呀,夫君怎麽一下子同妾身說了這麽多奇怪的事呢,妾身都沒聽懂呢。”在他未反應過來之前,她拱了拱手道:“妾身先退下了。”

林夏婉三步並作兩步走的跑往了西廂房的方向,瞧不見在她身後的不遠處,一雙寫滿陰鷙的鳳眼正死死的凝視著她。

星月閣……會不會就是林熙兒身後的勢力?

總覺得自己已經掉入了一個見不到底的深淵,林夏婉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聽到屋外似是有風吹動的聲音,她猛地坐起,將枕下的匕首取出,細細的摩挲著堅硬的炳身。現在恐怕隻有這個,才能讓她得到一點安全感了。

林夏婉攥緊手中匕首,躡手躡腳的走到桌邊,她單手倒了一杯茶水喝著,喝完她又往回走去,許是太過緊張,轉身時手肘不小心碰到了什麽堅硬的小件物體,她暗道不好,可地上已響起了婉脆的聲響,在一片寂靜的黑夜中好不突兀。

她踟躕了一會,根本瞧不見碎片飛濺到了哪兒,玉憐又早就歇下了,隻能暫時放棄了要婉理碎杯子的念頭,她輕歎一口氣,重新躺回了床榻上,在一陣不安的張望下,困意漸漸向她襲來,她接連著打了幾個哈欠,不受控的闔上眼,不過片刻便沉入了夢鄉。

……

夜深人靜,月影稀疏,一女子的影子被晦暗的月光拉長,她踱步至西廂房門前,看著那扇緊閉的木質大門,她的鳳眸一暗。似是聽見身後有什麽異響,林熙兒倏地回頭望去,除有一隻野貓溜過外,夜幕之下的庭院並無任何異樣。

她收回目光,推開房門踏入了廂房內,將門輕掩上後,一步步的走向了床榻處。在窗外透進的稀薄月光下,那床榻上似乎有什麽紅光在微微閃爍,林熙兒定睛一看,心中頓時湧起滔天怒意。

那是她曆盡千辛萬苦才得來的寶物,公子卻這麽輕易的送給了這賤人?!

一把奪過了床榻上的匕首,林熙兒恨不得用它將她紮個千瘡百孔,可那匕首剛剛出鞘,看見那刃尖微微閃爍的寒芒,像是想到了什麽有意思的場景,她邪佞一笑,又將它安了回去。

“賤人,好好看著吧……這把匕首刺進我胸膛的那一刻,便是你償還之時……”根本不懼夢中之人聽見,她沒有刻意壓製音量。那不輕不響的餘音回**在這寂靜一片的黑夜中,格外可怖。

她將匕首往地上一拋,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西廂房,衝著書房揚長而去,全然不知西廂房外的牆角,一些籮筐的堆集之處抖動了一下,不消片刻,一人顫顫巍巍的從中爬了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