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千蕊站在大殿上,看著跪在她麵前的西濱文武群臣,一時還有些回不過神兒來。

她雖然出身皇室,但是從小到大,從來都不是萬眾矚目的存在。

她的母妃,地位算不得尊貴,不在四妃之內。

南陵皇室的很多慶典和宮宴她都參加過,就像一片碧綠的葉子,微風拂過,吹來的芬芳卻不屬於她。

今天,她竟然第一次做了傲然怒放的鮮花?

蕭千蕊微微側頭,眼角的餘光悄悄瞟著站在她身邊的男人。

他頂冠束帶,麵如冠玉。

一襲明黃的長袍,繡著幾條五爪金龍,衣擺處裝飾著波濤翻湧的雲紋。

穿著打扮與皇兄極為相似。

隻是西濱的皇上更年輕,看上去更溫和。

他長眉微挑,一雙眼睛黑曜石般散發出和煦溫柔的光芒。

感受到她的目光,年輕的男子燦然一笑。

猶如高高懸掛在夜空中的一輪明月,溫潤又明朗。

蕭千蕊心如鹿撞,迅速轉開了頭。

少年的俊美之姿,皎如玉樹臨風

她從未想過,西濱的皇上竟然如此溫和。

蕭千蕊對西濱印象最深的是攝政王,雖然不曾見過他的廬山真麵目,但是那人身上籠罩的一層冷厲之氣,令人忍不住退避三舍。

她想當然地以為,西濱的皇上,大抵也是如此,不是個好相與的。

卻沒有想到,她的夫君是個風光霽月,溫文爾雅的美少年。

在一聲聲“參見皇後娘娘”的呼聲中,蕭千蕊找回了自己的神智。

“眾卿平身。”她穩住了心神。

皇室的教養,和如今的地位,不容許她在禮儀上出現一絲差錯。

立後大典在一片祝福聲中圓滿結束了。

兩道明黃的身影從前朝走向了後宮。

君清影美麗的大眼睛霧氣彌漫,視線一直追隨著那兩個人。

她的弟弟,終於長大成人了。

端莊秀美的新娘,是來自南陵皇室的長平公主。

如今,他們高高在上,接受群臣的叩拜與祝福。

這份敬畏,遲來了幾年,但是終於到了。

幾年前,在年幼的弟弟剛剛坐上那把龍椅的時候,皇室宗親和手握實權的重臣,對他卻沒有半分恭敬。

他們甚至都不願意掩飾他們的野心。

先皇驟然撒手人寰,幼主可欺,有些人難免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她知道高官厚祿已經不能撫慰人心。

因為,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們姐弟能給的,已經滿足不了這些人的胃口了。

他們更想成為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那個人。

她求助了國師時天宇,許諾若是他能扶保幼弟穩坐龍庭,時家祖祖輩輩永居國師之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尊貴。

若是,他無能為力,就另選賢德之人立為帝君,放他們姐弟一條生路。

時天宇給她指了一條生路,他要她以身救國。

當日,她是以獻祭一般的決絕去國師府的。

她躲在屏風後,偷看能救他們姐弟於危難的人。

隻一眼,她就認定了他。

即使,他不能救西濱,她也認了。

在見到雲浩然的那一刻,她的要求已經自覺降低了。

隻要能保證弟弟一世無憂,她就滿足了。

她求助的國師果然看人的眼光是一流的,他憑一己之力挽救了大廈將傾的西濱。

時至今日,她終於功德圓滿。

日後,治理江山這副重擔,弟弟就要承擔起來了。

而她的任務是,回報夫君,給他多生了幾個兒女。

希望,這位南陵來的皇後,也盡快為西濱皇室開枝散葉。

“大喜的日子,可不許掉眼淚。”一隻溫熱的大手包住了她的掌心。

一隻軟軟的小手牽住了她的衣袖。

一大一小兩個人,戴著銀白的麵具,舉手投足,都是一樣的氣度。

君清影暗歎一聲,這父子什麽都好,就是,見不得人。

她想炫耀他們那清俊的相貌,都沒有佐證。

君清影美眸中隱去淚光,看著帝後一步一步走入了椒房殿。

他們,也該回家了。

椒房殿內紅燭高照,華堂煥彩。

君千羽低頭俯視著蕭千蕊,清澈的眼睛浮現出一絲笑意。

姐夫待他恩深情重,眼光也是極好的。

給他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他這位皇後,端莊優雅,很是合他的心意。

“皇後。”

他伸出一隻手來。

蕭千蕊緩緩地抬頭,在他的凝視下,嘴角的笑容像含苞欲放的鮮花,層層疊疊綻開,絢爛奪目。

因為他的光芒,她,也熠熠生輝了。

“陛下。”

蕭千蕊把幾根蔥管樣潔白細長的手指放進了他的掌心,也把自己一生的希望都放了進去。

燭光下的女子,俏顏如畫,膚如凝脂。

年輕的帝王,心動、情動,行動。

羅帳低垂,浮光暗影,帳內的佳人宛若二月時節掛在梢頭的豆蔻,娉婷嫋嫋,清新迷人。

今日洞房花燭夜,玉簪剔破海棠紅。

君千羽極盡溫柔,蕭千蕊蛾眉頻皺。

溫聲軟語中,二人如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

情到濃處,給微涼的夜風添了七分春色,幾許暖意。

“皇後,朕記得你閨名是千蕊兩個字。”君千羽嗓音喑啞。

蕭千蕊容顏越發嬌豔,眼尾都暈染著一抹淺紅。

她把自己緊緊裹在被子裏,羞怯地點點頭。

這男人看著青竹一般的清瘦挺拔,力道,卻令她難以招架。

她被折騰得嬌弱無力,渾身的骨頭似乎都散架了。

“朕的名字裏也有個千字,我叫君千羽。”西濱皇上很有禮貌地告知。

蕭千蕊輕咬嬌唇,好不容易憋住了笑。

這人……

簡直是多此一舉。

都做了夫妻了,還能不知道彼此的名字嗎?

“這才是天賜良緣呢!”君千羽笑道。

蕭千蕊明眸流轉,她想起了祥龍寺那個卦簽。

自小生在錦繡家,眼前萬事俱奢華。遠離故土三千裏,四海聞名皆可誇。

她當時看到這簽文的時候,還大惑不解,以為自己被皇兄指給邊關的將士為妻了呢!

原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她的姻緣月老兒早就給配好了,她隻需一步一步走,橋的那一端,自有良人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