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乘風這麽一鬧,南箏氣得不行,直接一把火將信給燒了,免得再惹出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但她不知道的是,麻煩馬上要來了。

太子府,江珩負手而立長廊下,聽侍衛回話。

“跟顧姑娘見麵的男子叫宋清言,是宋郎中的長子,前些天屬下看見顧姑娘差人送了個匣子去宋府。”侍衛頓了頓,手心暗自捏了一把汗,接著說:

“今日,那宋清言也差人送了一個匣子給顧姑娘……還有封信。”

交換信物?!

江珩心頭一震一巴掌拍在柱子上,垂著頭扶著柱子坐在廊簷。

他不甘心,他可是一國太子,怎麽會比不上一個小小的宋清言!

“徐來,隨我進宮!”

————

“吾兒來了。”皇帝隻聽腳步聲,便知道來人是江珩,合起手中的奏章,目光等著他出現。

“兒子給父皇請安。”

江珩行禮後,上前一步,不等他表達來意,就聽皇帝率先開口,語氣裏滿是欣慰:

“上次溧陽縣的事情,你處理得非常不錯,溧陽縣的百姓對你這個太子讚不絕口,傳來的奏章皆是誇讚,現如今你已能獨當一麵了。”

“多謝父皇誇獎,兒臣替父皇分憂,不過是分內之事。”

江珩正想著如何開口,不料皇帝話鋒一轉,眼裏多了些期冀:“然你作為太子,對下,你是責任;對上,你是孝道,你要顧的可不是隻有眼下,太子若無子嗣,難定乾坤。”

江珩抱拳彎下腰:“兒臣愚鈍,請父皇明示。”

隻聽皇帝沉聲歎了口氣:“你母後走得早,從小就沒感受到什麽母愛,亦不像別的皇子有母親操持婚姻大事。”

“之前提起此事,你總是不悅,但兒啊,父皇年歲大了時光不等人呐。父皇親自替你挑選了一門好親事,隻待年宴那天當眾宣布。”

“這!”江珩心亂如麻。

本來南箏和宋清言就已經讓他頭疼,現在父皇又給自己定下親事。

難道他和南箏真的是有緣無分?

他思考著如何回絕,弱弱問道:“兒臣不知,是哪家姑娘得了父皇青睞?”

“顧將軍的女兒,顧南箏。”皇帝會心一笑:“果敢剛毅,隨性灑脫,落落大方,不拘小節,心思純正,這不是你說的嗎?”

江珩竟忘了,自己在給父皇的信中是這麽說的,一時間窘迫不已……

皇帝眸光犀利,好似已經看穿江珩心中所想,朗聲大笑道:“哈哈,朕也是見過她的,所言不虛。”

“她這般性子倒和你母後有幾分相似,朕也很是滿意,不知你意下如何啊?”

皇帝的尾音拖得很長,胸有成竹地看著江珩反應。

江珩隻覺有煙花在心中燃起,每一根汗毛都在慶祝這意外的驚喜。

他毫不含糊地跪下謝旨。

待江珩走後,皇帝撐著桌麵起身,緩步到窗前,輕柔地撫摸著一盆文竹,低聲道:“皇後,咱們的麟兒已經長大了,等朕下去陪你,再同你細細描述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文竹四季常青,是皇後生前最愛的植物,因為她希望,昭和能像文竹一樣四季常青。

“咳咳!咳……”一陣劇烈的咳嗽,皇帝肩膀亂顫,不由得雙手撐著窗沿轉身。

絲毫沒注意到文竹上留下一抹刺眼醒目的猩紅。

江珩從殿內出來,腳步都輕快了很多,他已經等不到宣布那天,他要立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給南箏!

他看了眼漸晚的天色,明日,明日一早下了朝他就去!

“臣妾給太子殿下請安。”

一道柔柔弱弱的聲音傳入耳朵,江珩很自然地順著聲音看去。

一個沒見過的麵孔。

女子福了福身,一舉一動盡顯嬌柔。旋即帶著身後宮女朝殿內走去。

“張公公她是誰?”江珩隨口一問。

“回殿下,這是皇上新冊封的官女子。”張公公見太子不吭聲,靠近一步小聲道:“奴才聽您吩咐,一直盯得劉公公很緊,他似乎有所察覺,近來都很安分。”

“繼續盯著,一旦發現他和黎王有什麽聯係,立刻來回孤。”

江珩目光正視前方,餘光卻是將周圍人的舉動盡收眼底,雙手背於身後,大步流星離開。

殿內,女人回身將宮女手中的籠箱接過來,從裏麵端出一份點心:“皇上日機萬裏,臣妾親自燉了碗螃蟹清羹給您送來,皇上歇一歇吧。”

她將粥放在桌上,轉到皇帝身後,纖纖玉指順著皇帝肩膀向上遊走,最後在太陽穴停下,輕柔按了起來。

“粥放那下去吧。”皇帝扯開她細嫩的手掌,語氣不帶絲毫溫度。

女人雙手愣在空中,一口銀牙咬碎!

她從將軍府丫鬟到江辰的傀儡,從宮中的舞姬到現在的官女子,受盡了多少折磨!

好不容易成了皇帝的嬪妃,可自從冊封到現在,皇帝都不曾寵幸過她一次!

在這後宮中,皇帝的寵幸便是一切,她沒有背景無依無靠,唯有自己爭取。

“皇上,這會子粥的溫度剛剛好,您還是先喝一口吧,再忙於政務也不能忽略了龍體啊。”柳如煙的聲音像是沒有骨頭似的,柔情似水。

她轉身去端粥,不知看見什麽,整個人愣住。

皇帝順著她的視線落在文竹上,龍顏大怒:“朕叫你下去!還不快滾!”

柳如煙周身一顫,馬不停蹄地從殿內逃離。

她原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皇上的反應……

皇帝突然動怒,急火攻心,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等緩過勁,他來到文竹麵前伸手想把上麵沾染上血的部分折斷。

猶豫了半天,終究是沒動手。

他深知自己身體已經油盡燈枯,私下頻頻宣召太醫也無濟於事。

可他還不能垮,他還要看著江珩坐穩這江山才行。

後宮納新人,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像柳如煙這種無足輕重的,最好控製。

皇帝從袖籠中掏出帕子,仔細將文竹上的血跡擦拭幹淨,而後一把火燒了染了血的帕子。

隨後喊來宮人:“擺駕柳官女子的淑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