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274準備遠行
自周伯彥離開那日起,青舒開始著手安排入京事宜。
往返京城一趟,不是三五天、十天就能做到的,至少得用一個月時間。要離開這麽久,府裏府外的許多事自然要方方麵麵都安排妥當。至於要不要帶灝進京的問題,出發前才能最後做決定。
日子慢慢悠悠地翻開一頁又一頁。青陽他們本該休假了,可青舒找了盧先生談了一次,使得青陽他們的休假延後了。
至於沈月華,她還是不肯邁出房門一步,整日裏一個人呆在房間裏不出來。
青舒覺得這樣太危險了,擔心沈月華一個人悶在屋子裏久了,會胡思亂想,會想不開,會幹什麽傻事。因此,青舒操心遠行之事的同時,還不忘每日去沈月華屋中坐坐。她負責提問或找出一個話題,沈月華則跟著她的問題或話題,寫一些字出來回應。慢慢的,青舒發現了一些東西。
沈月華沒有安全感,極容易受驚嚇。她似乎很在乎毀容之事,心思過於敏感,總是微偏了臉來麵對青舒,不把毀容的右半邊臉示於人前。還有就是,她喜歡看書,喜歡繡花,除此之後,似乎沒什麽其他愛好。
奇怪的一點是,她不喜歡除青舒以外的人進她的房間。每日裏,她自己清掃自己的房間不說,端茶倒水、送一日三餐的丫鬟也得停在門外。她會從門裏接了,自己端進去用。用罷,她再端出來給候在外頭的丫鬟。
青舒有些愁,並絞盡腦汁想要讓沈月華開心起來。隻是,她自認沒有講笑話逗人開心的才能,也沒有知心姐姐的本事,便唯有從沈月華的愛好下手。那就是書和繡花這兩樣。
這天,青舒從盧先生那裏借來了三本詩集,還把暫時無人照看的小笙歌帶上,一起去了沈月華那邊。
青舒讓隨來的丫鬟停在外邊,輕扣門框兩下,“沈姐姐,我可以進去嗎?”
默默落淚的沈月華忙擦幹眼淚,穩了穩情緒,這才過去開門。
青舒微笑著說道,“這是先生家的笙歌。先生娘子身子不舒服,所以,他暫時由我照看。我可以帶他進去嗎?”她看出沈月華哭過,卻並不點破,隻做不知。
笙歌站在青舒的腳邊,一隻小手抓著青舒的裙裾,此刻正抬頭好奇地看著沈月華。
沈月華對上他烏亮的雙眼,愣了愣,退後。
青舒明了,這是請的意思。她帶著笙歌入內,然後把手中的三本詩集遞給沈月華,“這是從先生那邊借來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沈月華接過書,迅速看過封麵上的書名,臉上隱隱有喜悅之色顯露。
青舒見了,並不道破,而是把小笙歌抱到椅子上坐了,然後自己也落座。
沈月華放下書,在屋中轉了幾圈兒之後,眼一亮,端來了半盤的點心。她麵帶淺淺的笑意,把點心遞向笙歌,並用空著的手作了個抓點心往嘴裏放的動作,示意笙歌吃。
青舒掩藏好吃驚的神色,看著直直地盯著沈月華不放的笙歌說道,“笙歌,接點心,快謝謝姐姐。”
笙歌聽了,伸了兩隻小手出來捧住點心盤子,聲音軟軟地道謝,“謝謝姐姐。”
沈月華比劃不用謝,然後自己坐到了繡墩上。她似乎忘記了掩藏右半臉,注意力一點都不在青舒身上,隻是盯著笙歌看,眼中有點點的溫柔之色。
對此,青舒驚訝極了。她若有所思地取了笙歌捧著的點心盤子,放到了桌子上,並捏了一塊兒盤中的點心給笙歌吃。
笙歌的注意力離開了沈月華。他用兩隻小手捧了點心一點一點地咬著吃,樣子有些可愛。
沈月華的眼中除了溫柔之色,又多了點笑意。
“你喜歡小孩子?”青舒問的直接。
立刻的,沈月華緊繃了身體,看向青舒的目光中閃過防備之色。
青舒故作不知,笑吟吟地伸手摸笙歌的頭,“我喜歡可愛的孩子,像笙歌這樣的,很乖,很可愛。”
笙歌聽了,對著青舒笑。
沈月華怔了怔,取了桌上的紙和樹枝燒出的一節炭條,寫下一行字,並舉起來給青舒看。“我有個弟弟,我抱過他,在繈褓裏時。三年過去了,估計和笙歌一樣大了。”
“估計和笙歌一樣可愛。”青舒很自然地說道。
沈月華的臉上爬上明顯的笑意,點頭,表示同意表舒的說法。
這天,青舒誤打誤撞地讓沈月華敞開了心的一角,讓沉悶多日的沈月華有了笑容,讓沈月華整個人精神了許多。此時的她並不知道,沈月華三歲半的弟弟一點都不可愛,就是個被寵壞的壞小孩兒,很欠揍。不久之後,就是這個三歲半的孩子,會重重地傷沈月華的心,還差點害了沈月華的性命。
坐了一個時辰左右,青舒帶著笙歌告辭。
沈月華送他們,竟然破天荒地邁出了房門,並立在院門內目送他們走遠。
青舒彎腰,輕捏笙歌肉乎乎的小臉,“笙歌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回去了,姐姐給你拿好吃的。”
笙歌軟軟地說了聲好,開始蹦蹦跳跳地跑起來。
青舒笑著跟在他後頭走,不一會兒就回到了住處。
等了有一會兒工夫的蘇媽媽迎了上來,“小姐,您回來了!”
青舒應了一聲,交待小丫看著點笙歌,然後帶著蘇媽媽進屋去。坐定,她一邊用手帕輕擦額角的細汗,一邊問道,“阿琴還好吧?天氣熱,她又是身懷六甲之人,這會兒熱的不定多難受呢!”
“謝小姐關心。她啊,能吃能睡的,沒什麽不舒服的。老奴出來時,她正在吃隻紅了一點的紅果,看的老奴嘴裏都冒酸水了。”隻紅了一點的紅果,那可是酸的人受不了。可她家兒媳婦陳琴就好這口,小姐也舍得讓她兒媳婦隨便摘了吃。
青舒笑道,“蘇媽媽,看她這嗜酸勁兒,懷的不會是個男娃嗎?”
蘇媽媽笑的歡,“這可不敢說。孩子不落地,誰知道是男是女?”不過,高興之餘也不忘規矩,“小姐,懷男娃懷女娃的話可不是小姑娘該說的。您在老奴麵前說了就說了,可千萬不能在外人麵前說。”
青舒從善如流地答應,“好。”
“小姐,老奴過來是有事稟報。”蘇媽媽說罷看左右,卻不說事。
青舒看明白了,示意跟前伺候的三個丫鬟出去。
蘇媽媽這才稟報起來,而且是聲音壓的很低,“英姑來過,跟老奴悄悄說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大夫人正在整理行囊,說是五日後會舉家搬去三十裏地外的馬家村。第二件事是,大夫人把璃小姐許了人,許給了娘家那邊兒的表親家的晚輩。待他們搬去馬家村安頓下來,就會挑個日子把璃小姐嫁出門去。”
青舒嗯了一聲,沒說別的。不過心裏在想,古璃的事拖的太久了。馬氏再不行動,古璃的肚子就會大起來,那可就不好看了。關於古璃懷孕一事,馬氏以為瞞的死死的,其實不然,她早就知道了。
馬氏曾偷偷摸摸地帶了古璃去看大夫。她手下的丐幫成員可不是白給的,一直盯緊著人,對她們的異動自然是注意到了,並及時稟報給她知道。於是,她讓管家去查。很快的,管家從替古璃診脈的大夫那裏套出了古璃的身體狀況,古璃懷孕了。
不僅如此,她的手下還查出了古璃腹中孩子的生父之名,馬闖。你道這個馬闖是誰?原來是馬氏娘家那邊的表親家的兒子,是個專門騙吃騙喝的混子。馬闖見過古璃一回,便看上了一身小姐派頭的古璃。於是,他向沒有嫁成人的古璃獻殷勤,自然是背著馬氏獻殷勤。
古璃一心惦記著周伯彥,自然是看不上鄉間的一個混子。不過,古璃為了逃離馬氏的掌控,利用馬闖迷戀她的這點,她讓馬闖幫忙助她逃家、助她逃出康溪鎮去。
馬闖一心想娶古璃,又知道馬氏不會把古璃許給他,所以,他動了歪心思。因為動了歪心思,他這才幫古璃逃家。出了鎮子,古璃即刻翻臉,要甩了馬闖往北方走。馬闖自是不允,而且又有自己的小心思,還說出了自己的愛慕之意。
古璃便罵了他一些難聽話,比如無恥,比如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等,還表明自己非權貴門第不嫁的立場。馬闖怒,強了古璃。事後,他恢複了理智,嚇得夠嗆。於是丟下尋死覓活的古璃倉皇逃走。這就是當初眾人冒雨把古璃找回來時,古璃衣衫不整的原因。
後來,馬闖請了家中長輩登門,向馬氏求娶古璃,並透露了生米煮成熟飯的事實。馬氏大怒,卻理智地要馬家那邊閉嘴,不允許他們說露此事。她覺得,無論如何,她的女兒不該嫁個無所事事的混子。馬家理虧,長輩們教訓了馬闖,硬壓下了此事。可是,馬氏發現古璃懷孕了。這麽一來,馬氏再無退路,被逼到了死角。
蘇媽媽卻不知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小姐,璃小姐太能折騰。嫁了好,早些嫁出去了,就沒辦法再連累小姐的名聲了。大夫人這次可是明白了一回,做對了一件事。”
青舒搖頭,“蘇媽媽,馬氏明白著呢,比誰都明白。她會選在這個時候把古璃嫁出去,可不是為了我的名聲,而是為了維護長子的名聲。若是古璃再鬧出什麽事來,汙了古家人的名聲,奔赴錦陽城參加秋闈的古青嘉還有前途嗎?”即便沒有古璃懷孕的事情,馬氏也會為了長子的前途把古璃匆匆嫁掉,還要趕在秋闈開考前。
蘇媽媽聽了青舒所言,麵有怒色,“好啊,弄半天一切都是為了他們那一房的,哪裏是為了小姐的名聲!這個英姑,本以為是個厚道的,哪知竟是這種人!她竟敢睜眼說瞎話,說什麽大夫人怕璃小姐留的久了,再生出事端連累了小姐名聲。鬼扯,全是鬼扯。”
“蘇媽媽別氣。以後啊,他們那房的話,聽聽就算了,不要當真便是。”青舒見蘇媽媽的臉色還沒好轉,笑道,“就要當祖母的人了,可不許繃著臉。這要是嚇到了阿琴肚裏的孩子,生出來一個愛哭鬼可如何是好?”
蘇媽媽哭笑不得,“小姐,小姐,您可不許再說這種話。姑娘家家的,怎麽整日竟說懷孩子、生孩子的事?這可不妥。”又囑咐了幾句話,她這才退出去,回去做自己的事了。
屋中隻剩青舒一人。她擺弄著手邊的茶杯蓋子,冷笑一聲。
馬氏果然沒讓她失望,宅鬥招數綿裏藏針,不聲不響地肅清了一切阻礙,完全控製住了大房的人。馬氏先是把古雲福給弄癱瘓了,之後把古雲福的兩個姨娘與姨娘所生的那幾個孩子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再之後,她以不貞之名休掉古青嘉的娘子,讓下堂婦帶著所謂的野種滾出了古家。
這麽一來,有些事情便說的通了。古青嘉隻認慧兒是自己的骨肉,卻漠視兒子的存在,而且對兒子的娘表現出了十足的厭惡之情。既然早知道兒子不是自己的,娘子也是不忠之人,他為什麽不早早休妻?估計是古雲福不讓。現在好了,古雲福廢了,馬氏替他休妻,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轉眼之間,入秋了。莊稼地裏到處是勞作的農人。在熱火朝天的秋收時節,青舒的京城之行準備的差不多了。同時,周伯彥從京中捎了信過來。
青舒拿著信,有點緊張。因為,這封信將決定灝是否可以入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