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25暗潮湧動(上)
幾個官員貪汙賑災銀子被抄家在先,平伯侯有謀反嫌疑而整府被官兵包圍在後,京城氣氛本就緊張。如今,又發生了堂堂郡主在青天白日裏遇刺事件。立時,京中的皇親貴戚及權貴個個噤若寒蟬。他們意識到,京中的緊張氣氛將會到達另一個高度,總感覺有大事、更大的事要發生一樣。
少數政治嗅覺敏感者,表現的異常沉默。他們嗅聞到了血腥氣味在空中似有若無地飄浮著,隻是不知這股血腥氣會從哪個方向、哪個府中開始蔓延而已。
洛府。洛郭氏跪在洛尚書和洛老夫人腳下哭求,“爹,娘,兒媳求您二老了,讓兒媳將小榮接回府吧!”青舒遇刺,雖然無礙,但她差點嚇破了膽。她的小兒子跟青舒在一起,目前很危險,非常危險。她受不了這種恐懼的氣氛,她得把兒子帶回來,放到自己身邊,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才能安心。“爹,娘,兒媳不是忘恩負義之輩,接小榮的同時,把青陽和青灝也接過來保護,這樣成嗎?”
洛尚書閉著眼睛坐在椅子上,一直沒出聲。
洛老夫人不高興地繃著臉。她勸也勸過,訓也訓過,可郭氏聽不進去,一直這麽哭求著。
兩拉老人都不說話,洛郭氏繼續求,“爹、娘,小榮是兒媳的心頭肉,將他遠送他鄉兒媳已是傷心的肝腸寸斷。如今明知小榮有危險,兒媳沒辦法,兒媳一定要將小榮接回來。爹、娘,兒媳求您二老了,求求您二老答應吧!”
得信兒的洛九茂趕了過來,“郭氏,起來,回屋去。”
洛郭氏不肯,反過來求他了,“老爺,老爺,小榮也是您的兒,您得救救我們的小榮,救救小榮。”
洛九茂見爹娘的臉色並不好,嗬斥道,“閉嘴。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麽?趕緊向爹娘請罪。”
洛郭氏大驚,“老爺,您怎能如此狠心?”
“好了,出去,都出去。”洛尚書睜眼,一臉不勝其擾模樣地趕人,“哪個敢再提接小榮回府,家法伺候。”
洛九茂忙答應,“爹,再不提了,沒人提,您別生氣。”
洛郭氏聽了,哭的愈發傷心,卻是再不敢求了。
洛尚書看二兒媳哭的不像樣,歎了口氣,“郭氏,不是爹狠心。你要知道,如今的古、洛二府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你提議將小榮接回來,順便接了青陽、青灝過來照顧,看似情深意重,實則實在不像話。”
洛郭氏不服,“爹……”
洛尚書一擺手,打斷她的話,“不用解釋。你絕口不提接青舒過來,這已說明了一切。”兩個孫子回來說了,刺客連射三箭,箭箭射向青舒的要害。這說明刺客的目標是青舒,而不是其他人。他的二兒媳便自以為是地提議連同青陽、青灝一起接過來,這樣別人就不會戳他們脊梁骨,說他們洛家關鍵時刻舍棄恩人了。可事實上,把青舒排除在外,這就是舍棄恩人的舉動。
洛郭氏辯駁不得,低頭,“爹,兒媳也是沒辦法。哪個爹娘不心疼自己的兒女!為了兒女,誰不會自私一回?”
洛尚書覺得跟郭氏說不清,便看向兒子,“九茂,京城就要變天了。通知下去,全府從上到下,沒事盡量少出門。至於小榮,就讓他留在青舒身邊,這幾天你們誰也別過去了。如今的形勢,做什麽錯什麽,什麽也不做方是上策。”
左相府。左相慕容恭立在院中,望著皇宮的方向不由歎了口氣。平伯侯府被圍,他便明白,那二位的皇權之爭再次浮出水麵,矛盾又一次激化了。而促使這一切重新上演的,便是彥公子。
多年前,皇帝登基不久,長公主促使那二位展開了一場表麵無波,實則暗潮洶湧的權利之爭。最後,那二位既勝了,亦敗了。但大體來看,天下之主稍微占了點上風。而長公主,到底是太過兒女情長了些。幡然醒悟時自覺一切為時已晚,選擇了自我了斷,結束了風光而短暫的一生。
事隔多年,冥冥之中似有天定。大概真應了佛家所言之因果報應一說,長公主的兒子促使一切重新上演。不過,這一次與多年前的那一次大不相同。天下之主明顯占了上風,再加上推波助瀾者,過程血腥殘酷,但結局隻有一個,贏家隻能有一個。
步府。曾經的驃騎大將軍,如今正安享晚年的步忠君,正和三孫子步三在下棋。
步忠君今年已七十歲。他一生娶一妻二妾,與嫡妻步老夫人生下四子二女(二女中有一人幼時夭折),未有庶出。他是武將,四子年少時便追隨他上了戰場。戰爭是殘酷的,四子有三子在同一場戰役中戰死,隻剩老三步峰活著回京。戰死的三子均無後人。活著回來的步峰娶有一妻一妾,並與夫人生有七子一女,無庶出。
雖然心痛失去了三個兒子,可告老的他有孫子、曾孫子相伴,每日裏非常樂和。若說有什麽遺憾,那便是二孫子和五孫子的婚事遲遲沒有著落。
一盤棋結束,步三正在收棋盤上的棋子。
步忠君取了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問道,“秋兒的娘可好些了?”
步三喜上眉梢地答,“好些了,害喜的反應沒那麽厲害了。”
步忠君捋著花白的胡子,“好,好,這就好。”想到二孫子,問道,“你二哥還是不肯成親?”
一提這事,步三也愁。“還是不肯答應,說是不想耽誤人家小姐。”
步忠君的胡子翹了翹,“這小子,真是個榆木腦袋。朱家小姐等他多年,他卻遲遲不點頭,這要拖到什麽時候?”
“祖父,您別急,容孫兒再勸勸。”
步忠君麵帶無奈之色地將話題轉到了另一個孫子身上,“你五弟的婚事可有眉目了?”
“祖父,暫時還沒有眉目。”
“一個一個的,一點都不讓老人省心!”
想到爹交待的事,步三硬著頭皮說道,“祖父,爹今日從外邊回來,說是右相拜托了爹一件事。”
步忠君立刻不高興了,“這混小子,告訴他不要和右相來往了,就是不聽。”
“祖父,右相有意與我們步府結親。”
“嗯?”
“爹說,今日午時右相強拉他去喝酒了。在酒桌上,右相表示非常欣賞五弟,並隱晦地提了幾句,大概意思是府中有年滿十七歲的孫女,賢良淑德、貌美性善。言外之意是,願兩府結成兩姓之好。”
步忠君哼了一聲,“告訴你爹,祖父寧可讓飛鵠一生不娶,也不會讓右相府的小姐成為我步家媳。”
步三忙說知道了,心中卻在想著:爹,兒子已經盡力了,別怪兒子。
步忠君突然語重心長地說道,“你要記住祖父的話。右相此人居心叵測,且奸猾的很,慣常做那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虛偽事。這個人,每做一件事前都要掂量一番。有利可圖他才會做,無利可圖的事他從來不幹。”
“祖父,您的意思是……”
“你爹是個大老粗,隻會打仗,不會看朝堂上的明爭暗鬥,很容易被人繞蒙。右相突然有所動作,有意拉攏你爹,定是朝中發生了什麽大事。他這是在拉攏各方勢力,盡量讓自己保持中立,之後想辦法讓各方勢力互相牽製,他好借機保全了自己,並混水摸魚地肥了自己的腰包。”
步五認真地記進心裏,並說道,“祖父,今日上午彥公子一行人在南城門遇刺了。聽說芸郡主傷的頗重,六王爺暴跳如雷地要殺人。至於彥公子,一反他低調的作派,竟是調集了多方人馬在搜查、追捕刺客。以您之見,這二者之間可有聯係?”
步忠君捋著花白的胡子不說話。
“聽說忠武侯之女遇險,許多百姓模樣的男子手持棍棒聚集到了彥公子的宅園前。那些人聲稱,要日夜保護古小姐。”
步忠君捋胡子的動作一頓,感慨起來,“不枉古雲虎善待他們一場。”
步三不解,“祖父,您在說什麽?”
步忠君,“錯不了。那些人定是得過古雲虎恩惠的退伍兵丁。唉!可惜了一個奇才。他一手訓練出來的虎狼衛至今無人能超越。如果他沒有英年早逝的話,祖父早兩三年便退下來了,而驃騎大將軍的接棒人非他莫屬。”當年,皇帝是如何的欣賞古雲虎,他們幾個老家夥可是看的分明。隻是,當年的老家夥一個一個都去了,隻剩他一個人。
他稱讚古雲虎是奇才,不僅是因為古雲虎的軍事才能,還因為古雲虎有一種特別能招將士們喜歡的魅力。如今,他死了多年,他的女兒遇險,居然還有人肯站出來,願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來保護他的女兒。除了他古雲虎,這世上估計無人再能做到這點了。
舒苑中,青舒守在芸郡主的床邊,親力親為地照顧還沒清醒過來的芸郡主。她何德何能,竟然能讓一位嬌蠻、任性的郡主舍身相救?
民間名醫、宮中請來的幾位禦醫,說法相同。芸郡主所受這一箭,雖然沒有傷及心肝,但因箭頭帶有倒刺又沒入身體太深,郡主又是嬌貴的,好起來並不容易。現如今,失血和箭傷令郡主昏迷不醒。若今晚郡主不燒、明早能醒過來,剩下的就好辦了。可要是郡主燒起來了,明早又醒不過來,那就麻煩了,而且是麻煩大了。
青陽帶著青灝和洛小榮過來了。他們三個站在內室的門檻之外,由青陽代表發問,“郡主好些了嗎?”
青舒聞聲回頭,自床邊擺的椅子上站起來,走了過來,“看著還不錯,一定會好起來的。”
青陽點了點頭,然後把藏在身後的手拿到前頭,使得他手中拿的小冊子現於人前。
青舒不解,“做什麽?”
青陽把小冊子塞到青舒手裏,“姐姐,這是你給我們寫的故事冊子。郡主既然喜歡,那就送郡主了。姐姐,你不生氣吧?”
青舒會心一笑,摸了摸他的頭,“不生氣,姐姐並不生氣。”她回頭,看著**躺著一動不動的芸郡主,說道,“青陽,郡主愛聽故事呢!你們幾個,過來,都坐到床邊去。把你們知道的故事一一講給郡主聽。覺得講不好的,照著故事冊子讀也可以。”
洛小榮撲閃著明亮的眼睛問,“姐姐,郡主還在睡,我們講故事,能聽到嗎?”
青舒,“聽的到的。你給她講,多講幾個,她聽的高興,說不準一會兒就醒了。”
青陽他們對青舒的話深信不疑,三個人擠到了床前。可他們遇到了問題,那就是誰該講故事給郡主聽。
青陽小大人似地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立刻有了主意。他先講一個故事,然後青灝講,再之後才是洛小榮。三個人輪一遍就是講三個故事。若郡主還不醒,他們再輪一遍就是了。
看著三個弟弟排排坐了,一人抱了本故事冊子,按順序認真讀的模樣,青舒看的高興,沉悶的心緒好了一些。
這時,小歡走過來,在青舒耳邊低語,“小姐,公子進宮去了,要您不要擔心。”
青舒頷首,守在一邊看青陽他們讀冊子上的故事給芸郡主聽。
另一邊,周伯彥進了宮。他先去禦書房拜見了皇帝,稟報自己剛出城便返回的理由。而後,他去往太後的宮殿。
小太監稟報過了,太後宣周伯彥入內。
周伯彥見過禮,並不等太後允許,徑自入座。他的這種行為是否會惹惱太後,他不在乎。“回太後娘娘,下官出得南城門,突然遇到了刺客。當時芸郡主受了重傷,下官不得不更改行程,返回城中找大夫救治芸郡主。”他的一句下官,是在告訴太後,他們的關係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太後麵有關心之色,“禦醫已經稟報過了。快說說,芸兒醒了沒有?”
“回太後,郡主還未醒。不過,下官卻追查到了刺客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