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28靜觀爭鬥 文 / 青青楊柳岸

接下來的幾天裏,周伯彥一直呆在舒苑中,哪裏也沒去,同時還閉門謝客,誰來都不見。不過,他並不清閑,時間排的滿滿的。每日早起第一件事,便是陪青舒、青陽他們晨練。之後,大家一起用過早膳,他用一個時辰來看賬本或公文,再用半個時辰指導青陽他們的功課。如此,一上午的時間便沒了。下午的時間安排是:用半個時辰來指導青陽他們的功課;之後用半個時辰至一個時辰不等的時間來教青舒下棋;而後就是帶著青陽他們練箭法。

晚上,在冬院擺下兩個棋盤。他和青舒占據一個棋盤,他繼續教青舒下棋。青陽、青灝和洛小榮三個人則占據一個棋盤。他們是兩個人下棋,第三個人觀戰,結束一盤三個人一起研究棋局。有不懂的地方,他們自然要找周伯彥請教。

他們躲在舒苑中過著算得上愜意的平靜日子,外邊的有些人卻是鬥的你死我活。周伯彥足不出戶,不代表什麽都不知道。那些事,自有探子及時遞消息給他。除了探子,還有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安榮舟。

安榮舟每日深夜都要翻牆進來。每當被護衛發現時,他自以為很有創意地舉了一個白布條衝著護衛們晃,還笑的把一口白牙露出來。護衛自是拿他沒折,每日都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得瑟地晃著白布條去公子的院落。到了夏院,他自是不會老實地敲開院門,照樣翻牆,還要撬開周伯彥的屋門進去。

周伯彥大概是太了解他的惡趣味了,自他闖進來的第二晚起,便不再閂門。等到他闖進了周伯彥的房間,他就像個愛八卦的婦人似的大講特講一番。再簡潔的情報,到了他嘴裏,肯定變成幾千字、甚至上萬字的街頭巷聞。

如此過了十一天,第十二天的時候,夜裏子時左右天空飄起了雪花。

安榮舟照樣翻牆進來,拿手指輕輕一推,周伯彥居住的外屋門開了。他撇嘴,嘴裏咕噥,“這小子,又沒閂門,來了賊人可如何是好?”

顧石頭打著哈欠自耳房出來,“大公子,您也不嫌冷,天天晚上子夜時分翻牆進來。進來就算了,公子給您留門,您還要總抱怨公子沒閂門。推門就進去多方便,您卻非要自己撬開門進去才開心,這是何道理?”

安榮舟撲打幾下身上的衣裳,一邊往裏走,一邊理直氣壯地說道,“傻小子,你不懂。”

顧石頭外衣披好,“是,是,是,小的不懂您的高雅愛好。”

安榮舟摸黑進了內室,拉了把椅子坐了,對著**躺著不動的人說道,“有酒沒有?給大哥喝兩杯暖暖身子。”

若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大哥,周伯彥早把他大卸八塊了。周伯彥其實很想歎氣,但到底沒有,隻是靜躺不動,表明態度不準備理這個大哥。

安榮舟可不管這些,“我說,有人急的都要上吊了,你怎麽還躲著不出去?”

周伯彥:……

安榮舟搓了搓手,“石頭,點心、熱茶都擺上,沒看見大爺我又冷又餓嗎?”外間靜悄悄的,一點聲響都沒有。他扯了嗓門兒喊,“石頭,石頭,顧石頭,你小子,不聽話,皮癢是吧?”

周伯彥額角的青筋跳了跳,“閉嘴,大晚上吵吵什麽?”打擾他的睡眠無所謂,但要吵醒了隔壁院的青舒,他可是要翻臉的。

安榮舟眼中閃過得逞的喜色,“你小子,有本事別和大哥說話,繼續無視大哥好了。”他心裏偷笑,古青舒可是這冰塊兒兄弟的軟肋,屢試不爽。

周伯彥:……

顧石頭一臉困倦地進來,將一盤點心放到桌上,“大公子,您行行好,讓公子安安穩穩地睡一晚覺,好不好?”

安榮舟嘿嘿笑,伸手取了點心就吃。他一邊吃,還一邊含糊不清地說話,“大爺我失眠,正所謂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這時候不找兄弟作伴,什麽時候找?”

顧石頭無語。和著這是大公子自己睡不著,然後就跑來折騰他家公子了。

周伯彥什麽也沒說,就像沒聽到一樣。

安榮舟連吃三塊兒點心,催顧石頭上熱茶之餘,八卦時間又開始了。“今日京中發生了一件古怪事。大哥跟你說。今日下午,平伯侯府的下人在整理廢棄小院之時,居然發現了失蹤的平伯侯的屍體。大哥覺得這事古怪,跑去看了一下。”

周伯彥照樣不出聲。

安榮舟自說自己的,“嘖,嘖,嘖,居然是近距離地被人一刀捅在了心口上,而且死了不少天了。刑部那幫吃閑飯的,現場都沒有看好,不知所雲地狠說了一通,最後什麽也沒說清楚。依我看,平伯侯的屍體被人移動過。對方很高明,基本沒留什麽痕跡,一般人確實注意不到異常。算了,這個話題沒意思。咱們換一個有意思的。”

“你最近很閑?”周伯彥突然問道。

安榮舟臉上的輕鬆神色立刻飛走,“不閑,不閑,大哥忙著呢!”開玩笑,他若承認自己很閑,彥弟這個沒人性的指不定會如何奴役他。“大哥每晚擠出自己寶貴的睡眠時間,為了誰?還不是為了給你送最新消息!鍾太師最近比較衰,兒子偷寡婦被人撞破正沒臉見人呢,今晚孫子逛青樓時還被人打斷了腿。這事就發生在一個時辰前。嘖、嘖、嘖,鍾太師這可真是黴運當頭。這還不算,鍾治,那個五品官職的鍾治,昨兒夜裏喝多了被人打了悶棍,到現在都沒醒過來。鍾太師覺得這是一場陰謀,懷疑是右相左思明在算計太師府。”

周伯彥沒說話。倒是旁邊的顧石頭聽的來了興致,“怎麽說?”

安榮舟一臉你很上道兒地拍了拍顧石頭的肩,“左思明的孫子讓鍾太師的孫子給打了,打的傷勢挺重的。鍾太師似乎抓到了左思明的什麽把柄,威逼利誘要讓此事不了了之。左思明被迫答應,但事後不甘心,於是暗中下手,報複鍾太師。對了,突然想到一事。彥弟,你得提醒你大伯周大人一聲,最近還是安份些的好,省得自己怎麽掉腦袋的都不知道。”

周伯彥冷聲開口,“他做了什麽?”

“頻繁走動、極力拉攏六部官員不說,正在努力撮合左思明的孫女和步五。”

他們嘴上不說,心裏都明白,右相左思明是太後的人,步忠君是皇帝的人。步忠君老了不假,告老了不假,但步忠君的影響力還在,目前步家在軍中的威望那是無人能比的。

右相府和步府結親,意味著什麽?意味著右相府通過聯姻要把步忠君拉入自己的陣營,即讓步忠君成為太後的人。退一步說,就算步忠君不為太後賣命,可兩家聯姻的事成了,皇帝便不再相信步忠君和步府,這對太後而言相當有利。

在這個風口浪尖上,聰明人都保持中立或裝傻衝愣地盡可能地回避著。周大人卻往上衝,一下就得罪了皇帝,這是活的不耐煩了。

周伯彥蹙眉。以前,出於種種原因,皇帝舅舅為了保護他,便讓周大人編了個謊,說他是周大人寄養在外邊的兒子。其實這事兒安排下來,也隻能騙騙普通百姓,騙騙那些權貴家的年輕公子小姐,以及一些普通臣子。雖然他基本不在京城呆著,但像丞相、尚書等重臣對他的身份心裏都有數,隻是不敢拿出來大肆宣揚罷了。

他對自己的假身份不怎麽喜歡,即便回京也不怎麽喜歡呆在周府,也不回長公主府,就住在現在的舒苑或景陽公主府。他自知自己的身份根本算不得秘密,所以也沒有刻意做什麽,在京中一向是隨心行事。而後,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說他是周大人的兒子不假,但早早過繼給了長公主和周駙馬。因此,長公主和周駙馬死後,他身份尷尬,便被周大人找理由接了回去雲雲。

然後又有了傳言。他舍不得長公主、周駙馬留給他的榮華富貴,不喜歡回到親爹身邊,所以賭氣逃家了。太後和皇帝重視長公主是人盡皆知的,因此太後和皇帝愛屋及烏,他即便是長公主和周駙馬過繼的兒子,對他是照樣疼到了心坎兒上,長公主府照樣由他繼承雲雲。各種各樣的猜測及傳言背後,最終總會回到一句話上:在太後和皇帝心裏,他的地位勝過任何一位皇子。

當他和大伯周大人反目後,又有人私下傳,他的確是長公主和周駙馬的兒子。周大人作為大伯,心疼他失了爹娘,於是想代替他的爹娘疼愛他,才會接他回周府。周大人用心良苦,他卻不感恩,反倒傷了周大人與周夫人的心,忘恩負義地獨自回去享受長公主留下的榮華富貴雲雲。

京中的風言風語自是影響不到他。因為他基本不在京城呆著。也就是這兩年,他回京的次數多了些。而這兩年內,任何一種傳言入耳,他都當成了耳旁風。

如今,聽聞大伯周大人卷入了皇帝與太後之間的權利爭奪戰中,他隻能暗罵大伯是腦子裏進水了。

周伯彥連夜寫下一封信,派人秘密送到周夫人手中。而後,他連夜把青舒他們叫醒,讓人迅速套好車馬、行裝裝車,又命人用布包了馬蹄,一行人靜悄悄地離開了舒苑。醜時,他用自己的令牌叫開京城南城門,一行人離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