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341小魚
青舒從一開始就知道,她和周伯彥想要在一起,真的很難。很明顯,這個阻力來自於周伯彥的身份。他是長公主的兒子,又得皇帝的偏愛、太後娘娘的疼愛,是世人眼中身份尊貴的公子。即便他沒了爹娘,他的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他的婚事成了皇家的事,皇帝與太後在這期間一定會扮演重要的角色。
她呢!爹本身就是寒門出身的武將,還是早已戰死疆場的武將。人死如燈滅,生前做的再多,也早已庇護不了她太多。娘又是那樣一個軟弱的女子,還是拖後腿那類型的,後來又亡故。她和青陽成了失去雙親又無所可依的姐弟。沒有強大的家族在後邊扶持她們姐弟,一切都得倚靠她自己去拚鬥。
現如今,即便她不再擔心生計問題,日子過的還算富足。但在權貴眼中,尤其在太後與天下之主的眼中,她隻是普通的小百姓,什麽也不是。誰都認為她配不上周伯彥。若是站在權勢頂點的這兩人不同意,她和周伯彥的感情在好也難有一個好結果。
周伯彥真的喜歡她,用心在喜歡她,她感覺得到。府門上的“忠武侯府”的禦賜門匾是周伯彥幫她爭取來的。青灝能在她身邊安好地呆著,是周伯彥努力的結果。她能安全離京,是周伯彥全力保護她的結果。所有的這些加起來,已經夠讓她感動了,也讓她下定決心此生非她不嫁的。她想好了,如果今生不能嫁她為妻,她將選擇孤老一生。
沒想到,周伯彥卻悄無聲息地弄來了賜婚的聖旨。此事沒有宣揚開,就是沒有公開宣旨,背後一定有許多事。給他們二人的賜婚聖旨即便沒有當眾宣讀,但並不影響聖旨獨一無二的效力。就是說,她身上的三年孝期結束,就能嫁他為妻了。就算太後如何不喜歡她,聖旨麵前太後也無能為力。
他為他們的將來做了那麽多,又把賜婚聖旨這個定心丸放到了她的手裏。這個意外驚喜,真的讓她很驚喜,她竟是忍不住喜極而泣。雖然忍不住要落淚,但她還記得聖旨的重要性,忙取了帕子去拭淚。
用午飯時,她沒怎麽吃東西,卻沒有心情不好的樣子,而是眼角眉梢都透著喜色。她不時為青陽他們夾菜,並溫聲軟語的勸他們多吃些。
吃飯之餘,青陽時不時偷瞄姐姐兩眼。最後終究沒忍住,他夾了一段紅燒排骨到姐姐碗裏,“姐姐也吃。”
青舒說聲好,低頭吃碗裏的排骨。
青灝和洛小榮見了,也是一人夾了一段排骨,探著身子要往青舒碗裏放。
人在困倦缺覺的時候,一般都食欲不強,再好吃的東西都少了那份好味道。此刻的青舒就是如此。可弟弟的關心她又不想拒絕,因而忙遞了碗出來,把青灝和洛小榮夾來的排骨接到碗裏,笑言,“都長大了,會照顧姐姐了,姐姐真高興。”
青陽他們聽了,自然高興。
陳喬江瞅了瞅他們幾個,“真夠酸的。”然後埋頭吃自己的,根本不加入。再他看來,桌上吃飯的唯有他有大人的樣子,其他人,包括青舒姐姐在內,都很幼稚。這就是急著長大的臭屁男孩子的臭屁想法。
飯罷,青舒沒像以前那樣散步,而是急急回去午睡了。她都睡覺了,哪裏還需要人伺候,因而她命令小魚和小娟午睡半個時辰。院子裏還有小丫照看著,有人來小丫叫醒她們便是。
為了睡的舒服些,青舒脫掉外衣與棉衣,還放下炕前的簾幔,這才上炕躺進了被子裏。困意襲來,她想著周伯彥,嘴角含笑地睡著了。她的這一覺睡的很好,夢裏有他在耳畔輕聲喚著阿舒。
她嘴角含笑地醒來,賴在被子裏舍不得起身。人剛走,她便覺得想念,感覺自己很沒出息,可又控製不住對他的想念。正在這時,外間傳來小娟和小魚似在嘀咕什麽的聲音。
她這才坐起來,穿戴好下了炕,提了音量出聲問話,“誰在外邊?”
小娟和小魚立刻走至門前,隔著門板齊聲問安。
青舒移到了梳妝台前,坐下來對鏡梳頭,“進來說話。”
門開,兩個丫鬟一前一後地走進來。小魚直接走到炕前,探身整理青舒用過的被褥。
小娟端了洗臉水進來,“小姐,請洗漱。”
青舒頭發還沒梳好,手上的動作不停,“什麽時辰了?”
小娟答,“小姐,已經申時了。”
青舒一愣,自己竟然睡到了這個時辰,晚上怕是不好入睡了,希望不會失眠。她想到兩個丫鬟剛在外邊嘀咕著什麽,問道,“可有事稟報?”
“有的,小姐。”小娟說著,拿過擺在梳妝台邊緣上的梳子,接手為青舒梳頭,“張管事和吳管事收到小姐和少爺回府的事,特來拜見。管家知道小姐在休息,便讓他們等,讓他們先去拜見了少爺。”
原來是這事。青舒明白了,又問,“他們到了有多久了?”
小娟,“有半個時辰了。”
青舒很關心莊子上和荒地上的事情。既然負責這兩處的張、吳二管事得訊趕來了,她自然要仔細問詢一番。於是吩咐道,“等會兒傳話給他們,今晚不必回去了,讓他們在府內住一晚。再有,讓他們兩刻鍾後到西偏廳見我。”
小娟答應一聲,為青舒梳好頭發才出去傳話。
青舒洗漱過了,看著在屋中做事的小魚幾眼,想到什麽,問道,“小魚,轉過年你便二十歲了,終身大事你是如何想的?”
小魚聽了,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小姐問的是什麽,於是臉色通紅地訥訥不能言。
青舒假裝沒看到,抿了一口剛泡好的熱茶,又道,“你年紀不小了,有什麽想法就說。我給你一次機會,也僅隻是這一次機會。你心裏有沒有什麽人?若是有了,別怕,也別覺得害羞,說出來。若那人是個可靠的,我便做主讓你嫁了。你是我的丫鬟,我自會讓你嫁的如意。以後,你雖不能在我房裏日夜伺候了,可還是我信得過的人。若你願意繼續留在府中做事,我自會給你一份不錯的差事。”
小魚一下跪到了地上,“小姐,奴婢,奴婢不嫁,奴婢要一輩子伺候小姐。”
青舒沉下臉,“你這說的什麽話?好好的姑娘家的,長的又不醜,品性又不差,溫柔可人的,為何不嫁?若能遇上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那便嫁。自己有個小家,有了歸宿,有相公疼,以後還會有孩子,這日子越過越有盼頭兒。”
小魚訥訥地說道,“奴婢,奴婢願意和小娟一樣,一直這樣伺候小姐。”
一聽這話,青舒突然想起來一直喊著不嫁人的小娟,“別告訴我,你受了小娟那丫頭的影響。她是她,你是你,個人有個人的活法兒,誰也不能學了誰去。再者,你聽她不嫁人地喊來喊去的,可有一天她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時,肯定會連羞帶怯地來求我成全。她不像你,敢說敢做,不會把什麽事都藏在心裏。”
小姐的一席話,對小魚的觸動很大。的確,她不像小娟。她膽小,喜歡誰也不敢說出來,而且害怕今後的生活不如意,因而明知小姐開通卻不敢將心事露出來。她想著,小姐對丫鬟好,她便這樣一輩子伺候小姐好了,肯定不會受到苛待。等年紀大了,她便挽發,即便不在小姐房裏伺候了,可也不會太差。
管事嬤嬤她不敢想,但手裏有點權力的姑姑她肯定能當上。找個男人嫁與留在小姐身邊之間,她保守地選擇了後者。因為嫁人並不一定幸福,有時候嫁人才是苦難的開始。可是,不嫁人,一定會受人非議。小娟有了主意,根本不會想這想那的,我行我素的走自己的。她不同,無論選擇哪一條路,總會顧忌這、顧忌那的,害怕這、害怕那的。
青舒見小魚不說話,繼續說,“你要知道,在年紀上她占了比你小的優勢,婚事還可以拖上一兩年。”她頓了頓,宣布道,“我古府往後會多一項府規。府中的丫鬟十七歲前絕不嫁人,二十歲生辰前必須嫁人。除非有極特殊的情況,否則此項府規任何人都不能打破。”
小魚紅了眼眶,“小姐,不嫁,真的不可以嗎?奴婢,可是奴婢很怕。”
怕?青舒沒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話。她不解,“你怕什麽?”
小魚吸了吸鼻子,“奴婢,奴婢賣身前,和祖母生活在一起。奴婢的爹,爹他總打人,經常打奴婢的娘,總要把娘打的頭破血流的才肯罷手。有一次,下手過重,我娘便過世了。後來,爹開始打奴婢。祖母看不過去,接了奴婢過去。可是大伯、大伯娘不能忍受家裏無端多一張嘴。祖母無奈,又不希望奴婢被爹打死,便把奴婢賣了。奴婢害怕遇到爹那樣的人。”
青舒緊皺眉頭,不曾想小魚有這樣的心事。小魚是九歲賣身,但第一任主子府上出了變故,她進府不到一年便被賣了出來。後來她輾轉在人牙子手中,最後到了他們古府。“你要記得,你是我古青舒的丫鬟。就算你遇人不淑,嫁錯了人,小姐也不會讓你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