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68將軍之女
古元河受傷的真相浮出水麵,大家都很氣憤,唯有兩個人顯得過於平靜,這兩個人,一個是古強,一個是青舒。
古強平靜,因為他在想事情,他在考慮,這事是往大了解決,還是往小了解決。小姐信任他,把事情的處理權都交給了他,他得好好謀劃謀劃。
青舒平靜,也隻是表麵。因為她在想事情,她在想,來到這個時代,她果然隻能當個悍女嗎?前世,她說不上多溫柔,但絕對沒有彪悍女的任何表現。自從換了個身體之後,不知不覺的,她一直在扮演悍女的角色,唔……其實,當個悍女也不錯,可以直接又爽快地解決事情,而不用學那些皮笑肉不笑地整日裏要進行陰謀詭計的女子。
第二日清晨,青舒早早地起床,走出房門,呼吸著秋日裏晨間帶有涼意的空氣,以少女特有的清脆中帶著柔軟的嗓音下命令,“小娟,去找管家,就說本姑娘今日心情好,要練練手腳,快把我爹的長槍拿來。”
小娟嚇得差點下巴掉了地,“小姐,您……您沒事吧?”說著,就要摸青舒的額頭。
青舒白了她一眼,一把打掉她的手,“去,發什麽愣?本姑娘今日就要耍爹的長槍。哼,本姑娘可是將軍的女兒,將軍的女兒不會耍長槍,說出去都丟人。”說著,抬腳往小娟的臀部輕踢一腳,“快去,自今日起,本姑娘要練習槍法。”
小娟慘叫一聲,一路管家、管家地喊著跑走了。她慘叫出聲,不是被踢疼了,而是以為小姐突然風魔了。
小娟的表現實在太驚怵,將整個客棧內的人都嚇到了。就連睡得香甜的古葉氏和青陽都給驚醒了。
以管家為首的眾人呼呼啦啦地跑來時,就見青舒正伸胳膊、踢腿地活動手腳。
蘇媽媽直接賞了小娟的腦袋一個鍋貼,“你個臭丫頭,一大早的瞎嚷嚷什麽,小姐好好的,哪裏風魔了?真的是,差點讓你給嚇死。”
青舒眨了眨眼,“你們幹嘛?送我爹的長槍,需要全府老少嗎?”
眾人呆滯了。
青陽著裏衣,鞋都沒穿好地跑出來的,“姐姐,你要練習爹爹的長槍嗎?小陽也要。”
又一陣兵荒馬亂,蘇媽媽抱了沒穿齊整的青陽往屋裏急走,“少爺,少爺喲,這天涼的,受了涼可如何是好?”“元寶,你死哪裏去了?居然讓少爺這樣跑出屋子。”
青陽掙不開蘇媽媽,趴在蘇媽媽肩上喊,“姐姐,我要練習爹爹的長槍。”
眾人一陣七嘴八舌地勸,古強卻是一揮手,蹬蹬蹬地跑出去,很快又蹬蹬蹬地跑回來,而他雙手舉過頭,手裏托的卻是古雲虎生前所用的武器,紅瓔珞雙槍。
青舒見了雙槍,有點腿軟,因為她想起來了,這對雙槍,每個有二十五斤重,加起來便是五十斤。別說讓她拿雙槍,你就讓她拿其中一個,以她的小身板兒拿的穩嗎?她舞的起來嗎?所以說,小娟以為她風魔了,一點都不誇張。
可是,青舒看到了古強臉上的喜悅,看到了古強眼中的光彩。古強為什麽喜悅,為什麽眼中有光彩,青舒不想探究,這一刻,無論她是否能拿得穩、是否能舞的起來,都不重要,心底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接過它,接過它。
青舒慢慢地伸出雙手。而青舒腳邊,剛剛穿戴好跑來的青陽,也學姐姐的樣子伸出雙手。說實話,無論她們姐弟的哪個人,這樣伸手,根本就夠不到古強舉過頭頂的雙槍。
古強舉著雙槍,跪了下來,這樣一來,無論是青舒還是青陽,都能夠得著,都能接。
張大的聲音自人後傳來,“少爺,小姐,請跪下接槍。”
姐弟倆個跪了下來。
古強一臉嚴肅地說道,“小姐、少爺,將軍的雙槍,往大了說,是保家衛國的;往小了說,是保護一家老小的。請小姐和少爺記住,記牢。”說罷,伏低身體,將雙槍遞向麵前的四隻手。
青舒想到弟弟的年紀,便一錯手,接雙槍的時候往裏移,便承擔了大半的重量。真的好重,這是青舒接到雙槍時的第一個念頭。
難得的,今日的古強臉上掛著笑,任誰看了都知道他心情非常好。
眾人散去,費了老大力氣才接過雙槍的姐弟兩個坐在院裏,摸著槍身。青陽是一臉激動,“姐姐,爹爹好厲害,小陽一個都拿不動,爹爹卻能一手拿一個,還能打仗。”
青舒卻不是滋味,偷偷罵自己,真是風魔了,沒事提什麽練槍。這下好了,古強說話了,以後每日早半個時辰、晚半個時辰,都要親自教導他們姐弟槍法。古強說了,長槍暫時提不起來沒關係,先拿棍子代替槍練習槍法,然後慢慢練手上的力量,早晚都能把槍提起來,到時候再配上練熟的槍法,他的教習任務便完成了。以後,隻要他們姐弟勤加練習,定能小有所成,危難時刻自保不成問題。
青舒瞄了眼還在兀自高興的弟弟,搖頭。想來,無論何時,男性相對於女性而言,更愛這些東西。不過,也好,弟弟才七歲,還有很大的發展空間,他喜歡,便讓他練,一來可以強身健體,二來遇到危難時刻可以拿來自保。她是女子,無所謂,會耍幾個花槍就行。
經這麽一鬧騰,廚房的早飯就好,大家趕緊吃了飯,各忙各的。
青舒卻是叫了古強,給古強安排了差事,讓古強趕緊張羅著,找人看日子,采買必須品,她們要找個好日子,全府去拜祭將軍。
古強前腳一出府,青舒卻是叫住了吳榔頭,“你,帶著蔡鐵牛和韋鐵錘留下,其他壯丁,我要全部帶走。”
吳榔頭愣了,“小姐,您要去哪裏?”
青舒不理他,喚來蘇媽媽,“蘇媽媽,我出去辦點事。我不在的時間裏,任何人不得離開客棧。你管束好女人孩子,夫人那邊也一樣。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等我回來。”她一轉臉,“吳管事,你們留下的三個守好門戶,女人孩子那邊有鬧事的,不服蘇媽媽管教的,你隻管給我放手管,該打的打、該關的關,連夫人也一樣,沒有特例。”
吳榔頭和蘇媽媽一臉忐忑地應下。
青舒卻是回房,招呼小魚翻出步語嫣送給她的騎馬裝,一一穿到身上。上身是墨綠色楚錦的短衫,下身是同樣墨綠色楚錦的寬鬆的馬褲,腳上是純皮子的馬靴,馬褲的褲腿塞在馬靴裏。最後,半尺寬的玄黑色的腰帶扣上,往那兒一站,英姿颯爽的少女便誕生了。
青舒看了看自己的扮相,招呼小魚,“頭發重梳,我要俐落點的,不影響本姑娘做事的。”
小魚一臉疑惑,青舒補充一句,“比如打架之類的。”穿著騎馬裝,手裏提著長槍,頭型卻是溫柔可人的大家閨秀似的,那才叫笑話。
小魚滯了滯,卻不敢亂說話,想了想,趕緊給青舒梳出個側偏的發髻,不僅用上了簪子,還有彩色發帶,這樣梳出來更牢。下邊剩餘的頭發,變著花樣編出辮子,留出發梢兒部分,再用上彩色發帶,係出蝴蝶結效果。
青舒看了一眼,滿意。隻要不是披散開的,影響她行動的發型就行。這也難為了小魚,未出嫁的女子,是不能挽發的。而不挽發,下邊的部分頭發就要披散開,這就是青舒最討厭的,尤其是要找人拚命的時候。因此,小魚從青舒平日裏偷懶時編的麻花辮中受到啟發,稍作變通,便梳出了另類卻也漂亮的發型。
另一邊,小陽也穿戴好了,與青舒同色同款的騎馬裝。也是步語嫣送的。隻不過,青舒的是女子騎馬裝,領子與袖口繡的盡是花花草草。青陽的是男子騎馬裝,領子與袖口繡的竹。
小娟進來說準備好了,青舒接過小魚遞過來的麵紗戴上,向弟弟一招手,“走了。”
客棧前,一輛馬車、兩匹配好馬鞍的棗紅馬,及二十來個男人。
青舒點了點頭,看了一圈兒,和青陽一起爬上馬車,坐穩,不輕不重地下令,“出發。”
丁家寶牽著青舒所騎棗紅馬的韁繩,張大牽著青陽所騎棗紅馬的韁繩,兩匹馬齊頭並進,走在最前頭。後邊,跟著李大郎趕的車。那二十來個男人,個個精神抖擻地分列左右,邁開大步,跟著走。
他們一行人所經之處,路人嚇得紛紛閃避,卻又大著膽子自一行人後頭指指點點的竊竊私語著。路人為何會害怕?因為走在青舒馬側的小娟,肩上居然扛了一個紅瓔珞的長槍,很是威武。還有跟在青陽馬側的吳小山,背上背著一把大刀,分外神氣。
他們康溪鎮人,還從未見過這等陣仗,於是消息一傳十,十傳百,以飛一般的速度迅速席卷了整個鎮子,而青舒一行人的身份,便成了人們猜測與關注的焦點。正在外麵跑的古強,聽到鎮子上的人的風言風語時,意識到不好,叫上跟著自己出來辦事的人,急忙趕回客棧時,青舒已經帶著人出了鎮子,直奔古家村。
還沒到秋收的時候,莊戶人不是在家中做些院中雜事,便是進鎮子裏找活計做短工。而短工並不是好打的,也不是天天有短工可做的。因此,大多村人都在村中。女人或串門子東家長、西家短的;男人們或到關係近的人家搭把手做活計,或是修理農具之類的,提前做著秋收的準備。
田間地頭上基本沒什麽人,偶有放牛的老漢,看到這麽一大群人,又是長槍又是大刀的,便嚇得牽了牛趕緊走的遠遠的,就怕惹禍上身。
古家村村口,有一群孩子正在玩耍,從三四歲到十來歲不等。一個八九歲的壯實男孩子最先看到向他們村子來的一群人,頓時喊起來,“快看,大馬,是大馬。”
孩子們紛紛看過來,有眼露驚奇的,有眼露怯意的,有眼露警惕的,有懵懂的,有傻住的。
當青舒他們一行人走近了,孩子們看到了張大那張凶惡的臉,還有丁家寶那張因著刀疤而顯得猙獰的臉,立時嚇的有尖叫的、有哭的,大的拽著小的,哭爹喊娘地往村中跑。其實,張大和丁家寶沒那麽怕人,可在孩子們眼裏,尤其是沒見過世麵的孩子們麵前,那就隻能用可怕來形容,嚇到也是無可厚非的。
孩子們的哭聲一片,四散開來往自己家的方向跑。村中男女老少吃了一驚,紛紛跑出來查看。家離村口近的孩子,還有腿腳快的孩子,已經跑進了自家院門,指向村口方向喊著來了壞人,好多壞人。
這下大人也跟著嚇壞了。有喊趕緊抄家夥的;也有喊趕緊去通知裏正和村長的;也有人好奇向村口方向張望的,孩子的話,哪裏能全信。
很快的,青舒一行人便進了村子,不理會站在院中警惕地看向他們的農家漢子,自己走自己的。
快走到村中的時候,被送信兒的拉出來的裏正與青舒他們走了個麵對麵。
裏正也是被張大和丁家寶的麵相嚇了一跳的,但他最注意的,還是穩坐馬上的青舒姐弟。他是不懂什麽騎馬裝的,但,一看就知道青舒姐弟身上的衣裳料子是好的,至於多好,他是不清楚,卻知道這姐弟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少爺了。
見有人敢出現在他們馬前,青舒示意,所有人停了下來。
五十左右歲的裏正,臉上擠出一個諂媚的笑容,迎了上來,“小的古家村裏正,敢問小姐、少爺是哪位大人府上的?有什麽需要,盡管吩咐小的。”此時的他不知大難臨頭,卻隻想著可以沾好處的事兒。
臉上蒙著輕紗的青舒,聲音清清冷冷的,“你就是古家村的裏正?”
裏正繼續諂媚的笑,“是,是,小的就是這古家村的裏正。”
青舒目露冷意,一揮手。
李大郎得到示意,將馬車往旁邊帶了帶,再停穩,看著裏正問道:“這車上的標記,你可認得?”他們離京,一路上將府邸的標記遮掩了起來,直到今日,青舒才下令將標記露出來。
裏正看了過去,眼帶疑惑地嘀咕,“瞅著有些眼熟,一個古字,古,古……”他眼睛瞪老大,整個身子直打顫,張大了嘴巴,卻說不出話來。
這時,車簾掀開,露出古元河的紅臉上。古元河麵無表情地盯著裏正,“怎麽?這麽快就不認得了?既然你不認得,我便告訴你,這是京城古府的標記,是忠武將軍在世時定下的古府標記。”
裏正身子一軟,坐倒在地上。除了拉了裏正來的漢子,離的遠的人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隻是好奇地張望著。而那漢子,將字字句句都聽的清清楚楚的,小腿打著顫,一臉惶恐地連連後腿。
青陽繃著小臉,背挺的筆直,一揮手,“拿下。”
跟在後頭躍躍欲試的壯丁們,得了命令,立刻有四個人衝上前去。
那個漢子拔腿就跑,而裏正也爬起來往後頭跑。隻是,沒跑出多遠,便被那四人趕上,踢倒在地上,扭住了胳膊。
喀的一聲輕響,裏正發出一聲慘叫,然後開始嚎叫起來,“古元河,你個挨千刀的,你以為你找人扮京城古府的人,便能在這裏為所欲為嗎?你休想。”“鄉親們,快出來,把這群惡棍通通抓起來,通通抓起來,送到鎮上的衙門裏去。”
看他這樣了還不安生,扭住他胳膊的人直接將他麵朝下按倒,一腳踩上他的背,如願聽到了另一聲慘叫。
這時候,村長帶了兩個手拿農具的莊稼漢子跑來,“你們想幹什麽?啊,敢打朝廷任命的裏正,不想要腦袋了嗎?還不快住手。”
青舒眯了眯眼,一揮手,“給我拿下。”
下字剛一落,便有四個人從後頭衝出來,直奔村長。村長嚇的掉頭就跑,那兩個被村長強拉來裝腔作勢的兩個漢子,扔下農具也掉頭跑。
青舒覺得不能耽誤時間了,得趕緊行動,否則有些人會鑽了空子,收到消息先一步跑掉,便下令,“抬古元河出來,讓他指路。那些為虎作倀的,一個也別想跑。”
很快,有兩個壯丁用床板子將古元河從馬車裏抬了出來。於是古元河指路,青舒帶著一行人跟在後頭,最先衝進了村長兒媳婦的娘家,越過婦人孩子,無關的男丁直接按倒,找到了村長兒媳婦的一個兄弟,上去就是胖揍一頓,然後把人綁了,栓在馬車後頭,同裏正作伴。
接下來,是參與打古元河的幾個莊稼漢,每個都胖揍一頓,卻沒有綁,打夠了掉頭走人。
然後,是村長家。原來,村長跑的快,進院子就招呼兒子將院門關了。那追去的四人,沒有硬闖,隻是守好了村長家前後,等著青舒他們來。
青舒他們收拾了小嘍羅過來後,便動真格的了。直接踢開了院門進去,便見一個婦人滿麵悲戚地坐在地上,看著關的死緊的屋門。
古元河見了,麵色複雜地說道:“花伯娘,別怕,不會傷到你。”
花二娘聞聲看過來,定定地看了他片刻,一抹臉,站了起來,默不作聲地走出院子。
於是,其他人直接踢壞了緊閉的屋門,闖了進去,很快就揪了村長出來,扔在院中一陣揍。村長的兒子被人按在地上,村長刁蠻的兒媳婦躲在屋裏嚶嚶地哭。
等揍的差不多了,從院中搜出一捆麻繩,綁了鼻青臉腫的村長,又栓在了車後頭,同先前那倆人作伴兒。
這時候青舒一示意,小娟將扛著的長槍給了青舒。小娟進了院子,邁步進屋內,揪了村長刁蠻的兒媳婦出來,“說,你另一個兄弟逃哪兒去了?傷了人就跑,真是沒用。”
村長兒媳婦死命說不知道,小娟一巴掌扇過去,“跟我裝,說不說?”
村長兒媳婦捂著臉,眼淚鼻涕一大把,還說不知道。
小娟火兒了,啪、啪兩聲,左右開弓,連扇兩巴掌。
村長兒媳婦被打的兩眼冒星星,臉腫的老高,哭著喊,“在小古家村,我姑姑家。”
小娟一把推開她,“敢騙我家小姐,回頭定要抽死你。”說罷,走到院中的井邊,見井邊桶中有半桶水,直接伸手進去洗了洗,出去向青舒複命。
這時候古元河已經被人抬回車裏了,馬背上的青舒雙手抓著二十五斤重的長槍,“走,去小古家村。”
他們以勢如破竹之勢打進了八戶人家,綁了三個人,掉轉馬頭,往村口走。這時候,大概是村人知道了他們不會傷無辜之人,很多人出來看熱鬧,但都保持著一定的距離。不過,還是有例外,一個白發蒼蒼的小老太太,由兩個八九歲的男孩子扶著,站在出村的路上。
青舒疑惑,一擺手,一行人停了下來。青舒看著這個擋住他們去路的小老太太,“老人家,有何貴幹?”
小老太太抬眼,直視青舒,“小姐是哪裏人氏?聽口音不像輝州人。”
青舒挑了挑眉,“忠武將軍之女,來自京城古府。”然後舉了舉手裏長槍,“帶著我爹的長槍,來為我府上的人討回一個公道。”
小老太太似乎很是激動,“名字,你的名字……”
青舒疑惑,卻也如實以告,“古氏青舒。”說罷,帶頭繞向另一邊,越過奇怪的小老太太,漸漸離了眾人的視線,出了村子,向小古家村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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