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71宅院田莊

得了程牙人傳的話,白慶豐想立馬就答應,可忍住了,決定拖一天再說,省得讓人覺得他太上竿子了。他其實很高興,他們鎮子又不大,真能一下就吃下他八十三畝田莊的人極少,尤其在他開了高價的情況下。

而且對方在價錢方麵也痛快,他開兩千五百兩,對方直接就回了兩千三百兩。賺不賺,他做了一輩子的生意,哪能不知道。送走了程牙人,他正暗暗高興,石記客棧的東家石萬金來找他。

白慶豐和這石萬金可是過命的交情,兩家走動很頻繁。兩個人稱兄道弟地落坐,說了一陣閑話,石萬金將話題帶到了準備賣掉的白家田莊上。

“老哥哥,你那莊子真要賣了?”古萬金捋了捋胡子,問。

“唉,急著用銀子,是不得不賣。”白慶豐回答說。

“程牙人今日去了一趟兄弟的客棧,應是為老哥哥跑腿的吧?”

“哦?他去你客棧做什麽?”問罷,一拍額頭,“瞧我這記性,談的買家可不就是住在你客棧的古府。”

“老哥哥,咱們不是別人,有些話,我一定要告訴你。”

“石老弟,請說。”

“老哥哥,兄弟知道你急需銀子,而住在兄弟客棧的古府,的確能吃下你的田莊。不過,老哥哥,價錢上,你得悠著點。若老哥哥真想讓達兒走上仕途,最好是借此機會和這古府結交上。”

“此話怎講?”白慶豐敏感地嗅到了什麽,一邊問,一邊將廳裏伺候的下人打發了出去。

雖然旁邊沒了其他人,但石萬金還是壓低了聲音,“包下兄弟客棧的這古府,身份不一般,是貴人。”

白慶豐的精神一震,“是什麽樣的貴人?”

石萬金:“住店的時候,他們隻說自己來自京城,準備落腳康溪鎮,說咱們康溪鎮是他們的祖籍。這古府的人,下人的嘴極嚴,多的,不管你怎麽套話,都不說。再有,這古府的下人不同其他府邸,跛腳的、斷臂的、臉帶長疤的……無法理解。”說到這裏,搖了搖頭,“昨日街上不是在瘋傳麽!一位小姐、一位小少爺,帶著長槍和大刀出了鎮子。不瞞你,他們就是住在兄弟客棧內的古府小姐和少爺。”

“怎麽回事?”

“你也知道,我侄子在衙門裏當差,昨晚他偷偷警告我,讓我將這古府的小姐少爺伺候的妥妥當當的,不能有半點差池。我追問他半天,他最後神神秘秘地關緊門窗,趴在我耳邊告訴我,”他頓下,站了起來,站到白慶豐身側,彎腰湊近白慶豐的耳邊,“古小姐是個惹不起的祖宗,是長眠於咱們康溪鎮地下的忠武將軍的千金。”

“什麽?”白慶豐太過震驚,霍地站了起來。

石萬金按著他坐下,低聲告訴他,“我那侄子說,昨日古小姐威風凜凜地出鎮子,是為守將軍墓的下人出頭去了。聽說,古家村的裏正被打得都看不出模樣了。打還不夠,還把人扔進了牢裏。白大人不敢審這案子,隻把人給關了,之後親自到德縣請知縣大人去了。白大人走前可是警告過衙門裏的人,這事,在知縣大人過來審案前,不得走漏風聲。要是誰敢多嘴,再惹惱了古小姐,就是古家村裏正的下場。”

白慶豐猛吸口氣。昨日鎮子上的人紛紛議論的,卻猜不出其身份的人,居然是這樣的來頭。他們康溪鎮,近百年才出了一個名人,那就是忠武將軍。

昨日青舒他們回鎮子時,裏正等四人早已經是交給了白縣輔的,因此鎮子上的人隻是不停猜測著青舒一行人的身份而已。對於鄉村的消息,鎮子上的人一般是不打聽的,在他們看來,鄉村除了雞毛蒜皮的東家長、西家短,根本沒什麽值得他們關注的事情。

石萬金又道:“聽說那大古家村的裏正,搶了守將軍墓的古府下人的薄田,還差點把人給殺了。這將軍家的小姐就是不一樣,若換作別家的千金小姐,哪能這樣直接打上門去。一股狠勁兒一點都不藏著。那裏正,還不知道能不能留一條命。老哥哥,你賣田莊給古府可以,千萬別想著占便宜,古小姐可不是一般人……”

白慶豐一把抓住石萬金的手,激動地道:“兄弟,你是我親兄弟,老哥謝謝你。”什麽兩千三百兩,明日他親自去石記客棧,一千八百五十兩銀子成交。總之,先打好關係要緊,指不定日後什麽地方他就求到人家門上去了。

石萬金透露完消息,最後不忘又交待一句,“若不是為了老哥,我哪敢說出來。這事,從我的嘴,進你的耳,就得打住。否則,我侄子非得丟了差事不可。”

轉過天,一早,白慶豐站在房中,不停換衣服。可換來換去,他總覺得沒個順眼的,於是有點煩躁地對兩個丫鬟說道:“你們有沒有點兒眼力見兒?啊?老爺今日要穿最好的衣裳,最好的,懂不懂?”

丫鬟們垂下頭,繼續翻找。

白夫人手裏拿著他剛扔到一邊的藍綢子的外袍,“這是怎麽了?一大早的折騰什麽?還這麽大的火氣。”

“你懂什麽?老爺今日要去見貴人,貴人,懂不懂?穿的若是不夠體麵,惹了貴人不快,全府都得倒黴。”白慶豐說罷,不耐煩地趕丫鬟,“出去,你們都出去,讓夫人來。”

半個時辰後。青舒正坐在房中學女紅,小娟滿麵笑容地進來了。

青舒看了她一眼,繼續低頭學女紅。

“小姐。”見小姐不理人,小娟喚了一聲。

“嗯,什麽事?”青舒頭也不抬地問。

小娟笑咧了嘴,“小姐,你不知道,前麵可熱鬧了,都快打起來了。”

“是嘛。”青舒不感興趣地應了一聲,繼續埋頭練女紅。

小娟並不氣餒,劈裏啪啦地講開來。“小姐,你不知道,前日帶咱們看宅子的馮牙人來了。還有,昨日帶咱們看莊子的程牙人也到了,和賣莊子的白老爺一起到的。這兩個牙人見了麵就互相瞪眼睛,然後就吵起來了。馮牙人說程牙人不地道,搶他生意。程牙人就說馮牙人霸道,心胸什麽窄的。”

青舒終於提起了一點興趣,抬眼,“真吵起來了?”

“真的,真的。程牙人說貴人看上誰手上的宅院、莊子,那是貴人自己的事,不是他們牙人可以決定的。說馮牙人太霸道,不講理,難道還想左右貴人的意願不成。馮牙人說不過他,便嚷嚷著反正就是程牙人不對,不應該這樣搶生意之類的。”

青舒挑了挑眉,“管家人呢?”

“管家想趕人,不過店家說不用管那兩人。店家說,那兩人見麵就吵,整個鎮子上沒人不知道。店家還說,你越勸,他們吵的越來勁兒。你不理他們,他們吵一會兒覺得沒趣自己會走。這店家也是人精,趁那邊吵的熱鬧,就拉了管家,介紹給跟著程牙人來的白老爺,還請了管家和白老爺避出去了。”

“這就沒了?”

“奴婢再去看。”說著,小娟跑了出去。一刻鍾不到,她跑了回來,“小姐,好事,是好事。白老爺說,隻要古府肯買他的莊子,一千八百五十兩成交,就當是交個朋友了。”

從兩千五百兩直接降到一千八百五十兩,有問題。青舒想了想,“你再去看,等管家的指示。”

小娟又出去了,片刻後回來,“小姐,管家說那白老爺是真心想結交古府,也真心將莊子一千八百五十兩給古府。管家又說,不能讓人做賠本買賣,讓奴婢過來問問小姐,給加個二百兩行不行?”

那就是兩千零五十兩銀子,兩邊誰都不虧。青舒點頭,“告訴管家,我同意。再有,咱們前日看的宅院,開價六百五十兩的那個,讓管家給馮牙人透個話,四百五十兩,咱們就買。”

又過了一柱香的工夫,古強親自過來回話,“小姐,莊子兩千零五十兩銀子談成了。那處宅院,一番討價還價,現在談到了四百九十兩,您看……”

青舒滿意地笑,“成,你帶上少爺,到衙門辦理相關事宜。房契、地契,都寫上少爺的名字。”說著,起身進內室,將裝銀錢的匣子抱出來,打開,取出銀票,數好,遞給古強。“打點大概需要多少銀子?”

“石東家提點了,打點衙門裏辦文書的至少得三吊錢。至於兩個牙人,隨便意思點便成。因為馮牙人替舉人老爺賣宅院,要從那邊得好處;程牙人是替白老爺跑腿,那邊自然少不了他的。”

青舒受教地點頭,讓小魚拿過來三個荷包,數出三兩散碎銀子分裝進去,又數出五兩散碎銀子和一吊錢,“荷包是用來打點的,你覺得哪個裝的少,自己看著往裏添。剩下的,你帶在身上應急。”

古強答應著,收好銀票等物,帶上青陽,同白老爺及兩個牙人去衙門辦理相關文書。

青舒坐不住了,趕緊安排起人手來。等下房契辦下來,拿到了宅院的鑰匙,得立馬派人過去打掃布置,以最快的時間搬進去。有了自己的宅院,接下來還得忙接收莊子及秋收,時間緊迫。

青舒想到,幹活兒的男丁她手下不少,但細致打掃的事情還得婦人來。丁家妹不能離開古葉氏身邊,蘇媽媽得留下來幫她看住古葉氏,小魚還得留下照看她的屋子。這麽一來,可用的婦人除了那兩個以前在莊子上幹活兒的婦人,隻有許三娘、許五娘和小娟,不夠。她左思右想,最後拜托了客棧的東家,讓他幫忙找兩個幹活兒手腳俐落的婦人。

石萬金很是熱情地應下。等青陽和古強辦妥了文書,揣著宅院房契、鑰匙,還有地契回來的時候,石萬金已經找來兩個婦人,並將自己客棧內用作打掃的木盆、木桶及抹布等一一拿出來,讓他們盡管拿去用。

青舒要親自帶人過去打掃,卻被蘇媽媽和古強給攔住了,說什麽都不讓她去,讓她在客棧安生呆著。最後,蘇媽媽帶著婦人,古強帶了十五個壯丁,拿了石萬金熱情提供的用具去打掃新買的宅院了。

一群人上午巳時走的,直到夕陽西下才帶了打掃的工具回來。

廚房的晚飯早就準備好了,客棧掌櫃的趕緊吆喝著上飯菜。蘇媽媽留兩個幫工的婦人吃過飯再走,她們拒絕了,蘇媽媽便每人手裏給塞了二十五文錢,她們接了歡歡喜喜地走了。

用過晚飯,蘇媽媽向青舒匯報,說已經將整個宅院裏裏外外都打掃幹淨了,明日隻要添置一些東西,便能搬進去住人。張老爺搬走前,隻變賣了幾樣名貴的家具,其它的,比如各房的床、桌子椅子等基本都留了下來。而木櫃、木箱等,帶走了一半,留了一半。廚房的東西沒動,齊整地留了下來。

第二日用過早飯,青舒便帶人過去看宅院。的確,裏外都收拾的幹幹淨淨的,房間裏,無論是床下還是各個角落,都是纖塵不染的樣子。這個宅院的三進,有處不大的人工湖,湖上有處小涼亭。這個湖,正好隔開了靠西的單獨小院與另一個稍大的院子。

青舒一指人工湖西側的單獨修建的小院落,“這裏以後就是夫人的文瀾院。告訴丁家寶將馬車直接牽到這裏,卸車,將夫人寶貝的那些東西全搬進去放著。至於怎麽擺,夫人會自己看著辦,不用管了。”

離京前,古葉氏將能帶的全帶上了,四季的衣服一件不落,將她寶貝的兩口木箱塞的滿滿的,還有洗漱用具,茶杯,瓷瓶,**鋪的、蓋的、掛的,一樣不少,全裝了車。

現在正好,省下了再添置的麻煩,不用再浪費銀子,青舒鬱悶地安慰自己。她會相中這個宅院,很大的一部分原因,便是這個單獨建的小院。正房四間,旁邊還帶了個小廚房和雜物房,正好將古葉氏這個令人無語的女人安排進去。以後,眼不見為淨。

青舒一指人工湖東邊的相對大的院子,“我和少爺暫時住這裏。”她和青陽一人用兩間屋子還有餘,小書房、小廳也有了,雜物房可以推東西,小廚房用不用以後再說。

二進的屋舍,她暫時不做安排,先閑置著。一進的屋舍她讓古強看著安排。

至於下人,後邊有土坯的下人房,蘇媽媽和古強會做安排,她暫時顧不上。

走了一圈兒下來,青舒有些累,坐下休息。到於各個房間必須添置的東西,蘇媽媽和古強已經心裏有數,這會兒報到青舒這裏來,青舒也懶得去細究,決定當甩手掌櫃,便全權交給他們夫妻,她隻管往外掏銀子。

四十多口人的衣食住行,花銀子就像流水一樣,她早麻木了。好在,下人的夥食大多時候都是粗糧。若像現代人一樣,每日白麵大米外加大魚大肉,估計她早破產了。

第二日,青舒一行人結了客棧的食宿銀子,在宅院門前放了炮仗,搬了進去。雖然他們是初來乍到的外地人,沒想到卻收到了四份禮金及一些雞蛋、蔬菜等物。四份禮金中,一份是白慶豐白老爺府上,二百兩銀;一份是石記客棧的東家石萬金的,五十兩銀;一份是白縣輔府上的,一百兩銀;一份是程牙人的,十兩銀。而那些雞蛋、蔬菜等物,是白縣輔手下師爺的夫人帶著一群婦人送的。

白慶豐如此大手筆地送二百兩銀的禮金,不少人都側目,並不解。唯有白慶豐和石萬金明白,這是在為將來鋪路。有人說,若古家真行,哪能好好的京城不呆,跑到他們鎮子上來定居,肯定是失勢,無法在京中立足。

白慶豐與石萬金隻是笑,他們認為,即便古府失勢了,但在京城這麽多年,肯定有不少自己的人脈與門路。對他們生活在鎮子上的小人物而言,這些便足夠了。再有,能和忠武將軍的小姐、少爺套近乎,不考慮利益,頭上還多了個好名聲。

吳榔頭從錦陽城回來了,帶上一些人手,同白府的管家一道去了新購置的莊子上,從白府手上接收莊子。

這些事安排完,古強找人看的日子也到了。一早,青舒與青陽穿上素色的衣服,請了同樣穿了一身素衣的古葉氏出來,坐上馬車,由府上二十個男丁護衛著,出發前往忠武將軍墓。

馬車上醒目的“古”字標記,還有那些並不遮掩的祭拜所需之物,讓一些聰明人浮想聯翩。正這時,白縣輔帶著眾衙役從旁跑過來。

白縣輔先是對行進中的古葉氏所乘坐的馬車作揖,然後向手下們一揮手,“去前邊開路。”

六名衙役迅速上前,給古府開路。

白縣輔這才鑽進轎子裏,帶著另六個衙役,緊跟在古府一行人後頭。

坐在車中的青舒蹙眉,她去祭拜她爹,白縣輔跟著湊什麽熱鬧?

在路邊張望的一個中年男人,見到走在最後頭的衙役時眼一亮,跑上前去一把拉住,“大侄子,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這車裏坐的什麽人?連白大人都要敬著。”

衙役年紀不大,想甩開中年人的手甩不開,於是不耐煩地道:“忠武將軍的夫人帶了府上的小姐和少爺回鄉了。今日要去拜祭忠武將軍,我們白大人很是重視,要親自護送。快鬆手,老實回家去,我忙著呢。”

就在中年人愣神的工夫衙役趕緊掙脫開跑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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