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大營,全軍聽令,出擊!”

西山大營統帥,幾乎是扯出了這輩子最大嗓門,拔刀一聲吼。

一馬當先,率先往前衝。

腦子裏,有自己年少時鮮衣怒馬立下的誌向:倭賊不平,何以為家。

腦子裏,第一次有見到傅矩時那種敬畏,羨慕和在暗中湧動的一抹見不得人的膽怯,他若是真的上了戰場,會像傅矩一樣英武嗎?

腦子裏,有初見高振傑時候的嫉妒和惶恐。

嫉妒他那坦坦****,嫉妒他那滿腹才能,嫉妒他能很快的在軍中一呼百應得到無數追隨。

惶恐他會不會取代自己。

可這一瞬。

他血紅的眼底隻有殺不完的琉倭大軍。

殺不完。

根本殺不完。

背後的城門緊閉,他原本可以在城牆上指揮弓弩手放箭的。

背後那緊閉的城門裏,有他的妻兒,有他的爹娘。

他小閨女三歲了,會高高舉著糖人和他奶呼呼的說:“爹爹吃,甜。”

他不能退縮分毫。

“殺!”

“倭賊不平,何以為家!”

“殺!”

西山大營統帥怒吼著揮著刀,滿腔激**的不知道是對朝廷的不滿還是對家人的保護,亦或者,是遲來的血性。

咻~

對方一支流箭。

直中他肩窩。

宮中。

金鑾殿。

“報~~”

急促的聲音響徹整個金鑾殿。

前來送信的內侍跌跌撞撞急速往裏衝。

“西山大營損失過半,陛下,西山大營統帥再次請求開城門!”

皇上驚得從龍椅上幾乎直接蹦起來。

“損失過半?怎麽會?”

這才開打不夠一個時辰。

“鐵騎隊呢?西山大營的鐵騎隊難道也威力不行?”

前來報信的小內侍氣息不穩的回,“鐵騎隊昨日夜裏留在大沽港碼頭攔截琉倭大軍,至今還未回來。”

大理寺少卿上前一步就說:“怕不是跑了吧!”

太常寺卿道:“鐵騎隊可是花著朝廷重金打造起來的,現在開始打仗了,他們跑了?”

兵部尚書幾乎氣的吐血,“國難當頭,你們能不能不要給那些在外拚命的將士扣屎盆子!操你娘的!”

髒話當場怒飆。

皇上臉色難看。

大理寺少卿翻個白眼,“你們不也說白丁全是細作麽!怎麽,你能說,我不能說?”

正吵。

外麵又一個小內侍急匆匆跑進來。

“陛下,工部尚書擅自做主,將城門開了!”

皇上怒火一下躥上,“放肆!他要幹什麽!他要造反嗎!”

兵部尚書連忙道:“陛下,開吧,再不開,西山大營就打絕了,到時候誰來護著京都啊!宣府援軍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來。”

大理寺少卿忽然道:“城門打開,西山大營的兵進來了,他們若是不能盡心盡力的打……陛下,眼下太子殿下昏迷不醒,二皇子殿下又遠在濟南府,陛下不如先離開京都。”

這話一出。

整個朝堂,所有人,悚然看向大理寺少卿。

跟著有人反應過來,連忙附和,“陛下不如先從秘密通道離開京都,萬一琉倭大軍攻進來,我們總不至於就滅國啊。”

皇上坐在那高處。

臉色鐵青。

兵部尚書卻心頭忽然冒出一個讓他冷汗大出的猜測。

如果皇上走了。

二皇子從濟南府帶著人馬殺回來,殺光了琉倭賊人,那這皇位算誰的。

是皇上的?

還是二皇子的?

隨著猜測,兵部尚書那如雷鼓動的心跳再次加快。

這次二皇子前腳離開,琉倭大軍後腳抵達。

會不會有人為了皇位,勾結外敵。

冷汗如雨,兵部尚書連忙高呼,“陛下不可啊!陛下是大家的主心骨,陛下在,士氣就在,陛下若是離開……”

大理寺少卿直接打斷兵部尚書,“他們怎麽會知道陛下離開!難道你還要去告發?”

朝堂之上,頓時爭論從開不開城門,變成了皇上要不要先逃。

皇上本就難看的臉色,在眾朝臣激烈的爭論中,愈漸開始猶豫。

眼見皇上明顯是動了心思。

兵部尚書破喉規勸,“陛下,前朝景武帝在兵臨城下的時候離開京都,結果卻是他的三子順利平息戰火繼而登基,景武帝落一個意外身亡的下場,陛下萬萬不可!”

兵部尚書的高呼讓皇上遲疑的心一個激靈,清醒過來。

大理寺少卿歇斯底裏道:“陛下的幾位皇子全都仁義恭順,誰會和景武帝的逆子一般!”

皇上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那紊亂的心神冷靜下來,抬手一擺,“不要吵了,朕不會走的,傳令下去,工部尚書擅做主張,違抗皇命,論罪當誅,如今念其苦勞,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若能守住城牆,他功過相抵,若不能,便是誅九族!”

城牆處。

工部尚書親自打開城門,放西山大營的人馬進來。

得知西山大營損失過半,城門卻緊閉不開的時候,工部尚書才剛剛將坍塌的城牆修補完。

正累的像狗一樣喘。

一聽這個,幾乎連歇息都沒歇息,撂下一句,“皇上不讓開,我開,到時候處罰我頂著!”

上馬就往城門口衝。

翻身下馬,直接開門。

被重創的西山大營將士這才得以進了城門。

隻是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便急速衝向城牆。

西山大營統帥,肩窩處的傷口一直流著血,上了城牆,匆匆包紮,便開始新的作戰指揮。

然而,先前在城牆底下兵力耗損太重。

軍中弓弩手幾乎隻剩下一半。

而底下琉倭大軍傷亡幾乎為零。

怒火遊竄五髒六腑,西山大營統帥急的冒火。

明明隻要一早就上了城牆用箭弩壓製的話,根本不會到這個地步。

可戰機已經被延誤。

眼看琉倭大軍要搭了雲梯就上城牆。

忽然——

如雨的箭密密麻麻射發出去。

西山大營統帥震驚側目。

就見不知從哪來的一幫人,衝上了城牆。

有人手提藥箱,蹲下身去給受傷的將士包紮。

有人手持弓弩,背背箭囊,拉弓射箭。

工部尚書帶著一個老頭朝他走來。

“將軍,這是吉慶堂的掌櫃的,王伯,國難當頭,吉慶堂所有的夥計基本都來增援。”

不等工部尚書語落。

背後又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

“還有我們!”

是另外幾家商鋪的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