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得好,女要俏,三分孝。一身淺白菊紋羅裳,搭配鬢發上的一朵小白花,襯得女子無比清麗動人。

姚冬雪弱柳扶風般踏入前廳,麵頰之上淚光點點,嬌喘微微。她朝著眾人微微福身,頷首低眉,宛若一朵含苞欲放的花兒,不由讓人心生憐愛。

暮筠內心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吃個早飯而已,至於如此矯揉造作嗎?

姚冬雪,年芳十七,是舅母姚氏的侄女。她十歲喪父,不久前母親也因病去世,因著生活拮據,隻身一人來秦家找姑母姚氏幫忙救濟。

姚氏心疼侄女孤身一身無所依靠,便讓姚冬雪安心地在秦家住下了。

暮筠記得,當初她初見姚冬雪之時,內心曾經感慨這世上怎麽有如此楚楚動人的女子。慕美之心,人皆有之,年幼的自己經常跟在她的屁股後麵,做她合格的跟屁蟲。

現在回想起來,自打姚冬雪進了秦家之後,她就明裏暗裏地欺辱自己。

比如,時不時給自己畫個大花臉帶著上街,說這是現在最時興的妝容。

再或者,經常私下說自己是個野孩子,不配和她一起上桌吃飯等等。

欺負自己倒罷了,姚冬雪剛到秦家就想勾引秦明達,一心想要爬她姑父的床,雖未成功,但最終讓秦明達和姚氏失和。上一世,直到秦明達臨死前,夫妻二人心中都帶著隔閡。

秦明達死後不到月餘,姚冬雪指責秦遠酒後破了她的身,繼而更傷碎了姚氏的心,在秦明達去世不到兩個月,姚氏就身心苦悶抑鬱而終。

秦遠雖然莫名其妙被扣上了酒後亂性的帽子,但他秉承秦家家風教誨,八抬大轎迎娶姚冬雪,並承諾對她負責一生一世。

哪成想,兩人剛一成婚,姚冬雪就被人發現與一窮書生通奸,搞得人盡皆知,敗壞了秦家多年積攢來的好名聲。

雖然姚冬雪最後落得被休棄的下場,但那被戴了綠帽而惱羞成怒的秦遠,因當街與奸夫拉扯理論,被胳膊肘往外拐的姚冬雪一刀刺傷大腿,最終成了一名右腿殘疾的跛子。

苦練多年的一身武藝因此而荒廢,曾經勵誌要成為將軍的秦遠一度一蹶不振,惶惶度日。

舅母姚氏生性爽利,不拘小節,心地良善,心裏沒有那麽多彎彎繞繞。此刻的她應該完全想不到,眼前這位弱不禁風的侄女,以後會把一向和睦的秦家攪得天翻地覆。

這個禍害,得趁早解決掉才行。

以前的暮筠想不透,這姚冬雪究竟是出於何種目的,一直纏著秦家的男人們不放,直到後來她來到了上京城,見識多了京中世家的後宅之事,她才將姚冬雪的心思參透於心。

秦家在寧興縣以清正的家風出名,再加上近年來秦家鏢局發展壯大,秦家在寧興縣雖然稱不上什麽高門大戶,但也算得上不愁衣食的好人家。

家風正,有餘糧,家裏人口還簡單,若是有朝一日成為秦家的當家主母,那可是一輩子不發愁。

所以姚冬雪應該就是把當秦家主母作為自己的人生目標了吧。

可惜了,縱然她心機深得堪比家裏那口水井,但是她現在麵對的,可是重活一世,心腸比廚房鍋底還要黑的暮筠。

“冬雪,你的孝心,弟媳在天上一定會看到的。”姚氏在身後拉過來一個木凳放在身邊,朝著姚冬雪招了招手,“快來吃飯,都快涼了。”

姚冬雪蓮步輕移來到姚氏身邊,落座的同時,看似無意地將胸前的長發輕拂到肩後,將那雪白修長的側頸完美地展現給了身旁的秦明達。

暮筠在心裏給她豎了個大大的讚,這種高段位的撩撥,與她那個絕世渣爹的寵妃們相比,也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惜了可惜了,對舅母忠貞不二的秦明達可不是那花心渣爹,剛剛姚冬雪那些撩人的表演,完全沒有吸引到秦明達的一絲目光。

姚冬雪翹起手指,雙手捏著碗,輕輕啜飲了一口麵條湯,低眉的同時,眼神不易察覺地瞄向正在暗暗觀察她的暮筠,然後對著她翻了一個快要上天的白眼。

暮筠:“......”

好,是你先挑釁的!

“舅母,我有個問題。”少女的聲音宛若黃鶯清脆,那雙初顯嫵媚的柳葉眼笑得彎如新月,可就這麽一張花顏月貌的臉,說出來的話卻像個會戳人心的刀子,“打秋風,是什麽意思呢?”

姚氏爽朗地回答:“打秋風啊,簡而言之就是因他人錢財豐富而抽索之,比如就是......”

說著說著,姚氏意識到有些不對,趕緊止住了話頭,眼神不由地瞟向神情異常不自然的姚冬雪的臉上。

然而暮筠卻繼續接了下去:“原來如此,前兩日在咱家家門口吃包子的鄰居說,咱們秦家有個打秋風的,那應該說的就是表姐啦!”

姚冬雪的臉瞬間漲得通紅,握著瓷勺的手微微收緊,指尖泛起粉白的顏色。

姚氏趕緊打了個哈哈,“鄰居們太閑了吧,回頭讓老譚家包子攤往邊上再挪挪。”

暮筠淡淡一笑,轉頭對姚冬雪露出星星眼,“表姐,你頭發上那支累絲金鳳簪真是精美。”

姚冬雪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下,她眉眼微抬,纖纖玉手翹起一個蘭花指,抬手將鬢角的碎發別到耳後,“表妹過譽了。”

“精美是精美,”暮筠扁扁嘴,“可怎麽和表姐的氣質有些不搭呢?”

鳳簪子雍容富貴,而姚冬雪卻是輕賤狐媚。

姚冬雪冷眼掃向暮筠,似是猜到了她即將說出的話會很讓自己心情不悅。

暮筠柳眉微蹙,“怎麽覺得很是眼熟呢?”

姚氏吸了口麵條,漫不經心道:“這支簪子是前兩年明達送我的生辰禮,反正我又不愛戴這種精致小玩意兒,冬雪說她喜歡,我就送她了。”

秦明達淡淡地看了眼姚冬雪,轉而對姚氏幽怨地說道:“梅娘,我送你的生辰禮為什麽不好好保管。”

別人的東西伸手就要,這小輩真是不懂事!

秦明達在姚氏麵前總是一副小嬌夫形象,即便在家人麵前也是如此。

姚氏趕緊給秦明達盛了碗湯,哄他道:“好了好了,下次我不轉送別人了好不好!”

被莫名喂了一嘴狗糧的,又讓秦明達有了厭嫌之感的姚冬雪,此刻的臉色宛若夏日裏的花園一般姹紫嫣紅。

暮筠緊緊抿了下唇,試圖掩飾自己那不斷上揚的唇角。

姚冬雪,你想做依附大樹的菟絲花?可惜了,我不會讓你如願,不日之後,我會將你連根拔起!

-

長峰山似是一夜之間裹上了一層新綠。春雨淅淅瀝瀝,如絲如縷地飄灑在山間,將一抹青山籠罩了一層紗霧,如織如夢。

暮筠手下用力劈柴的動作並沒因沿著額角留下的雨水有絲毫的停頓。

一下,兩下,三下......

暮筠把眼前堅硬的圓木想象成程致那張陰險毒辣的臉,手臂雖然泛酸,但是卻越砍越興奮。

“小、小妹,雖說咱們砍柴不是目的,而是借此鍛煉力氣,但是你也不必如此拚力。”秦遠抬頭看了看陰沉沉烏壓壓的天,“而且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暮筠用衣袖蹭了蹭額頭的雨水,“不,我每天一定要砍夠一個時辰。”

秦遠無奈,“你咋一夜之間突然轉性了,以前你可是連斧子都懶得拿的啊!”

“我說了,我怕以後被大灰狼吃掉。”暮筠有些氣喘,“還有,你師傅來教你練武時,一定要叫著我,我當你陪練。”

“好。”

口頭答應的痛快,但秦遠還是忍不住調侃一番,“我師傅很嚴厲的,到時候你可別哭鼻子,另外,我勸你還是悠著點,練就一身鋼筋鐵骨,以後還怎麽嫁人?誰想娶個兄弟回家?”

暮筠掂了掂剛剛砍斷的粗壯木塊,很好,分量夠重。

二話沒說,暮筠一個轉身就將手中的木塊朝秦遠扔了過去,“廢話那麽多,要你管!”

“啊!小妹好暴力!”

一聲殺豬般的慘叫,驚得林中的飛鳥紛紛冒雨四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