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是半夜下過雨的緣故,街上的坑坑窪窪的石板路上有些許積水,迎著晨光,粼光閃閃,光彩炫目。
寧興縣被燕山山脈所環繞,抬眼所見,均是遠山淡影。春日悄然而至,街頭巷尾已是草長鳶飛,花紅柳綠。
暮筠眨了眨眼,將這一抹春光山影沉在眼底。一時之間,她有些失神,許是觸景生情,她莫名想起了上一世她臨死前的那一日,似乎也是這般令人留戀的好春光。
暮筠倚靠在街角的大樹旁,百無聊賴地盯著姚冬雪在脂粉小販攤前挑挑揀揀,心裏暗自腹誹著女人真是麻煩,準備了這麽久的前戲,什麽時候才幹正事啊!
街邊茶樓二樓雅間,茶香氤氳,青煙繚繞,琴聲悠揚。穿著一身墨色暗繡流雲錦衣的少年手持茶甌,目不轉睛地盯著樓下大樹旁那位打扮得非常不起眼的少女。
她朱唇皓齒,盈盈顧盼,雖年紀未及豆蔻,但已麵賽芙蓉。春風拂麵,少女眸光流轉間,眉間似是閃過一抹憂色,讓人不由得想要為她撫平心結。
少年心悸一瞬,隨之而來的,是臉上控製不住浮現出來的笑意。
當深深刻畫在心底的女子,突然間闖入他的眼眸深處,任何旖旎的春光,都成為了她身後的虛影。
隻有她的倩影,才是錦衣少年眼中最美的風景。
“舅舅,你傻笑什麽呢,好端端的,咱們幹嘛在這停留幾日,我現在恨不得長個翅膀趕緊飛回家呢!”麵前的白衣少年放鬆地往椅背一靠,絮絮叨叨著,“說來也是慶幸,真是沒想到咱們能提前兩年回家。”
話癆白衣少年繼續喋喋不休:“你說,那個視你為眼中釘的人,還會不會再繼續偷襲咱們,那場大火真的會有用嗎?”
墨色錦衣少年將手中的茶甌放在桌上,衣袍微動,袍角上暗繡的流雲在光線的映射下閃著熠熠金光,他那修長的手指蘸了一抹茶水,漫不經心地在桌上描出了幾個字:再過幾日,鏢局。
白衣少年無奈地歎了口氣道:“行行行,反正一切都是你說了算。”
他環顧了茶樓一圈,掩嘴繼續道:“真不知道這寧興縣有啥魅力能讓你流連忘返,難不成你喜歡這裏的小姑娘?嘖嘖,也確實,這邊山清水秀的,小姑娘們個個都麵容姣好,那小身段......”
“哎呦呦!”白衣少年捂著額頭痛得直流眼淚,“舅舅,你用那麽大力彈我幹嘛啊!”
下一秒,紅木桌上出現了兩個強有力的水字:閉嘴!
樓下,在小販將要耗盡所有耐性的時候,姚冬雪終於選好了心儀的螺黛。暮筠見她付了銀子之後似是要轉身離開,便趕緊提了精神貼著牆角跟了過去。
縱然暮筠打小在寧興縣長大,她竟然不知這縣城裏,原來有這麽多彎彎繞繞的小巷。
姚冬雪的步伐很快,她一反平日弱柳扶風的姿態,全然不顧已經沾染泥濘的裙擺,邁著大步在小巷裏快速地如同遊魚般穿梭。
莫名地,暮筠漸覺有些分身乏術,她一方麵想跟緊姚冬雪,一方麵要隱去自己的蹤跡,漸漸的,她已經跟不上姚冬雪的腳步。
暮筠停留在一個分岔路口前氣喘籲籲,原來這看似柔弱的姚冬雪體力這麽好,看來自己每日得再多爬一個山頭。
正當她猶豫不決,不知該往那邊走時,一個身著青色寬袖長袍的男子突然出現,並將她撞了個滿懷。
男子的灰色長袍漿洗得有些發白,他頭戴一片氈巾,身形消瘦,麵容清俊,通身帶著一股書生氣息。然而就這麽一位看似儒雅的文弱書生,說出來的話卻非常風流孟浪。
“小娘子怎麽孤身一人,在這等哥哥我呢?”
暮筠被氣笑了,這不是姚冬雪那個奸夫嗎?沒想到她竟然如此下作,讓她的老相好出手欺負一個小姑娘。
之前就猜測兩人早早就勾搭一起,本來還想著,今天能不能找到兩人暗中私會的證據,沒想到這廝自己送上門來了!
真是瞌睡來了送枕頭啊!
其實吧,以姚冬雪現在的身份,好好和書生談個戀愛也沒什麽不對。就算是在本朝私相授受會被人指點,但若要是兩人有個好結果,將來在成親之後,兩人之間那些不檢點的行徑,日子一長很快就會被人所淡忘了。
不過,那姚冬雪可是打算要搭上整個秦家,養這麽一個不成氣候的小白臉,暮筠就不可能袖手旁觀了。
“小哥哥,我迷路了,你能帶我出去嗎?”
少女抬起一雙水霧瀧瀧的大眼睛,不施粉黛清秀的小臉白裏透紅,她輕咬著下唇,雙手緊捏著衣角,讓人忍不住憐惜。
宋春生微微一愣,他真是沒想到,原來雪兒的小表妹竟然是如此芳菲動人的美人坯子,如果按她的要求,在這個髒亂的小巷子裏將其摧殘,他竟有些於心不忍。
這麽標致的小美人兒,當然要金屋藏嬌,好好享用才對。
宋春生輕咳了下嗓子,立刻恢複了往日玉麵書生的做派,“小妹妹,你不嫌棄的話,我來帶你走出巷子。”
暮筠螓首輕點,臉頰微微一紅。她低著頭,像個跟屁蟲似的站到宋春生身邊,小聲囁喏道:“我跟著哥哥走。”
宋春生心中暗喜,雪兒還說她那小表妹心機深沉,讓他今日好好欺辱她。照他看來,這小表妹明明就是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那個女人真會搬弄是非。
經曆了無數個七拐八拐,宋春生帶著暮筠來到了一個簡陋的宅子麵前。
“小妹妹,走得累了吧,寒舍在此,要不要進去喝杯茶潤潤嗓子?”宋春生伸手就要抓住暮筠的纖纖玉手,“等休息好了,一會兒我再親自把你送回家。”
暮筠有些驚慌失措地將手縮到身後,“不了哥哥,我看主街離這不遠了,我自己走回去便是。”
宋春生唇角一勾,小丫頭,還挺有戒心。
“行,聽你的,我把你送到主街。”宋春生伸手相請試圖引路,和暮筠始終保持著一步距離,舉止做派相當規矩。
“哎呦!”宋春生突然痛叫一聲,右腿稍微趔趄了一下,身體順勢微微一側,抬手攬住了暮筠的肩膀。
“哥哥你怎麽了?”暮筠關切地問道。
“剛剛踩到一個石子,右腳崴了一下。”宋春生疼得吸了口涼氣,“能不能扶我送回家,家裏有藥油。”
暮筠垂下眼眸似是猶豫,片刻之後“嗯”了一聲表示同意。
就這樣,暮筠駕著腿腳不方便的宋春生走進了那間簡陋無比的宅子。
宅子正房有東西兩個房間,東屋的木門扶手油光程亮的,似是經常住的房間。然而,宋春生將暮筠帶到了不常使用的西屋。
屋內擺設非常簡單,除了一個床榻和破舊的櫃子,就是一張掉了漆的木桌,桌上滿是擺放淩亂的文房四寶,看來這就是這奸夫的書房了。
姚冬雪,你真是押錯寶了,這徒有其表的宋春生以後要是也能考取個功名,那大朔的江山還是趁早送人吧!
暮筠想著,這奸夫應該還會繼續裝一裝,再拿些花言巧語騙騙小姑娘上他的賊船。萬萬沒想到,她剛一進門,這奸夫就用力把她扔到了**,青天白日之下,就迫不及待地露出了駭人的獠牙。
“小妹妹,不要怕,哥哥會很輕很溫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