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筠回到秦家後,稱在巷子口看見一名男子拖拽著姚冬雪往巷子深處走去,她心裏害怕不敢冒然前去,但是撿到了姚冬雪一支意外遺落的的耳墜。

姚氏聽聞此事後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趕緊拉著今日沒有出鏢任務的秦明達出了家門,朝著暮筠指的方向就尋了過去。

姚氏心裏惴惴不安,生怕侄女會發生什麽意外,失去名節是小,傷了性命可就慘了。

為了不讓舅舅舅母起疑心,暮筠隻指了個大概的方向。所以秦明達和姚氏打算在這條髒亂的小巷裏挨家挨戶地敲門詢問。

寧興縣城區很小,小到隨便揪出十個人來,就有三五個人互相認識。

這不,秦家剛一敲門找人,小巷裏的四鄰們都聞聲出來圍觀。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整個巷子都知道茂典鏢局秦家來巷子尋侄女來了。

聽到目擊證人暮筠所描繪出的男人的樣子後,眾人紛紛將手指向巷尾的那間簡陋的宅子。

還有位大娘信誓旦旦地說,她曾經好幾次在那家宅子附近見過姚冬雪的身影,還以為那戶人家是姚冬雪的什麽親戚呢。

大娘雖然將此事說的光明磊落,但那跳躍的眼角難掩熊熊燃起的八卦之心。

暮筠心中暗暗對這位看似提供線索,實則煽風點火的熱心大娘豎了一個大拇指。

姚氏臉色微變,但是出於對侄女性命之憂的考慮,她還是推開了那間宅子的大門。

然而,眾人還沒來得及驚呼為何屋內會有一雙被五花大綁的孤男寡女,小機靈鬼暮筠就把眾人的視線轉移向了藏金藏銀的東屋。

有人大聲尖叫:“這是被打劫了嗎?屋裏被翻騰得如此淩亂,咱們得趕緊報官!”

有人小聲嘀咕:“沒想到這戶人家宅子雖然簡陋,屋裏金銀珠寶倒是不少,怪不得被賊人盯上。”

眾人議論紛紛,沒有人注意到此刻姚氏的臉色時而鐵青,時而通紅。縱然她個性豁達不拘小節,但她也看出來了,這間屋子就是按姚冬雪的豔俗品味裝扮的,而且地上那些散落的珠寶首飾,幾乎都是她積攢多年的壓箱寶貝。

有的是她當年帶到秦家的嫁妝,有的是秦明達送她的心意,還有的,是押鏢時客人用物品抵的鏢銀。

在姚氏的眼神暗示下,秦明達趕緊對熱心群眾們揮了揮手,找了個借口就將眾人遣散了出去。

可惜啊,秦明達編瞎話的能力實在不敢恭維。長期浸**在八卦染缸裏的街坊四鄰們哪裏是吃素的,秦明達一把“家事”這兩個字說出口,眾人便紛紛了然於心,把事情的本質猜了個大概。

不就是未婚少女偷揣家銀投奔老相好嗎?嘖嘖嘖,一向以清正家風標榜自己的秦家也會有今天!

他們帶著對秦家的同情,揣著對姚冬雪的好奇,不情不願地離開了宅子。

“嘩啦......”

一盆涼水將眼前已經解綁了的狗男女澆了個透心涼。

宋春生早在眾人圍觀他之前就醒了,奈何他身體不能動彈不說,嘴也被塞得嚴嚴實實的。

與其被被街坊四鄰們指指點點,他還是徹徹底底地裝暈吧。哎呦,脖子真疼......

姚冬雪的豬頭臉也消下去不少,但右臉上還殘存著一個小小的巴掌印。

她緩緩睜開眼,待看清周邊環境後,立刻裝成了一隻受驚的小白兔,委屈巴巴地爬到姚氏的腳下,悲聲痛哭道:“姑母,你得替我主持公道啊,小筠她打我!”

姚氏聽到她說出的話後,雖然愣了一下,但是還是嫌棄地抽回被姚冬雪抱住的腿。還沒等她說話,就聽秦明達怒氣衝衝地指責姚冬雪:“你胡說八道些什麽,要不是小筠,你今天就算死在這裏都不會有人知道!”

姚冬雪有些怔忡,她屬實不明白,那暮筠明明就是個加害者,怎麽她現在搖身一變,成了她的拯救者了呢?

姚氏撇過頭,不想在繼續看眼前這不爭氣的侄女:“冬雪,你現在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秦家幫的了你一時,幫不了你一世,你在秦家拿的那些東西,已經變賣了的,我也不追究了,剩下的我就帶回去了。另外,我再給你留五百兩銀子,夠你找個好人家托付終身了。”

姚氏掃了眼同樣被潑成落湯雞的宋春生繼續道:“我看這位公子就不錯,畢竟你們已經......”

暮筠心中暗自讚許姚氏的處理手段,拎得清,不拖遝,也給姚冬雪留了最後的體麵。

她原本還擔心姚氏會太過仁慈,要知道,上一世就是因為姚氏對姚冬雪一而再再而三的寬容,最後導致秦遠殘疾,自己也落得被親侄女氣死的下場。

現在看來,是暮筠多慮了。

姚氏沒有當麵指責姚冬雪偷拿秦家的財物,已經算是顧及親戚情麵了。姚氏作為秦家主母,若是一味偏袒、包容這位愛小偷小摸的狐媚子,恐怕她自己以後會被貼上貼補外家的標簽。

姚氏覺得自己的名聲不打緊,要是影響了自己兩個兒子以後的婚姻,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另外,她不能仗著秦明達對她的縱容,將秦家積攢多年的積蓄和名聲敗在自己的手中。若是如此,百年之後的她要如何麵對秦家列祖列宗,她死後可是要埋到秦家祖墳的。

姚冬雪不樂意了,五百兩就想把她打發走?她可是知道,茂典鏢局走一趟鏢賺的鏢銀就不止這些了!

姚冬雪怒指宋春生,“姑母,你誤會我了,都是他逼我的!”

正在被五百兩衝昏頭腦的宋春生並沒有反擊姚冬雪的汙蔑,而是柔聲道:“雪兒,你別激動,有話好好說,姑母會體諒你的。”

暮筠實在看不得姚冬雪這狗咬狗的戲碼,她打算再添把柴,讓姚氏內心的怒火燃得更旺些:“表姐,你的房間裝飾得真好看,平時出門的時候,就來此地歇息嗎。”

照這麽看,完全沒有被逼迫的痕跡呢。大朔雖然民風開放,但是還真沒聽說哪家的未婚女子會在外男家有個自己的香閨。

姚氏垂下眼眸,心中憤慨不已,她們姚家怎麽出了這麽一個不知名節為何物的狐媚子!

“暮筠你快閉嘴吧!都是你,都是你搞出來的鬼,你個賤蹄子!”

姚冬雪怒發衝冠,張牙舞爪地朝暮筠衝了過去。

她現在心中別無他求,一心想要抓花那個小賤人妖言惑眾的臉。

“舅母,好怕!”

暮筠驚慌無措地往姚氏身邊躲,眸中全是無辜的惶恐,像極了林中被野獸嚇到的無助的小鹿。

秦明達趕緊上前將暮筠護到身後,姚氏則是快速地抓住姚冬雪的手臂,宋春生表現得很是關心他老相好一般,上前單手環住姚冬雪的腰肢,另外一隻鹹豬手還恰到好處地安撫般拍了拍姚冬雪的背,意在給她順氣。

事已至此,姚氏已經完全看清了姚冬雪的嘴臉,縱然她百般狡辯,姚氏依舊不改口,而毅然決然地先將看似有些被嚇到了的暮筠帶回秦家。

走之前,姚氏撂下了狠話,待明日她將姚冬雪留在秦家的東西全部收拾幹淨後,會將五百兩銀子一同送到這個宅子,從此以後,她與姚冬雪斷絕姑侄關係。

人高馬大的秦明達,擺出了以往在外護鏢時凶神惡煞的氣場,他站在門口負手而立,嚇得宋春生和姚冬雪都不敢繼續造次。

秦明達見姚氏和暮筠已經走遠,轉身對著眼前的兩人冷言道:“你們兩個不必在我麵前裝成一對苦命鴛鴦,以後拿著銀子好好過日子吧,過去的事既往不咎,秦家算是仁至義盡了。”

“另外,我會出錢給你們換個牢固的大門,隻要你們不招搖,就不會有賊人惦記!”

不亂揮霍的話,五百兩銀子,可是能夠讓寧興縣的一個普通人家至少五年不愁吃穿。

“姑父,綁我們的明明就是......”

姚冬雪剛到嘴邊的話瞬間被秦明達冰冷的眼神噎了回去,姚冬雪明白了,暮筠那點小伎倆,哪能瞞得過常年在道上行走的鏢頭呢,怕是她就是仗著姑父的偏袒,才會肆無忌憚地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傷害自己。

想來秦明達一直對自己勾引他的那些行為視而不見,他應該是礙於姚氏的麵子,不好意思明晃晃地戳穿自己吧。

終於意識到自己就是那個跳梁小醜後的姚冬雪,低著頭,頹然地癱坐在了地上。

接下來的日子,姚冬雪算是改邪歸正,暫時收了不正當的心思,和宋春生關門過上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小日子。

至於那五百兩銀子花光後,這兩個寄生蟲打算怎麽過活,那就不是暮筠關心的事了。

暮筠在心中盤算著,隻要那姚冬雪以後不在秦家麵前作妖,她就不會把姚冬雪氣死親生母親一事公布於眾。百善孝為先,氣死親生父母可是會被眾人口誅筆伐的罪大惡極的事了。

這也是暮筠念在這一世,姚冬雪並沒有給秦家帶來實質性傷害,所以她大發慈悲,打算留給姚冬雪最後的體麵,若是將來她再招惹自己,那就不怪她不客氣了。

月色照野,夜晚沁涼。坐在客棧裏雕花木窗前的少年把玩著手中的金海棠步搖,他那冰冷又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花瓣上的瑪瑙垂珠,似乎撥動了心中的泛泛漣漪。

今天他看的那一幕好戲,著實讓他的心震撼了一番,不光為暮筠步步為營的手段,還有為她那細致縝密的心思。

他一直知道暮筠並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人,然而她今天的主動出擊,著實讓他刮目相看。

筠兒,成長了……

多了這份狠絕,在未來他不能在她身邊陪伴的日子裏,她應該能很好地保護自己吧。

他的唇角噙著笑意,抬頭看了看天邊那一輪如銀盤般的圓月。狹長帶笑的眼眸,雙目如星,漆黑如夜,宛若浩瀚星河。

是時候出現在她的麵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