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起雲湧間,殘葉撲飛了漫天。思念行過街角冰冷的軀殼。善惡,停留過。

“四叔?”我望著屋頂那人,看不清他的麵容,阻不住決堤的滂沱。

一隻巨鳥盤旋上空,桀驁中帶著幾分肅殺。

生死薄把我扔到地上,望著站在屋頂的二人,瘋笑道:“哈哈,都來了,好!”

看屋頂的李易恒手掐屠龍印,身子不住的顫抖,眾屍祖雙目圓睜,煞氣衝天。踏著滿地碎肉殘肢,向生死薄行來。

生死薄舉頭看了看李易恒,眼角含笑,伸手入懷,大吼了一聲,赫然現出一把拂塵,夾著勁風,持在生死薄手中。

“師兄可識得此物?”生死薄沒有在意愈行愈近的屍祖,大喊道。

李易恒突然向後退了一步,看著生死薄手中那把古舊的拂塵,顫聲說道:“生死拂!”

生死拂,《窺天經》載曰:生於洪荒,死於腐朽。老子持其驅蚊撣蠅,後人取其嗜殺填貪。揮之可定生死,舞起可色變天地,是為生死拂。

我不知他如何得到的生死拂,但看李易恒震驚的表情就知道,此物不會比《窺天經》所記差太多。

李易恒此刻發了狠,高舉屠龍印,不斷的揮動著。

陰風卷著幾片殘雪,吹打著遠處即將凋零的紅花。

眾屍祖好像聽到了沙場戰鼓猛捶,狂吼連連,奔向生死薄。

生死薄仰天長笑,揮舞著生死拂,衝殺進屍祖群中。所過之處,屍祖頭斷血流,有些屍祖未等沾到拂塵,便被它帶起的勁風掃的支離破碎。

屋頂斷臂之人,依舊波瀾不驚,立在風中,觀望著這場驚天地的搏殺。

屍祖一百一十八,立地天君、無常幡未有還手之機便喪命於此,可生死薄不出幾刻便斬殺了大半,偶爾被屍祖抓到,竟渾然不知疼痛。依舊殺氣騰騰。

屋頂的李易恒顯然有些招架不住,身子擺動的幅度逐漸大了起來,念咒之聲也越加高亢。

生死薄手持拂塵,纏住一隻屍祖的脖頸,扯拽間鮮血噴濺,屍首分離,可那拂塵卻滴血未沾。

滿是碎肉鮮血的街道,很快就被掃風雪掩住,生死薄長吼了一聲,餓虎撲羊般躍起將那屍祖一劈兩半。又展身橫掃,兩隻屍祖血流如注,頹然倒地。

李易恒大吼一聲,手上屠龍印碎成數份,他也隨之頹然倒在屋頂,不甘的看著最後一隻屍祖體崩身裂。

生死薄滿身鮮血,駐足而立,仰天大笑一聲,對倒在屋頂的李易恒喊道:“師兄,莫要替我擔心,安心去見師父他老人家吧!”

說完突然拔地而起,躍至半空,揮動拂塵直奔李易恒。李易恒大吼一聲,像是在抱怨上蒼不公,又像是在對前塵怒聲的呼喊。

但殺紅了眼的生死薄此刻卻忘了身後還有一人,一躍跳至他身後。生死薄慌忙轉過頭,可能也沒有料到,那漢子竟突然衝殺過來。急急回身舉起拂塵抵擋。

那斷臂的漢子一掌打在拂塵上,生死薄陰笑了一聲,就要揮動拂塵。

那漢子看一掌不中,突然大吼一聲,換做羊頭,直直的撞在生死薄的鼻梁上。

生死薄急急向後退了兩步,晃了晃腦袋,顯然是被那漢子一擊打中要害。

我無心看他們纏鬥,想回屋帶走曼霜,然後乘機遁去,此時他二人激戰正酣,無人再注意我。我吃力的爬起,疾步向屋中行去,玄青正半跪在地上,手指著煉爐旁的一把斷劍,我定睛一看,正是忠魂。

“快把它給李四兒!”玄青捂著胸口,吃力的對我說。

“你說什麽,那人真是四叔?”我大聲問玄青。

玄青噤著鼻子,高聲喊道:“還他.媽能有誰!快!”

我看了曼霜一眼,提起煉爐旁的忠魂就向外行去,被涼風一吹,我頭腦頓時清醒了起來,我適才看到那漢子時以為自己餓花了眼,沒想到那人還真是四叔!

可我親眼見他抹喉沉江,又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此時我想不到那麽多的可能,但見那漢子孔武有力的‘羊頭’,就不是一般人能使出的狠招。

我興奮的大吼了一聲,忘了饑餓,忘了疼痛,對房頂那漢子大吼了一聲:“四叔!”

玄青也扶著牆麵從屋中走了出來,看屋頂二人正戰至一處,那漢子躲閃間不斷出掌,怎奈那生死拂太過犀利。那漢子明顯不敵。轉身退到地麵。

我細看之下,這漢子濃眉圓目,鼻高口闊,不是四叔還有誰。此時屋頂的生死薄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提起拂塵便要衝下來。

卻聽得半空那隻巨鳥清鳴一聲,淩空撲向生死薄,生死薄大吼一聲,躲過了那巨鳥的撲咬,隨即落到地麵。看那巨鳥正是與青龍搏殺的朱雀!

那朱雀想再次撲咬,可巨大的雙翼卻在街道中伸展不得,隻得飛向半空,盤旋不止。

我疾步跑到四叔身邊,看他喉間那道長長的傷疤,空空的衣袖,不知該說些什麽,忍住淚水,將忠魂抵到他手中。

四叔眼神憐愛的看著我,摸了摸我的頭,笑著對我說:“又長個了!”

隨即提起忠魂,向遠處的生死薄奔去。此刻,風更大了,看不清瓦片的顏色,望不見來時的生機。

生死薄歇斯底裏的吼了一聲,須發亂擺,不見了仙風道骨,滿麵血漬,掩不住深重的貪念。

玄青屈膝跪在地上,眼含淚光,望著遠處的瘋癲的生死薄。

生死薄揮起拂塵,直卷的地上殘雪亂舞,四叔持劍拚殺,寒光刺目。

四叔步步緊逼,忠每砍在生死拂上,生死薄便踉蹌的向後退一步。

突然,大地一陣顫動,我心中一驚,站立不穩,忙把身子貼著牆麵上,才沒有倒下。

我不知是怎麽一回事,忙拉起玄青,靠到牆角,隻見一道裂縫從遠處漸漸向我們迫近,遠處的四叔與生死薄也停止了搏殺,一麵穩住身子,一麵看著漸近的地縫。

“哈哈,該來的還是來了。”九頭鳥幹笑一聲,望著那道丈許的地縫,笑道。

“什麽該來的?”我驚疑的看著九頭鳥,難道是那韓有財說的天災!

“屠龍印破裂,豬首蟒沒了顧忌,要……”沒等他說完,他身下突然裂開一道大口子,毫無征兆的掉進了那道深不見底地縫中。

我看後大驚,這豬首蟒,傳聞是陰界的邪獸,此物一出,山崩地裂,四海翻騰。九頭鳥說豬首蟒也是受屠龍印所控,若真是這般,此物一出,恐怕真是不比那天災差多少。

眼看著腳下裂開了數道巨大的口子,兩側房舍也隨之晃動,我拉起玄青,向四叔那麵奔去,可那地縫卻攆著後腳跟劈啪開裂,轟鳴之聲不絕於耳,四叔穩住身子也急急向我們這邊跑來,可顫抖的地麵,不知什麽時候,就會突然塌裂,把我們吞噬。

看四叔就要到眼前,可前方的地麵卻突然裂開了一道大口子,把四叔阻在那頭,危急中,四叔退後幾步,縱身一躍,跳到這邊。

身後的生死薄卻並未停止追殺,一路狂吼,朝我們奔來。隻看身後數間房屋盡數倒塌,一顆巨大的豬頭,拖著滿是黑鱗的身子躍出地麵。

長鼻仰天噴著白氣,俯身砸向前方的屋舍,我望著那身形不輸青龍的惡獸,膽寒之餘,更加欽佩萬隆壽莊的手段,居然能擒得如此惡獸。

不知壁畫上那位手持闊斧的怒漢,究竟是何方神聖。

轉眼,地上已經沒有太多的立足之地,四叔皺眉吹了一個響亮的口哨,半空中朱雀長鳴一聲,滑翔而至,伸出兩隻巨大的雙爪。

四叔把我拎起,扔到朱雀身上。又催促玄青抓住巨鳥的巨爪。

巨鳥低空滑行著,四叔沒有急於上來,而是一躍到了街對麵,那豬首蟒眼看著就要趕至身前,卻不知四叔到對麵做什麽。

我急的大喊了一聲,但四叔好像沒有聽到一般,眼看著他身前的那片屋舍就要倒塌。

我定睛一瞧,李易恒正在那座房子上殘喘著望著四叔,隨著地麵的晃動,從屋頂掉落下來。

四叔跑到李易恒身親,背起了他,朱雀也正飛到四叔頭上,但我騎在朱雀上麵看的清楚,生死薄揮動拂塵,就要襲向四叔。

左有惡獸豬首蟒,右邊又有個惡人生死薄,背上還背著一個五毒俱全的李易恒,周身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塌裂。

我不知四叔為什麽會救李易恒,也容不得我考慮那麽多,四叔並沒有注意即將殺至身前的生死薄,仰頭望著我們。

我急的直想從朱雀上跳下去,看生死薄越過身前的一道鴻溝,揮起拂塵就朝四叔劈去。

四叔感覺危險臨近,忙回過身,卻看生死薄表情突然一變,朱雀漸飛漸低,我看完大吃一驚。

李易恒在四叔背上,嘴角含笑,那隻殘手竟直直的插.進生死薄的腹部。

生死薄看了看肚子,又抬頭看了看李易恒,不甘的倒退了兩步,掉進漆黑的深淵中。

四叔低頭看了看棲身的地麵,皺了皺眉頭,一躍抓住了朱雀巨大的爪子,爬到朱雀身上。

朱雀帶著我們幾人,越飛越高,我看著屠龍嶺一點點被吞噬。

那深不見底的鴻溝,不知是不是通往地獄的捷徑。

曼霜,也會隨屠龍嶺一同墜入地獄嗎?

我望著滿身爛瘡的李易恒問四叔:“他真是從前你口中的那個魔頭嗎?”

四叔望著地麵兩隻仰天狂吼的豬首蟒,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