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知道該叫對方什麽比較好,所以這兩年裏,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直接不稱呼對方。

有話說話,沒有稱謂。

他忽然叫她的名字,莊重又沉穩,讓她心驚。

他不會要離婚吧?因為她大半夜在酒吧跟別的男人“鬼混”。

“我們試試。”

“?”顧溫柔有幾秒鍾的愣怔,她聽清楚了他說的“試試”這兩個字,但是沒有明白這兩個字的含義。

她抬頭,晶亮漂亮的杏眸看著他,巴掌小臉上除了疑惑,還殘留著剛才的一點點委屈。

江知行抄兜站在那裏,看上去有些疲乏。他們靠得那麽近,她能夠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酒味,夾著煙草的味道。

他偶爾會抽煙,隻是在煩躁的時候。

有人說男人身上最性感的味道就是煙味兒,這一秒顧溫柔算是見識到了。

他似是心緒不紊,騰出一隻沒有抄在兜裏的手扯了扯襯衫領口,但是他忘記了今天不是工作日,沒有係領帶。

這個抓空了的習慣性的小動作,讓顧溫柔輕哂。

她一笑氣氛就緩和了起來。

“試著做一對正常夫妻。”隔了快三分鍾,他才解釋了一下,好像解釋一句很掉麵子一樣。

顧溫柔的心緒也被擾亂了。

腎上腺激素在一時間洶洶襲來。

“怎麽樣算正常夫妻?”其實她想問的是,為什麽忽然想要跟她做一對正常夫妻?

他不是不喜歡她嗎?在剛結婚的那段時間,甚至是有些厭惡她。

“試著互相了解,相愛。”他停頓了一下,似在思索,末了又添了一句,“做夫妻之間應該做的事。”

以她的脾氣,應該是要嘲諷一句怎麽相愛的?

但是在聽到江知行篤定的口吻,再對視著他那雙深似星海的眸子,她就心軟了,一點骨氣都沒有。

“如果……是為了給小耳朵製造一個好的成長環境,可以……試試。”她的眼神略有恍惚,抿著唇,別扭又尷尬。

她為了緩和氣氛,找了一個借口。

但是江知行卻不領情:“為了小耳朵是一方麵。”

言外之意,很明顯……

氣氛忽然間變得曖昧起來,顧溫柔低下頭看自己的板鞋鞋尖,看上去輕鬆,實際上心底已經亂成一團了。

“哦……”她的一個“哦”字拖得特別長,聲音也比平日裏軟了很多。

她依舊垂著頭,但是下一秒卻感覺到自己剛才被嚇得冰冰涼涼的手被輕握住,十指交扣。她覺得指尖一瞬間變得滾燙,熾熱的氣息在兩人觸碰的皮膚之間漸漸蔓延。

江知行卻比她自在得多,握著她的手帶著她離開了酒店。

回到酒吧的停車場,他喝了酒不能開車,叫了代駕。她開著自己的車載著他離開。

車內,顧溫柔握著方向盤的手都覺得燙得不行,好像剛才的溫度還殘留著一樣。

酒精作用,江知行路上睡著了,車子停靠到了江宅的院子裏,江知行仍舊沒有要睜開眼睛的意思。

顧溫柔解開安全帶,俯身過去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喂,到家了。”

江知行被吵醒,睜開惺忪的睡眼。

他的眼睛是很好看的歐式雙眼皮。和符合現在大眾審美的單眼皮男生不同,他的雙眼皮特別好看。顧溫柔心想,他小時候一定是一個特別漂亮的男孩子……

“你叫我什麽?”他開口,夾著酒精的味道,聲音沙啞。

她剛才竟然喊他喂……她真的隻是隨口想要叫醒他而已。

“江知行。”顧溫柔也學他,連名帶姓地叫了他的名字。

“叫老公。”江知行一句睡意蒙矓的話,讓顧溫柔覺得似真似假,那麽親昵的稱呼,她一瞬間真的,叫不出口……

不是覺得膩歪,也不是覺得肉麻,是覺得緊張。

“你不下是吧?那我先下了。”她不叫,側身想要開駕駛座的車門。

但是纖細的手臂被江知行一把緊緊捏住,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

她別過頭,有些惱。

他眼神裏帶著一點頹廢的氣質,看上去很累,她不知道他喝了多少酒,總覺得他有點醉了。

不會明天一睜開眼,他什麽都不承認了吧?也忘了試試是什麽東西吧?

她如坐針氈,總覺得江知行會在車內做點什麽……

她訥訥地開口:“你說試試,可以。但不用這麽快吧?”

她的緊張已經全部都寫在臉上了。

他看著她眼底的閃躲,知道她腦中在胡亂想什麽。

他開口,嗓音比剛才稍微清醒了一些:“陸雲琛生意做得不賴,但是人品不怎麽樣,人妻都敢動。”

聽江知行的口氣,他應該是去調查過陸雲琛了……而之前陸雲琛也調查過他了。

這些男人無聊不無聊?

她覺得被他捏著的手臂有些燙,他靠她近了一些,夾著酒的氣息撲在她的臉上熾熱滾燙。

“他又不知道我是你的太太。”

“替他說話?”

“沒有。”

“陸雲琛不是什麽好人,私生活不算幹淨,以後離他遠一點。”江知行像是在叮囑。

顧溫柔嗤了一聲:“你的私生活很幹淨嗎?宋若禕。”

最後這個名字,她是在提醒他。

江知行聽著她帶著吃醋的口吻說著這句話,心情反倒變好了一些,並沒有因為她的冷嘲熱諷沉了臉色。

顧溫柔隻要想到宋若禕就覺得煩躁:“今晚你跟她為什麽一起去了那家酒吧?”

“我跟蕭瀚在裏麵坐了一個多小時了,你在門口遇到的她。如果這都可以理解為一起去的,有點顛倒黑白了。”江知行能說,她也不是第一天了解。

她自知說不過他,就改口:“如果想要試試,可以。但是我不希望在跟我嚐試的過程中,你還在跟宋若禕聯係。以前的事情……我可以選擇性忽略。”

隻是選擇性忽略,關於宋若禕的事情,她做不到完全忘記。

“嗯。”他答應得幹脆。

“保證?”

“保證。”他很少見到她孩子氣的樣子。

江宅,深夜。

顧溫柔半夜被手機鈴聲吵醒,她的睡眠本來就淺,這是在機場值機養成的習慣,隻要稍微有一點聲響就會被驚醒。

她手機照例沒有調成靜音,擔心機場隨時會有突發的狀況來聯係她。

她伸手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淩晨三點多。

是顧家的管家打過來的。

顧溫柔連忙按下了接聽鍵,深更半夜的,顧家那邊打過來肯定是出了什麽事。

她沒有開燈,但是剛才的鈴聲將江知行也吵醒了。他起身,聽她打電話,沒有立刻打擾她。

“喂,陳叔。”

“喂,小姐,老爺出事了,剛才我睡著覺聽到廚房裏麵有撲通一聲聲音,出去一看是老爺暈倒了,應該是半夜起來喝水暈倒的。今天晚上吃晚飯的時候老爺就說胃不舒服,肯定是胃病複發了。”陳叔的聲音聽上去很緊張,“救護車已經過來將老爺接走了,我們在去上城第一附屬醫院的路上。”

“好,明白了,我馬上過來。”她立刻掛斷,在電話裏麵沒有多說。

她掀開被子起身,匆匆換衣服。

江知行也起床,剛才房間裏麵很安靜,他大致聽到了電話裏陳叔說的話,知道了是怎麽回事。

“我爸出事了,我現在要去醫院。”

“一起。”

“不用了,這麽晚了,你休息吧,救護車已經把我爸接過去了,我不用特別快地過去。”因為之前在迪士尼的時候江知行大半夜地送她去過機場,所以她覺得不好意思。那一次是時間緊迫,一分一秒都關乎人命,而今晚不一樣,她不是醫生,自己開車過去也是來得及的。

江知行卻已經換好了衣服,他拿過了一件自己的厚外套,走到她麵前讓她穿上:“我們是夫妻。”

一句話,讓顧溫柔閉上了嘴巴。

她裹著他寬大的衣服跟他一起離開了江宅。

上城第一附屬醫院。

搶救室外,醫生出來。

“溫柔。”醫生是顧儒安這麽多年以來認準的主治醫生,是認識顧溫柔的。

“劉醫生。”

劉醫生一邊摘掉口罩一邊看了一眼江知行,好奇他是誰卻沒有多問。因為劉醫生給顧儒安看病已經很多年了,跟顧儒安也是朋友了,之前卻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難道是溫柔新交的男朋友?

劉醫生沒多問:“顧先生的病情很不好,癌細胞已經轉移到肺部了。三年前我們給他做胃癌手術的時候,預測恢複得好不擴散的話能夠多活幾年,現在已經三年了,已經很不容易了。”

劉醫生知道顧溫柔的職業,知道她是一個能夠接受打擊的人。所以沒有婉轉地跟她說,有時候直接地敘述病情,能夠更加清楚明了。

一瞬間,顧溫柔隻覺得泣意襲來,她鼻尖酸澀難擋,眼眶漸漸地被染紅……

她感覺到身後有手臂輕搭在她肩膀上。江知行稍微站在了她前麵,這個細微的舉動,像是將她護在了身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