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一五九)
撲倒的方向,並沒有遮擋,重腦重重砸向地麵,叢奕所有意識是懵的。
來不及思考,來不及反應,也許,並沒有聲音,震耳欲聾是江寧鮮血噴濺到他臉上,眼中,鼓膜裏,聽到的嘶吼絕望。
一隻手摟緊他,電光火石的刹那,江寧向一側翻滾要把他壓在身下,叢奕看到鮮血中,有一個紅點。
他不知道江寧手裏握著什麽,但是,一團黑影從他手裏飛出去,狠狠砸中吊燈,又是一片淒厲的聲響,吊燈搖曳,光影斑駁,漆黑前他看到鮮紅如漆的血液在身下攤開。
第二槍在玻璃完全落下時響起,江寧還沒有匍匐倒,子彈穿過血肉的聲音,絞裂骨骼,破碎。
壓在他身上,江寧最後在黑暗中凝望他一眼,隻是一瞬,然後,渙散。
一句話來不及說。
叢奕不能記得那晚的細節,顫抖的手拔了幾次才拔通120,跪在地上,抱著江寧,倒在血泊中。
淹沒了他,把江寧的生命一點一滴流走。
就是那一片血海。
醫生到時,叢奕被架起來,但他的手死死握著擔架,無論如何不能放手。
江寧,隻是這兩個字劃過心頭,血肉模糊。
醫院手術室門外,患者是槍傷,醫院不能不報警,警察圍著他,但叢奕說不出話來,他眼中隻有那扇緊閉的門。
離你越近的地方,距離越遠,生和死,他們隔在奈何橋兩端。
有人抱住他的肩膀,雙眼幹澀的沒有落下一滴淚,但他已經枯竭。
“不會有事的,叢奕”,耳邊是竭力安撫他的聲音,這聲音是誰?
杯子壓在唇邊,強行灌下一口水,叢奕被嗆的咳嗽,意識恢複的瞬間,錐心刺骨的痛苦傳來。
江寧。
江寧。
最簡單的音調,需要最艱苦的練習,你排練了多久,才能這樣不顧一切?
時間停滯在他最後看到江寧的一秒。
手術室門再打開,叢奕踉蹌的衝過去,手上的血汙把醫生的衣袖染紅。
醫生低下頭,沒有說話。
他死了,是嗎?
流了那麽多血,他死了,是嗎?
他說愛他,他不相信。
手滑落的時候,叢奕跌倒在地上。
眼前一片天昏地暗,那紅色不能消散,他看到的世界,隻有那一片血紅。
來不及了,所有未盡的,情深,緣淺。
叢奕沒有落下一滴眼淚,他巨慟攻心,昏倒在手術室門前。
醒來的時候,房間是黑的,一個人坐在椅子上頭枕著手臂,伏在他床邊。
是他做了噩夢是嗎?他夢到江寧死了。
依然窒息,這個夢太真實。
江寧還在這裏,他一定是太累了,所以睡著了,江寧陪著他。
手伸手床邊,握住那個人的肩膀。
“江寧”,聲音嘶啞的不能辨識。
但那個人瞬間就清醒過來,抬起頭看著他。
微弱的燈光下,那雙眼眸漆黑的明亮著,但那不是江寧,江寧呢?他去哪裏了?
馮宇握住他的手,“醒了?”
“江寧呢?”叢奕問他,他不知道自己的聲音是不是能讓馮宇聽清楚。
馮宇的手收緊,把叢奕冰涼的手掌闔在掌心,“他在重症加護病房,還沒過危險期。”
眼光瘋狂灼熱的落在馮宇臉上,“他沒死,是不是?”指甲深陷在馮宇手背的皮膚裏,留下一片淤青。
馮宇沒有回答他。
你說他還在病房,你說他沒死。
叢奕淒烈絕望的目光逡巡著馮宇的麵龐,求求你,告訴我,他沒有死,求求你。
反手握住叢奕的手,“醫生發了兩次病危通知,他現在,還有生命跡象,還有心跳,還有呼吸。”
那就是他還活著,是嗎?
淚水傾落,他還活著,已經,足夠。